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個大漢。


    他們一臉的兇悍,身上染血。腰裏頭鼓囊囊地,一看就知道是家夥事。


    “杜醫生?”


    桑小月快要哭出來了。


    她被一個漢子揪著,衣服上就染了血漬。


    “你出去吧,我這兒不用幫忙。”


    漢子放了手,她才跑掉了。


    我深吸幾口氣,鎮定下來。


    “找我?”


    “你就是杜從雲?”他看我年輕,有些吃驚,不放心地問道:“是不是雞冠鄉的那個杜從雲?”


    我點點頭,他露出一絲驚喜。


    “那就沒錯了,快給我兄弟看看。”


    這人棗紅臉,眉頭粗,身材很壯實。他說自己叫章刀,同伴叫葉果,至於怎麽受傷地,他就不肯提了。


    “你們是不是土匪?”


    章刀怕我誤會,急忙說道:“我們不是土匪,而是正規的當兵地。”


    他的同伴葉果昏迷了,唿吸微弱。


    臉色鐵青,嘴唇發紫。


    我心裏一跳,不會這麽巧吧。


    “是蛇毒。”


    這跟郝老板的症狀一模一樣。


    章刀驚喜道:“是,就是一條大蛇。”


    “不是鐵鞭蛇嗎?”


    “不是,是一條很大的蟒蛇。”


    我一個激靈。


    想起來了,上次來縣城時,半路就遇到一個養蛇人被追殺,他就隨身帶著一條大蛇?當時兩個人追著他,可不就是章刀嗎?


    現在看起來,他們不但沒有抓到人,反而把自己給傷了。


    仙芝堂也養毒蛇,會不會跟這個養蛇人有關係?


    見我不說話,他就急了。


    我讓他別急。


    我從槐木盒子裏拿出銀針來,直接就朝他胸口紮去。這裏是鬼封穴,隻要閉合了,體內的氣息就沒法自然流轉。


    對普通人效果不大,但是鬼和修道人都怕。


    他的臉色更青了。


    章刀差點急了,緊著拳頭不說話。製住鬼封,他的法術沒法用了,但也能阻礙蛇毒攻心。


    “拖得久了。”


    “我們先去了鄉醫院找你,他們說你來了縣城,我們就追了過來。”、


    我叫護士去藥房拿了惡蛇膏來,擦了,效果不好。他腿上的傷口腫的像饅頭,透著青紫,還泛著一絲絲的黑氣。


    這蛇太毒了,還帶著一股法術的氣息。


    章刀會找我,全是因為在山裏聽野鬼說嘴,知道雞冠鄉有個能治怪病的杜醫生。他是來碰運氣,不過我不會叫他失望。


    我喊來小蘭幫忙,把糯米蒸熟了,拿紗布裹著,在傷口滾了滾。


    糯米立刻發黑了。


    連續滾了七八遍,才拔除了黑氣。


    這是蛇蟲毒害,想要根治,這法子還不夠。這人臉色好了點,但一直昏迷著。


    “怎麽樣?”


    “我要用祝由術拔出惡毒,但是他心室積聚毒氣,拔毒的時候,自己肯定就死了。”章刀氣的一錘拳頭,叫道:“那廝好惡毒。”


    “你盡管治,我給錢。”


    他摸著口袋,有些不好意思。看起來是囊中羞澀,就把自己肩頭的那個銀星星撕下來給我。


    “你拿著這個,以後到了六安鎮,就去虎賁營找我。”


    這是個實誠的人。


    我搖搖頭,說道:“不是錢的事,有些藥拿錢買不到。你去寶好齋看看,有沒有小葉七星草,要麽是西風菜,實在不成,有了七年以上的白花蛇草也成。”


    前兩位藥都不是普通的藥,寶好齋能拿出三針草,說不定會有。如果不成,那就是白花蛇草了,這是治療蛇毒的良藥。


    有了七年以上,草根生出靈性,也能治這種劇毒了。


    章刀應了聲,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就被幾個警察衝進來,朝他抓去。


    “你這個賊頭,還敢到城裏來,立刻給我束手就擒。”


    洪院長跟在後頭,叫道:“就是他,看他滿身的血,還殺氣騰騰地,肯定是土匪啊。六安鎮發了檄文,說是有土匪橫行,指不定就是他們。”


    “我不是土匪。”章刀大叫道。


    這些警察哪兒會聽,如狼似虎地衝過來。章刀身上有傷,很快就被治服了。他嗷嗷叫道:“叫你們局長過來,我要扭下他的頭。”


    有人拿警棍一敲,他頭上開始冒血。


    “還不老實?”


    章刀大叫著,身上掉下一個紅本來。


    他被人給押走了,至於這個要死的葉果,反而沒有人理會。他一條腿發出惡臭,還在流膿,誰敢來搬他。


    我把紅本撿起來。


    虎賁營,大石隊一五三號,章刀。


    下頭蓋著個紅印,是個大大的老虎。我不清楚來曆,還得問問周老才知道。看章刀中氣十足,連大蛇都沒有咬死他,不是個短命地。


    我把葉果送到了病房,自己墊了十幾塊錢,先給他掛著點滴。


    桑小月來找我。


    “杜醫生,你找到藥了嗎?”


    我搖搖頭。


    章刀被抓了,我隻有自個兒去跑了。


    “我跟你說,仙芝堂有一種藥,叫做蒿草藥,對付毒蟲毒蛇,效果特別好。”


    凡是年代久的藥鋪,總有自家的獨門絕活兒。


    可惜仙芝堂已經被燒光了。


    我心裏猛地跳了下。


    我去找謝餘慶。


    “有事?”


    “蒿草藥呢?”


    他眼睛眨了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冷笑道:“別跟我耍花腔,我差點被宋賜書給害死,你居然去端了他的老巢。”


    我現在一下子明白了。


    這件事情是他安排的圈套。


    宋賜書被我纏住,他就跑迴來,偷拿了蒿草藥。


    “做事要講究證據,不要信口雌黃。”他惱火了。


    我冷笑起來。


    這話嚇得住宋陽,我可不怕。


    “這個簡單,要進城,就得過城門,我找人問一下就知道了。”


    我不信這廝長了翅膀,能從天上飛過去?


    我心裏越發膽寒,這廝不但偷拿了藥,還把仙芝堂的人都給活活燒死了。


    這真真是歹毒。


    “不是我放的火。”


    他神色有些陰鬱,算是承認了。


    我根本不信。


    謝餘慶冷聲道:“在溫泉莊子時,我就知道宋老鬼來了。我是利用了你,自個兒跑去拿藥,可我也是本著一顆救人之心。”


    “那大火呢?”


    “我不知道。”


    謝餘慶說,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拿了藥就走了。


    “這世上法律管不到我,但是有鬼神。我不會做這種蠢事,就算能瞞過凡人,到了陰間,一審就知道真相了。”


    這話說的沒錯。


    “那是誰放的火?”


    謝餘慶本來不想跟我說,但是為了自證清白,就多說了幾句。


    “你知不知道一個養蛇人?”


    我點點頭。


    “那廝是個在逃的大犯人,許多人在抓他。他來了臨川,突然就找不到下落了。”


    謝餘慶哼道:“估計是藏在了仙芝堂。”


    “難道他不怕?”


    “宋老鬼有蒿草藥,不怕毒蛇。”


    這就說得通了。


    謝餘慶拍著桌子,說:“這火很有可能是養蛇人放地,宋老鬼吃了大虧,自身難保。他怕被人查出下落,就索性來了個斬草除根。”


    “這些都是你的一麵之詞。”


    謝餘慶反而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到了這個時候,我騙你有啥好處?”


    謝餘慶說,養蛇人沒了藏身之所,肯定會出來興風作浪,那就證明他說的沒錯。


    謝餘慶拿了個黑瓶子給我。


    這就是蒿草藥。


    “謝醫生,來了兩個客人,指名要你給看病呢?”外頭有人叫道。


    謝餘慶整理好衣服,就出去了。


    開著小車,好幾個保鏢開路。


    一個穿著唐裝的老者帶著個妙齡少婦來了。


    我看了眼,那老者身子骨還算硬朗,倒是那個年輕少婦,顯得氣虛體疲,眼珠青黑。她從我身邊經過時,我還聞到了一絲腥氣。


    命不久矣。


    我搖搖頭。


    看起來他們很有身份,洪院長和林主任都到了。


    這老頭舉手招唿時,我看到他的手指上有個紅豔豔的扳指。


    是他?


    他們進了辦公室。


    我跟過去,正好林主任出來。


    “小杜啊,這次郝老板被蛇咬了,我聽小謝說,你也幫著出了力,幹得不錯。可別學那個宋陽,心思都黑了。”


    我嗯嗯點頭。


    “主任,裏頭那是誰啊?”


    “這是病人陰私,別多問。對了,新來那個昏迷地是你收治地吧,他好像跟土匪說不清。”


    “人家給錢了。”


    “我知道,是你墊付的吧,急救的張醫生都跟我說了。”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人心眼太小了,連一個半死不活地都要為難。


    “雖然說人命關天,不過這種殺人害命的土匪,少一個,就能多活幾條命。”


    他不是土匪,我爭辯了幾句。


    林主任就有點不高興了。


    “把他辦出院吧,我看過了,活不了。再說了,警察都來抓人了,這樣的人我們醫院可不敢收。”


    我對這人就有些不感冒了,不過跟他頂撞沒意思,我轉身迴了病房。


    有幾個護士來找我,說是上頭叫來搬人。


    葉果還昏迷著,丟出去不就是一個死嗎?


    “桑小月叫我們等你,杜醫生,你可來了。”


    搬吧。


    我沒有讓她們為難,隻是說道:“麻煩給我搭把手,我在對麵旅館給開了一間房。”


    “杜醫生,你的心可真好。”


    看到我們用擔架送人來,旅館老板就有些不樂意。


    “他要是死在我這兒,多晦氣,不成,你們另外換一家。”


    我拍了兩塊錢在台上。


    “人要是死了,我拖走,不弄髒你的地方。”


    這老板就不說話了。


    我把葉果安頓好,就把蒿草藥給他灌了下去。


    這藥果然有奇效。


    他哇哇地嘔吐,地上全是一攤臭水。


    我給葉果紮了針,幫助他穩住了氣息。隻要熬過今天晚上,再多養上幾天,那就沒事了。


    桑小月是個熱心地,下了班,就帶了點水果來了。


    我請她幫忙照應著,自己去寶好齋。


    沒有點滴維持營養,那就隻有去抓中藥了。


    出了旅館,就瞧見謝餘慶他們眾星拱月一樣,簇擁著唐裝老頭出來了。


    我想起周亭的提醒。


    不就是今晚嗎?


    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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