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是醜時三刻迴來的。</p>
地窖的門被打開，有一個人影被老佟推下來。</p>
蠟燭已經燃盡，推下來的人不知道是誰，地窖裏的眾人說不了話，黑暗裏隻有剛被推下來的那人發出的很輕的鼻子抽泣聲，似乎嚇哭了</p>
老佟從屋裏出來，看到小童還在院子裏，走去說道：“阿梨，休息吧。”</p>
走近看到，她麵前放著一壇酒，一大包涼掉的排骨，她正在解開另一個小包裹上的繩子，裏麵裝著的是百花糕。</p>
“這些是……”</p>
夏昭衣將油紙攤平，看著潤澤光鮮的糕點，說道：“這些是我以前最喜歡吃的。”</p>
“什麽時候買的？”</p>
“今天下午，”夏昭衣抬起頭，朝天上明月望去，說道，“我本想去一個地方祭拜我的親人，但是我覺得……他好像還活著。”</p>
“你還有親人？”老佟驚訝的說道。</p>
“對啊，”夏昭衣一笑，迴眸望他，“是我二哥，他若還活著，現在也才不過二十一二歲。”</p>
“那也比你大很多了呢。”</p>
“你看這些，”夏昭衣說道，“我先買的排骨，排骨一共十七個，我再買的百花糕，一共有二十三個。上乾下艮，天山遁，遁卦第五爻動，變天山遁為火山旅。主方如山，靜止不動，喻義如旅店，客方為旅客，離火燒而不止，客方尋而不定。”</p>
老佟撓了下頭：“我聽不太懂。”</p>
“於我是好卦，”夏昭衣笑道，“我本就為天地客。”</p>
“那就好，”老佟樂道，“對你來說是好卦就好，就怕是不好的卦。”</p>
“吃嗎？”夏昭衣打開酒壇，“不過排骨有點涼了，但是他們家的排骨即便涼了也入味，口感不差。”</p>
“好啊，”老佟坐下，“當然吃！”</p>
……………………</p>
載春怕的快要站不住腳了。</p>
四周幽黑無光，隻有天上明月一簇，偶爾還有烏雲飄來，將月華遮擋。</p>
她跟在趙寧身邊，挽著趙寧清瘦的胳膊，緊緊貼著她，害怕的快哭了。</p>
“大小姐，我們應當白日來的，”載春很輕的說道，“大晚上，太嚇人了。”</p>
尤其是方才經過的地方，似看到好多陳年幹涸的血漬。</p>
要知道這整一座定國公府的人，要麽被砍頭，要麽被流放，流放途中病死打被死者，又哪裏知道有多少呢？</p>
“不怕。”趙寧迴道，但她聲音太過平靜，夜色裏聽著更讓人害怕了。</p>
尤其是，載春瞥到她手裏握著的那一個小荷包，自聽說裏麵是骨灰後，哪怕知道是夏小姐的骨灰，她都想要離趙寧越遠越好。</p>
穿過一個月洞門，趙寧停下腳步，說道：“地圖呢。”</p>
“哦，地圖，對……”載春忙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小圖紙，吹亮火折子照著。</p>
趙寧看著地圖，抬頭朝前邊看去，說道：“應該，是那邊。”</p>
“還要往裏麵去嗎？”載春怯怯道。</p>
“載春。”趙寧迴頭看她。</p>
“啊？”載春一身的冷汗。</p>
“看著我。”趙寧說道。</p>
她抬手，將自己的麵紗摘了下來。</p>
倏然出現的一張缺了唇瓣的嘴，讓載春叫著迴過身去，直接哭了。</p>
“大小姐，你，你……”載春很輕的哭道。</p>
趙寧將麵紗戴迴去，說道：“為奴為婢你都不怕，區區鬼怪有何好怕？”</p>
“可是，可是……”</p>
“這世上若真有鬼怪，那些濫殺無辜的人為何是被人殺死，而不是被鬼，”趙寧朝前麵走去，邊道，“若這世上真有鬼，那也是我趙寧。”</p>
載春抽泣了下，緩過來後小跑著跟上：“大小姐，你等等我。”</p>
越往前邊，格局似乎越不對。</p>
她們穿過了大半個定國公府，走了好久，終於見到了大湖。</p>
“這湖通府外的，”載春說道，“好像裏邊過去，就是夏小姐的仙逸居了。”</p>
“嗯。”趙寧應道。</p>
沿著湖岸，終於尋到一方大石橋，然而過去所見到的，卻是鶴歸湖三字。</p>
桂樹謝盡，月色落在湖光上，滿湖泠泠。</p>
載春忽的拉著趙寧的胳膊停下。</p>
趙寧也正要停下腳步。</p>
太不尋常了，周遭修剪收拾的幹淨，這根本不像是荒廢被抄家的舊居，更應似一處雅致別院。</p>
“大小姐……”載春的聲音又顫了。</p>
“去看看。”趙寧說道。</p>
四周是用專門丈量好的籬笆環繞的，籬笆上纏著梅花，花兒新鮮，裁剪下來繞在此處應不超過一日。</p>
</p>
幽香盈天地，清氣滿乾坤。</p>
趙寧垂眸看著手裏的小荷包，手指輕輕拂過布料，說道：“物非人非，不知道該不該放在此處了。”</p>
“放吧。”載春低聲說道。</p>
再帶迴去，她還怎麽活。</p>
“但是又青當時托給我時交代，要親手交到夏二公子的手中，”趙寧說道，“或者我去尋到她二哥的屍骨，埋在墳旁？”</p>
“大小姐，您千裏迢迢來京城已經夠好了，哪來那麽多講究呢……”</p>
趙寧沒說話，靜默了陣，迴身說道：“迴去吧。”</p>
“那這骨灰……”</p>
“我繼續帶著。”</p>
“可是……”</p>
“沒有可是。”趙寧說道，腳步不停。</p>
兩個時辰後，街上響起清亮的鑼鼓聲，傳遍大街小巷。</p>
許多人紛紛開窗望來，但見是一隊北府兵的民兵。</p>
這大清早的，發生了什麽？</p>
很多人都不解。</p>
不過京兆府前此刻圍滿了人。</p>
好多人張望著，提心吊膽，來的基本都是拖家帶口的人。</p>
等看到有衙衛出現，百姓們紛紛上前詢問。</p>
“官老爺，我爹什麽時候放出來！”</p>
“我們先生在裏麵已經好久了，都冬日了，送件衣服都不成嗎？”</p>
“官老爺，你行行好，這些是孝敬您的，讓我們進去看一眼成嗎？”</p>
…………</p>
衙衛們沒有說話。</p>
等北府兵的幾隊民兵們繞了一圈大街迴來，他們的臉色越發難看。</p>
而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看著他們，好多百姓都充滿不安，可能因為北府兵的民兵們很少出來。</p>
不過，明日便是立冬了，今年一點立冬的氣氛都沒有。</p>
現在，陽光沒有出，北風凜冽，好冷。</p>
地窖的門被打開，有一個人影被老佟推下來。</p>
蠟燭已經燃盡，推下來的人不知道是誰，地窖裏的眾人說不了話，黑暗裏隻有剛被推下來的那人發出的很輕的鼻子抽泣聲，似乎嚇哭了</p>
老佟從屋裏出來，看到小童還在院子裏，走去說道：“阿梨，休息吧。”</p>
走近看到，她麵前放著一壇酒，一大包涼掉的排骨，她正在解開另一個小包裹上的繩子，裏麵裝著的是百花糕。</p>
“這些是……”</p>
夏昭衣將油紙攤平，看著潤澤光鮮的糕點，說道：“這些是我以前最喜歡吃的。”</p>
“什麽時候買的？”</p>
“今天下午，”夏昭衣抬起頭，朝天上明月望去，說道，“我本想去一個地方祭拜我的親人，但是我覺得……他好像還活著。”</p>
“你還有親人？”老佟驚訝的說道。</p>
“對啊，”夏昭衣一笑，迴眸望他，“是我二哥，他若還活著，現在也才不過二十一二歲。”</p>
“那也比你大很多了呢。”</p>
“你看這些，”夏昭衣說道，“我先買的排骨，排骨一共十七個，我再買的百花糕，一共有二十三個。上乾下艮，天山遁，遁卦第五爻動，變天山遁為火山旅。主方如山，靜止不動，喻義如旅店，客方為旅客，離火燒而不止，客方尋而不定。”</p>
老佟撓了下頭：“我聽不太懂。”</p>
“於我是好卦，”夏昭衣笑道，“我本就為天地客。”</p>
“那就好，”老佟樂道，“對你來說是好卦就好，就怕是不好的卦。”</p>
“吃嗎？”夏昭衣打開酒壇，“不過排骨有點涼了，但是他們家的排骨即便涼了也入味，口感不差。”</p>
“好啊，”老佟坐下，“當然吃！”</p>
……………………</p>
載春怕的快要站不住腳了。</p>
四周幽黑無光，隻有天上明月一簇，偶爾還有烏雲飄來，將月華遮擋。</p>
她跟在趙寧身邊，挽著趙寧清瘦的胳膊，緊緊貼著她，害怕的快哭了。</p>
“大小姐，我們應當白日來的，”載春很輕的說道，“大晚上，太嚇人了。”</p>
尤其是方才經過的地方，似看到好多陳年幹涸的血漬。</p>
要知道這整一座定國公府的人，要麽被砍頭，要麽被流放，流放途中病死打被死者，又哪裏知道有多少呢？</p>
“不怕。”趙寧迴道，但她聲音太過平靜，夜色裏聽著更讓人害怕了。</p>
尤其是，載春瞥到她手裏握著的那一個小荷包，自聽說裏麵是骨灰後，哪怕知道是夏小姐的骨灰，她都想要離趙寧越遠越好。</p>
穿過一個月洞門，趙寧停下腳步，說道：“地圖呢。”</p>
“哦，地圖，對……”載春忙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小圖紙，吹亮火折子照著。</p>
趙寧看著地圖，抬頭朝前邊看去，說道：“應該，是那邊。”</p>
“還要往裏麵去嗎？”載春怯怯道。</p>
“載春。”趙寧迴頭看她。</p>
“啊？”載春一身的冷汗。</p>
“看著我。”趙寧說道。</p>
她抬手，將自己的麵紗摘了下來。</p>
倏然出現的一張缺了唇瓣的嘴，讓載春叫著迴過身去，直接哭了。</p>
“大小姐，你，你……”載春很輕的哭道。</p>
趙寧將麵紗戴迴去，說道：“為奴為婢你都不怕，區區鬼怪有何好怕？”</p>
“可是，可是……”</p>
“這世上若真有鬼怪，那些濫殺無辜的人為何是被人殺死，而不是被鬼，”趙寧朝前麵走去，邊道，“若這世上真有鬼，那也是我趙寧。”</p>
載春抽泣了下，緩過來後小跑著跟上：“大小姐，你等等我。”</p>
越往前邊，格局似乎越不對。</p>
她們穿過了大半個定國公府，走了好久，終於見到了大湖。</p>
“這湖通府外的，”載春說道，“好像裏邊過去，就是夏小姐的仙逸居了。”</p>
“嗯。”趙寧應道。</p>
沿著湖岸，終於尋到一方大石橋，然而過去所見到的，卻是鶴歸湖三字。</p>
桂樹謝盡，月色落在湖光上，滿湖泠泠。</p>
載春忽的拉著趙寧的胳膊停下。</p>
趙寧也正要停下腳步。</p>
太不尋常了，周遭修剪收拾的幹淨，這根本不像是荒廢被抄家的舊居，更應似一處雅致別院。</p>
“大小姐……”載春的聲音又顫了。</p>
“去看看。”趙寧說道。</p>
四周是用專門丈量好的籬笆環繞的，籬笆上纏著梅花，花兒新鮮，裁剪下來繞在此處應不超過一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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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香盈天地，清氣滿乾坤。</p>
趙寧垂眸看著手裏的小荷包，手指輕輕拂過布料，說道：“物非人非，不知道該不該放在此處了。”</p>
“放吧。”載春低聲說道。</p>
再帶迴去，她還怎麽活。</p>
“但是又青當時托給我時交代，要親手交到夏二公子的手中，”趙寧說道，“或者我去尋到她二哥的屍骨，埋在墳旁？”</p>
“大小姐，您千裏迢迢來京城已經夠好了，哪來那麽多講究呢……”</p>
趙寧沒說話，靜默了陣，迴身說道：“迴去吧。”</p>
“那這骨灰……”</p>
“我繼續帶著。”</p>
“可是……”</p>
“沒有可是。”趙寧說道，腳步不停。</p>
兩個時辰後，街上響起清亮的鑼鼓聲，傳遍大街小巷。</p>
許多人紛紛開窗望來，但見是一隊北府兵的民兵。</p>
這大清早的，發生了什麽？</p>
很多人都不解。</p>
不過京兆府前此刻圍滿了人。</p>
好多人張望著，提心吊膽，來的基本都是拖家帶口的人。</p>
等看到有衙衛出現，百姓們紛紛上前詢問。</p>
“官老爺，我爹什麽時候放出來！”</p>
“我們先生在裏麵已經好久了，都冬日了，送件衣服都不成嗎？”</p>
“官老爺，你行行好，這些是孝敬您的，讓我們進去看一眼成嗎？”</p>
…………</p>
衙衛們沒有說話。</p>
等北府兵的幾隊民兵們繞了一圈大街迴來，他們的臉色越發難看。</p>
而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看著他們，好多百姓都充滿不安，可能因為北府兵的民兵們很少出來。</p>
不過，明日便是立冬了，今年一點立冬的氣氛都沒有。</p>
現在，陽光沒有出，北風凜冽，好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