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來的。</p>
他站在正殿門外，抬頭望著冰天雪地，心似茫茫荒野，飄浮起大片枯灰。</p>
身邊的侍衛和宮女們沉默立著，望著他的身影，慣來麻木，不存在任何情緒的他們，現在也在惴惴。</p>
靜立良久，李訶邁下台階。</p>
身後的內侍忙上前撐傘，趕緊為他遮擋風雪。</p>
巍峨宮殿上，長風唿嘯，白雪連綿起伏，覆蓋滿皇城。</p>
在李訶離開文德宮，往宮外走去時，一個清瘦身影同他隔著一座高牆擦身而過，朝文德宮西北而去。</p>
</p>
三步一哨，十步一崗，隔一盞茶便能遇上的巡邏禁衛，讓夏昭衣哪怕是在雪夜，行動都大為受限。</p>
走了半個多時辰，她翻過一座宮牆，輕盈落下，看向宮殿裏透出來的一點昏黃。</p>
佳應宮清冷寂靜，這裏沒有守衛，隻有兩個內侍和一個宮女，內侍已經去休息了，宮女還陪在寧嬪身邊。</p>
宮外發生的事情，這裏不會得知，寧嬪現在正借著燭光，一針一線的在縫一個小平安符。</p>
平安符上繡著一個昭字，四周是寓意吉祥安康的繡紋，花式繁複精美。</p>
隻是雪天實在太冷，寧嬪的手一直在哆嗦，銀針將指頭刺出好多血來。</p>
又一針刺到了指腹，凍麻了的手指不知道疼，半響才傳來銳痛，她已含在唇中吮著，望著平安符上麵的針腳，周身微不可見的發抖。</p>
“娘娘，要不還是歇息吧，”宮女妁蘭說道，“外頭天都快要亮了。”</p>
寧嬪搖搖頭，重新提起針線，說道：“趕不及了。”</p>
“還是睡吧，”妁蘭說道，“您一直在發抖，咱們在這裏凍壞了是不會有人來看病的，送藥的都不會有。”</p>
寧嬪沒說話，仍是在縫著。</p>
妁蘭在一旁無奈，看了燃盡的燭火，迴身去櫃子裏再取一根。</p>
在寧嬪身旁，有三個紅漆金邊的大木箱，裏邊都是平安符和往生符，已有盡千個。</p>
妁蘭迴來，將蠟燭放在桌上，這根還沒燃盡，她舍不得替換。</p>
這宮裏什麽都缺，每次都靠皇後娘娘想起，才有那麽點賞賜，但是距上次皇後娘娘的“想起”，已經快四十三天了。</p>
從來沒這麽久，櫃子裏的燭火都隻剩七根了。</p>
“去年做的那一批，娘娘都燒了，今年也是燒掉嗎？”妁蘭問道。</p>
“嗯。”寧嬪點頭。</p>
“這樣做，可真沒意思，”妁蘭撇嘴，“平時打發閑餘，做一做也無妨，可這都什麽時辰了，娘娘，休息吧。”</p>
最重要的是，她困的睜不開眼了。</p>
“不睡。”寧嬪堅持說道。</p>
妁蘭沒忍住，張開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雙眸全是眼淚。</p>
這時，外頭的風大了起來，唿唿刮著，像是要將宮門給吹開。</p>
妁蘭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一個哈欠，隨即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到有敲門的聲音響起。</p>
是風太大了嗎？</p>
她轉眸看去。</p>
又一陣敲門聲。</p>
妁蘭眨巴眼睛，頭皮發麻。</p>
不僅是她，寧嬪也聽到了，抬頭看去。</p>
“咚咚咚。”</p>
妁蘭伸手捂住嘴巴，看向寧嬪。</p>
困到極致，神經衰弱，本就易疑神疑鬼，加之現在寧嬪所繡之物乃燒給死人的平安符和往生符，妁蘭汗毛根根豎起：“娘娘，您也聽到了？”</p>
寧嬪愣愣的，點點頭。</p>
妁蘭的目光瞅到她手裏平安符上的“昭”字，驚恐的說道：“該，該不會是夏大小姐吧？您不會真的把她給招來了吧。”</p>
寧嬪抿唇，緩了緩，說道：“去開門。”</p>
“我，我？”</p>
寧嬪眉頭一皺，放下手裏的針線，親自起身過去開門。</p>
哪怕是個冷宮，也還是很寬敞的，燭火有限，照不到太遠，她漸漸步入黑暗，到門口後將門拉開。</p>
盡管做好足夠多的心理建設，但看到門外站著的小女童，她還是被嚇了一跳。</p>
不過這女童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她也愣在了門口，抬著眼睛困惑的打量著她。</p>
“你，你是何人？”寧嬪開口說道。</p>
夏昭衣沒說話，她極少這麽失態，但現在看著寧嬪，她滿是不解和驚愣。</p>
“你到底是何人。”寧嬪又說道。</p>
深宮裏出現這麽一個衣著簡素的女童，如若不是她見多識廣，換成宮裏任何一個女人，都可能要被嚇死吧。</p>
夏昭衣緩過神來，彎彎唇，說道：“你，可認識林又青？”</p>
寧嬪懷疑自己聽錯了，大喜說道：“你是又青派來的？”</p>
“你真的認識？”夏昭衣看著她。</p>
寧嬪一頓，不再說話，同樣也開始打量她。</p>
妁蘭在燭火旁，悄然探著身子，卻看不到寧嬪在和誰說話，心裏那發毛的感覺越來越重。</p>
半響，寧嬪點頭：“林又青，是我妹妹。”</p>
“親妹妹？”夏昭衣說道。</p>
“是。”</p>
夏昭衣皺眉，腦中思緒翻湧雲起。</p>
莫怪她當初第一眼看到林又青便覺得眼熟，總像是在哪裏見過，原來，是寧嬪。</p>
她跟寧嬪隻有兩麵之緣，一麵是二哥非得拉著她去參加國宴，她隨父兄進宮時，在路上遇見過。</p>
還有一麵，是太皇太後去世前，她進宮替她看病，在太後的寢宮裏遇見過。</p>
這寧嬪，竟是林又青的親姐姐？</p>
一個是天子的妃嬪，一個，是她遠在朝野之外的重宜山賊匪盜窟裏遇見的被囚女子。</p>
這兩個人，竟然有這麽深的牽係。</p>
竟然，是親姐妹……</p>
“你到底是何人？你來此做什麽？”寧嬪沒了耐心，聲音冰冷的說道。</p>
夏昭衣斂了思緒，說道：“我是定國公府的人，我來找你質問些事。”</p>
寧嬪一頓：“你是，定國公府的人？”</p>
“你似乎不是貴妃，”夏昭衣說道，“我定國公府的一條罪狀，上對貴妃不敬，我多方打聽後得知，是你。”</p>
“對……”寧嬪垂下眼睛，說道，“我不是貴妃。”</p>
“怎麽個不敬法？”夏昭衣說道，“他，如何對你了？”</p>
大風猛烈灌入，女童的聲音在風雪裏冰冷如刀。</p>
寧嬪恰迎著風雪而站，周身凜冽凍痛。</p>
“你，”寧嬪重新抬起眼眸，說道，“要不你先同我說，你是怎麽認識林又青的？”</p>
他站在正殿門外，抬頭望著冰天雪地，心似茫茫荒野，飄浮起大片枯灰。</p>
身邊的侍衛和宮女們沉默立著，望著他的身影，慣來麻木，不存在任何情緒的他們，現在也在惴惴。</p>
靜立良久，李訶邁下台階。</p>
身後的內侍忙上前撐傘，趕緊為他遮擋風雪。</p>
巍峨宮殿上，長風唿嘯，白雪連綿起伏，覆蓋滿皇城。</p>
在李訶離開文德宮，往宮外走去時，一個清瘦身影同他隔著一座高牆擦身而過，朝文德宮西北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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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一哨，十步一崗，隔一盞茶便能遇上的巡邏禁衛，讓夏昭衣哪怕是在雪夜，行動都大為受限。</p>
走了半個多時辰，她翻過一座宮牆，輕盈落下，看向宮殿裏透出來的一點昏黃。</p>
佳應宮清冷寂靜，這裏沒有守衛，隻有兩個內侍和一個宮女，內侍已經去休息了，宮女還陪在寧嬪身邊。</p>
宮外發生的事情，這裏不會得知，寧嬪現在正借著燭光，一針一線的在縫一個小平安符。</p>
平安符上繡著一個昭字，四周是寓意吉祥安康的繡紋，花式繁複精美。</p>
隻是雪天實在太冷，寧嬪的手一直在哆嗦，銀針將指頭刺出好多血來。</p>
又一針刺到了指腹，凍麻了的手指不知道疼，半響才傳來銳痛，她已含在唇中吮著，望著平安符上麵的針腳，周身微不可見的發抖。</p>
“娘娘，要不還是歇息吧，”宮女妁蘭說道，“外頭天都快要亮了。”</p>
寧嬪搖搖頭，重新提起針線，說道：“趕不及了。”</p>
“還是睡吧，”妁蘭說道，“您一直在發抖，咱們在這裏凍壞了是不會有人來看病的，送藥的都不會有。”</p>
寧嬪沒說話，仍是在縫著。</p>
妁蘭在一旁無奈，看了燃盡的燭火，迴身去櫃子裏再取一根。</p>
在寧嬪身旁，有三個紅漆金邊的大木箱，裏邊都是平安符和往生符，已有盡千個。</p>
妁蘭迴來，將蠟燭放在桌上，這根還沒燃盡，她舍不得替換。</p>
這宮裏什麽都缺，每次都靠皇後娘娘想起，才有那麽點賞賜，但是距上次皇後娘娘的“想起”，已經快四十三天了。</p>
從來沒這麽久，櫃子裏的燭火都隻剩七根了。</p>
“去年做的那一批，娘娘都燒了，今年也是燒掉嗎？”妁蘭問道。</p>
“嗯。”寧嬪點頭。</p>
“這樣做，可真沒意思，”妁蘭撇嘴，“平時打發閑餘，做一做也無妨，可這都什麽時辰了，娘娘，休息吧。”</p>
最重要的是，她困的睜不開眼了。</p>
“不睡。”寧嬪堅持說道。</p>
妁蘭沒忍住，張開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雙眸全是眼淚。</p>
這時，外頭的風大了起來，唿唿刮著，像是要將宮門給吹開。</p>
妁蘭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一個哈欠，隨即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到有敲門的聲音響起。</p>
是風太大了嗎？</p>
她轉眸看去。</p>
又一陣敲門聲。</p>
妁蘭眨巴眼睛，頭皮發麻。</p>
不僅是她，寧嬪也聽到了，抬頭看去。</p>
“咚咚咚。”</p>
妁蘭伸手捂住嘴巴，看向寧嬪。</p>
困到極致，神經衰弱，本就易疑神疑鬼，加之現在寧嬪所繡之物乃燒給死人的平安符和往生符，妁蘭汗毛根根豎起：“娘娘，您也聽到了？”</p>
寧嬪愣愣的，點點頭。</p>
妁蘭的目光瞅到她手裏平安符上的“昭”字，驚恐的說道：“該，該不會是夏大小姐吧？您不會真的把她給招來了吧。”</p>
寧嬪抿唇，緩了緩，說道：“去開門。”</p>
“我，我？”</p>
寧嬪眉頭一皺，放下手裏的針線，親自起身過去開門。</p>
哪怕是個冷宮，也還是很寬敞的，燭火有限，照不到太遠，她漸漸步入黑暗，到門口後將門拉開。</p>
盡管做好足夠多的心理建設，但看到門外站著的小女童，她還是被嚇了一跳。</p>
不過這女童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她也愣在了門口，抬著眼睛困惑的打量著她。</p>
“你，你是何人？”寧嬪開口說道。</p>
夏昭衣沒說話，她極少這麽失態，但現在看著寧嬪，她滿是不解和驚愣。</p>
“你到底是何人。”寧嬪又說道。</p>
深宮裏出現這麽一個衣著簡素的女童，如若不是她見多識廣，換成宮裏任何一個女人，都可能要被嚇死吧。</p>
夏昭衣緩過神來，彎彎唇，說道：“你，可認識林又青？”</p>
寧嬪懷疑自己聽錯了，大喜說道：“你是又青派來的？”</p>
“你真的認識？”夏昭衣看著她。</p>
寧嬪一頓，不再說話，同樣也開始打量她。</p>
妁蘭在燭火旁，悄然探著身子，卻看不到寧嬪在和誰說話，心裏那發毛的感覺越來越重。</p>
半響，寧嬪點頭：“林又青，是我妹妹。”</p>
“親妹妹？”夏昭衣說道。</p>
“是。”</p>
夏昭衣皺眉，腦中思緒翻湧雲起。</p>
莫怪她當初第一眼看到林又青便覺得眼熟，總像是在哪裏見過，原來，是寧嬪。</p>
她跟寧嬪隻有兩麵之緣，一麵是二哥非得拉著她去參加國宴，她隨父兄進宮時，在路上遇見過。</p>
還有一麵，是太皇太後去世前，她進宮替她看病，在太後的寢宮裏遇見過。</p>
這寧嬪，竟是林又青的親姐姐？</p>
一個是天子的妃嬪，一個，是她遠在朝野之外的重宜山賊匪盜窟裏遇見的被囚女子。</p>
這兩個人，竟然有這麽深的牽係。</p>
竟然，是親姐妹……</p>
“你到底是何人？你來此做什麽？”寧嬪沒了耐心，聲音冰冷的說道。</p>
夏昭衣斂了思緒，說道：“我是定國公府的人，我來找你質問些事。”</p>
寧嬪一頓：“你是，定國公府的人？”</p>
“你似乎不是貴妃，”夏昭衣說道，“我定國公府的一條罪狀，上對貴妃不敬，我多方打聽後得知，是你。”</p>
“對……”寧嬪垂下眼睛，說道，“我不是貴妃。”</p>
“怎麽個不敬法？”夏昭衣說道，“他，如何對你了？”</p>
大風猛烈灌入，女童的聲音在風雪裏冰冷如刀。</p>
寧嬪恰迎著風雪而站，周身凜冽凍痛。</p>
“你，”寧嬪重新抬起眼眸，說道，“要不你先同我說，你是怎麽認識林又青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