京兆府的大牢以青灰色方磚壘砌，兩邊磚牆上開著十幾個鐵窗，四邊開闊，窗明幾淨，空曠明亮。</p>
光從鐵窗裏投下，雪花在光線中絮絮飛揚，飄入進來。</p>
前些時候，大牢裏寒冷困苦，自趙寧的大棉被和棉衣送來後才有所好轉，現在牢中空無一人，因跑的疾亂，地上散落著好多棉絮，像是鵝毛一樣，散的到處都是，被踩得髒兮兮的。</p>
</p>
梁乃迅速集結了京兆府所有的官兵，沿路去追，同時派人去調請京衛。</p>
這麽多羸弱的文人，梁乃料想他們大雪天裏跑的不遠，而且一個個在京拖家帶口，不愁找不到，所以一時不急於去宮裏稟報，想等抓到人後再說。</p>
但手下很快來報，發現這些文人所跑去的方向不是他們自己家，而是東平學府。</p>
京兆府和淮周街這一整片是燕雲衛府和驍虎營的地盤，不過幾個時辰前李東延剛被刺死，燕雲衛中諸多兵馬重傷，現在整個燕雲衛府大亂，自顧尚且不暇，而驍虎營的人則大部分被調去城牆，不會留多少兵力。</p>
梁乃氣急，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需進宮一趟。</p>
正大門那邊喊冤叫屈了一晚上的人還在哭哭啼啼，鬧個沒完，梁乃著實嫌他們煩，領著幾個手下匆匆從側門出來，恰逢朱峴迴來，迎麵撞個正著。</p>
“你來的正好，”梁乃當即停下腳步，“你趕緊再迴去，進宮一趟！”</p>
朱峴皺眉，不解說道：“發生何事了。”</p>
一旁的吏員忙將事情簡略陳述。</p>
朱峴一愣，驚訝道：“竟這麽嚴重？”</p>
“你快去，”梁乃伸手指向皇宮方向，“此事耽擱不得！”</p>
“可是大人，”朱峴說道，“下官一夜未睡，如今心律不齊，跳的難受，腳步也虛浮，我覺得，我快站不住了。”</p>
“你哪來那麽多事！”梁乃一怒，“叫你去就去！這是本官的命令！”</p>
朱峴氣急，這著實欺人太甚，他忽的想起了魏從事來。</p>
此時若魏從事在，他會如何做？</p>
“還愣著幹什麽？”梁乃說道，“快去啊！”</p>
“不行，”朱峴說道，“去不了。”</p>
“去不了？”梁乃快噴火了。</p>
“對，”朱峴點頭，“因為……”</p>
他眼睛一翻，“啪塔”一聲，往雪地上倒去。</p>
“朱峴？”梁乃一愣，蹲下去拍他臉，“朱峴，你給本官起來！別裝睡！”</p>
怎麽拍都沒用，拍不醒。</p>
“你，你……”梁乃氣得揚起一腳踢了過去，“無恥！你給本官等著！”</p>
梁乃並不是個燥脾氣的人，可接二連三遇上這種事，誰能心平氣和。</p>
語罷，他穿著官靴的腳用力踩上朱峴的胸口，從他身上邁了過去。</p>
身後的手下都傻了眼，李從事趕緊去扶朱峴，仍扶不起，李從事幹脆不管，忙追上梁乃。</p>
等人都走光了，徹底消失，朱峴才睜開眼睛。</p>
他在雪地上坐著，捂著疼痛的胸口劇烈咳嗽了數聲。</p>
畜生！</p>
朱峴揉著胸口，惡狠狠的在心底痛罵，真是個畜生，跟魏新華一樣，都是畜生！</p>
坐了好一陣，朱峴從地上爬起，抬手拍了拍屁股上的雪。</p>
才進得後衙，準備迴屋去補上一覺，後邊傳來一個聲音：“大人！大人，等等！”</p>
朱峴迴過頭去，滿心煩躁。</p>
來人是個生人，沒有見過麵，朱峴很想就不管了，他迴身準備迴去，那人卻在門口叫道：“大人！有人托我送封信給大人，說有奸細在進城！是北元那邊的！”</p>
朱峴腳步一頓，隨即驚忙迴身走來：“你說什麽？！”</p>
來人將信遞來：“大人你看！”</p>
朱峴一把將信奪來，上書京兆府尹或京兆府少尹親啟，署名是……林清風。</p>
還加了個“或”字。</p>
不過這林清風，聽著著實耳熟。</p>
“誰給你的？在哪給你的？”朱峴問道。</p>
“是個小丫鬟給我的，還給了我好些個銅板……”來人低聲說道，“在刑部尚書府府邸的那個街口。”</p>
“我知道了，”朱峴說道，衝兩邊的衙衛抬了抬手，“把他抓起來。”</p>
衙衛立即走來。</p>
來人一愣：“大人，小人什麽都不知道啊，小人就是一個送信的！”</p>
朱峴已經拿著信迴身走了，邊走邊拆開信封。</p>
他已經想起林清風是誰了，是那個名滿京都，和達官顯貴們皆交好的女子。</p>
說來，朱峴似乎還和她一起吃過飯，從來女子不宜拋頭露臉，這個林清風卻是個意外。</p>
京城諸多富商背地裏戲稱她風塵，不過朱峴倒也沒見她和哪個男子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p>
信上字體秀娟，的確像是個姑娘家所寫。</p>
內容簡單，稱北元物資貧乏，特意派人來京購置，來往款項巨大，具體難以查出，不過隱約得知與綢邸絲綢有些關聯，這上麵，還有那北元人所住的客棧地址。</p>
朱峴腳步頓住，見到這幾個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p>
綢邸絲綢，那不是趙寧近來已做成的那筆買賣嗎？</p>
這些巨額的貿易，朱峴皆清楚，他沒事便會查稅，前陣子剛好查到。</p>
若是綢邸絲綢，那這個奸細……是趙寧？</p>
朱峴將這封信收起，一時不知該做什麽，恨不能自己生出個三頭六臂，且做個不用睡覺，不眠不休的木頭人，該多好？</p>
不過，奸細的事情到底是重中之重，他必須得先將那些奸細控製起來。</p>
朱峴立馬朝前邊大步走去，打了個哈欠，看來這覺真是沒辦法睡成了。</p>
……………………</p>
淮周街口車馬如流，許多離開了宮門的文官都往這邊趕來。</p>
除卻文官們，那些學子和文人也冒著風雪來詢問到底是何情況。</p>
不過越靠近東平學府，那些學子文人便越怯步，因為那學府門口，筆挺挺的站立著數百個身著銀甲的士兵。</p>
為首的郎將麵無表情，個頭高大，望過來的目光跟要吃人一樣。</p>
宋度的馬車也往這邊趕來，待見到連東平學府都有兵馬了，宋度心裏的不安變濃。</p>
光從鐵窗裏投下，雪花在光線中絮絮飛揚，飄入進來。</p>
前些時候，大牢裏寒冷困苦，自趙寧的大棉被和棉衣送來後才有所好轉，現在牢中空無一人，因跑的疾亂，地上散落著好多棉絮，像是鵝毛一樣，散的到處都是，被踩得髒兮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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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乃迅速集結了京兆府所有的官兵，沿路去追，同時派人去調請京衛。</p>
這麽多羸弱的文人，梁乃料想他們大雪天裏跑的不遠，而且一個個在京拖家帶口，不愁找不到，所以一時不急於去宮裏稟報，想等抓到人後再說。</p>
但手下很快來報，發現這些文人所跑去的方向不是他們自己家，而是東平學府。</p>
京兆府和淮周街這一整片是燕雲衛府和驍虎營的地盤，不過幾個時辰前李東延剛被刺死，燕雲衛中諸多兵馬重傷，現在整個燕雲衛府大亂，自顧尚且不暇，而驍虎營的人則大部分被調去城牆，不會留多少兵力。</p>
梁乃氣急，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需進宮一趟。</p>
正大門那邊喊冤叫屈了一晚上的人還在哭哭啼啼，鬧個沒完，梁乃著實嫌他們煩，領著幾個手下匆匆從側門出來，恰逢朱峴迴來，迎麵撞個正著。</p>
“你來的正好，”梁乃當即停下腳步，“你趕緊再迴去，進宮一趟！”</p>
朱峴皺眉，不解說道：“發生何事了。”</p>
一旁的吏員忙將事情簡略陳述。</p>
朱峴一愣，驚訝道：“竟這麽嚴重？”</p>
“你快去，”梁乃伸手指向皇宮方向，“此事耽擱不得！”</p>
“可是大人，”朱峴說道，“下官一夜未睡，如今心律不齊，跳的難受，腳步也虛浮，我覺得，我快站不住了。”</p>
“你哪來那麽多事！”梁乃一怒，“叫你去就去！這是本官的命令！”</p>
朱峴氣急，這著實欺人太甚，他忽的想起了魏從事來。</p>
此時若魏從事在，他會如何做？</p>
“還愣著幹什麽？”梁乃說道，“快去啊！”</p>
“不行，”朱峴說道，“去不了。”</p>
“去不了？”梁乃快噴火了。</p>
“對，”朱峴點頭，“因為……”</p>
他眼睛一翻，“啪塔”一聲，往雪地上倒去。</p>
“朱峴？”梁乃一愣，蹲下去拍他臉，“朱峴，你給本官起來！別裝睡！”</p>
怎麽拍都沒用，拍不醒。</p>
“你，你……”梁乃氣得揚起一腳踢了過去，“無恥！你給本官等著！”</p>
梁乃並不是個燥脾氣的人，可接二連三遇上這種事，誰能心平氣和。</p>
語罷，他穿著官靴的腳用力踩上朱峴的胸口，從他身上邁了過去。</p>
身後的手下都傻了眼，李從事趕緊去扶朱峴，仍扶不起，李從事幹脆不管，忙追上梁乃。</p>
等人都走光了，徹底消失，朱峴才睜開眼睛。</p>
他在雪地上坐著，捂著疼痛的胸口劇烈咳嗽了數聲。</p>
畜生！</p>
朱峴揉著胸口，惡狠狠的在心底痛罵，真是個畜生，跟魏新華一樣，都是畜生！</p>
坐了好一陣，朱峴從地上爬起，抬手拍了拍屁股上的雪。</p>
才進得後衙，準備迴屋去補上一覺，後邊傳來一個聲音：“大人！大人，等等！”</p>
朱峴迴過頭去，滿心煩躁。</p>
來人是個生人，沒有見過麵，朱峴很想就不管了，他迴身準備迴去，那人卻在門口叫道：“大人！有人托我送封信給大人，說有奸細在進城！是北元那邊的！”</p>
朱峴腳步一頓，隨即驚忙迴身走來：“你說什麽？！”</p>
來人將信遞來：“大人你看！”</p>
朱峴一把將信奪來，上書京兆府尹或京兆府少尹親啟，署名是……林清風。</p>
還加了個“或”字。</p>
不過這林清風，聽著著實耳熟。</p>
“誰給你的？在哪給你的？”朱峴問道。</p>
“是個小丫鬟給我的，還給了我好些個銅板……”來人低聲說道，“在刑部尚書府府邸的那個街口。”</p>
“我知道了，”朱峴說道，衝兩邊的衙衛抬了抬手，“把他抓起來。”</p>
衙衛立即走來。</p>
來人一愣：“大人，小人什麽都不知道啊，小人就是一個送信的！”</p>
朱峴已經拿著信迴身走了，邊走邊拆開信封。</p>
他已經想起林清風是誰了，是那個名滿京都，和達官顯貴們皆交好的女子。</p>
說來，朱峴似乎還和她一起吃過飯，從來女子不宜拋頭露臉，這個林清風卻是個意外。</p>
京城諸多富商背地裏戲稱她風塵，不過朱峴倒也沒見她和哪個男子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關係。</p>
信上字體秀娟，的確像是個姑娘家所寫。</p>
內容簡單，稱北元物資貧乏，特意派人來京購置，來往款項巨大，具體難以查出，不過隱約得知與綢邸絲綢有些關聯，這上麵，還有那北元人所住的客棧地址。</p>
朱峴腳步頓住，見到這幾個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p>
綢邸絲綢，那不是趙寧近來已做成的那筆買賣嗎？</p>
這些巨額的貿易，朱峴皆清楚，他沒事便會查稅，前陣子剛好查到。</p>
若是綢邸絲綢，那這個奸細……是趙寧？</p>
朱峴將這封信收起，一時不知該做什麽，恨不能自己生出個三頭六臂，且做個不用睡覺，不眠不休的木頭人，該多好？</p>
不過，奸細的事情到底是重中之重，他必須得先將那些奸細控製起來。</p>
朱峴立馬朝前邊大步走去，打了個哈欠，看來這覺真是沒辦法睡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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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周街口車馬如流，許多離開了宮門的文官都往這邊趕來。</p>
除卻文官們，那些學子和文人也冒著風雪來詢問到底是何情況。</p>
不過越靠近東平學府，那些學子文人便越怯步，因為那學府門口，筆挺挺的站立著數百個身著銀甲的士兵。</p>
為首的郎將麵無表情，個頭高大，望過來的目光跟要吃人一樣。</p>
宋度的馬車也往這邊趕來，待見到連東平學府都有兵馬了，宋度心裏的不安變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