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玄卻暫未迴答,擯退了左右婢女內侍,隻留下他們二人時才看著她如實道:“前夜為姒王包紮傷口時,觸手所及,姒王手心比尋常男子寒涼,昨日問過府中醫者景仲,他提及這種情形皆是體寒所致。”


    姒離看他神色平靜,口道關心之言,樣子又絲毫不像曉得她女子身份,隱藏得滴水不露,他借體寒又能做什麽文章?雖不是鴻門宴,可商玄若恨了她要報仇,每一步都必有目的,這宴也不會是尋常的待客宴,思緒紊動想其目的,怔了下後,笑哦一聲:“殿下心思敏銳,竟是如此。”


    商玄笑笑,凝視她眸底斂藏一抹幽光:“你我合作,姒王安危身體狀況皆在孤該關心的範圍內,自然也就會多注意些。並非對任何人,孤都能如此觀察入微,恰好府中有醫師,姒王在商國期間有了病症,可召去一診,他之醫術勝於王宮中太醫。”


    姒離見他語出全是真誠關懷之意,要想看出他有何目的,還須待宴結束後才能,讚壓下了思緒,靜心道:“多謝殿下好意,若非寡人身邊帶了太醫令,有了病恙,定要叨擾殿下。”


    商玄見他說起陸雲,才想起第一次相見時之約,笑道:“孤險些忘了,景仲日日念叨要一見姒王的太醫令。”


    姒離笑道:“景仲何時想見?寡人迴去告知陸雲。”


    商玄道:“待盟約簽署後吧,如今有事掛心,隻怕太醫令見了景仲的麵,也無心論醫。”


    話音落後,房門外響起了婢女詢問傳膳的聲音,商玄讓她們立即傳。


    菜肴擺好後,婢女為他們二人盛好肉湯,姒離見所有的飯菜皆是她那一世最愛,猛然間醒悟過來商玄已經開始的報複是什麽,他曉得她重生,而她諸多舉動又明白讓他看出,她想要將那一世遺忘,他怎會允許她埋葬過去,若她已徹底不在意那一世,對他無心無感,他的報仇也沒有了意義,他這是要時刻提醒她,那一世他和她之間發生的一切,讓她永遠無法忘記……


    心頭發沉,垂眸怔怔凝視著眼前的肉湯,一時忘記了舉箸。


    商玄看見,怔了一怔,關切問道:“姒王不動箸,可是膳食不合口味?”


    姒離迴思,麵色帶著絲微不可見的蒼白,笑搖了搖頭,拿起銀湯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品著熟悉得味道,緩慢吞咽下,才笑凝他:“方才聞著膳食香味熟悉,一時迴憶不起來在何處吃過,滋味甚好,殿下切莫誤會。”


    商玄看出了她麵色的微小變化,掃過兩人間擺滿的精致菜肴,凝視他勾唇一笑:“如此便好,姒王多用些,這些菜肴都有溫補之效,對姒王身體大有裨益,孤按著景仲所指,特意吩咐廚子做的。”


    姒離笑頷首:“殿下也請!”


    三個時辰後,已是深夜,行館門口,商玄將姒離送迴後,又返迴王府。姒離目送他馬車消失在夜色中,才轉身帶著辛無迴房。


    子衿見她終於迴來,鬆了口氣,解下她身上狐裘:“怎會如此晚?”


    姒離笑笑:“一時談得盡興,說完時天色便晚了。”說完讓辛無下去歇著。


    子衿給她脫狐裘時,猶豫了片刻,仍是關心問了出來:“今夜未再發生那晚的事情吧?”


    姒離怔了下,才知她是擔心這,斂下眸底黯沉,微微笑笑:“放心,日後都不會。那夜是因為中了藥。莫忘了孤在他眼中是男子,三殿下亦非龍陽斷袖,自不會再有那種事。”


    子衿聞言蹙了蹙眉,良久後歎息一聲:“嗯,奴婢伺候王上早些安置。”


    此時返迴王子府的馬車內,商玄眯眼凝視著掌心玉佩,眼前不由浮現宴席時姒離微泛蒼白的臉,順著“離”字紋路撫摸的指尖突然一頓,垂下了眸,掌心緩緩包住,緊緊攥著。


    第三日早上,太子府依然又收到了姒離送去的禮物,巫起帶去的話也是老調重彈,沒有任何他想要聽到的。


    商白聽過內侍迴稟後,淡漠勾唇,凝在手中畫卷中人像上的視線頓了頓:“下去吧,明日再來。”


    說完俯身將畫卷鋪在了身前漆案上,指尖輕落在人像幽美的麵容上輕歎一聲:“姒離,不過就是一名女子,難道她當真比你的姒國更重要麽?現在答應了孤對你沒有任何壞處。姒歡是姒國公主,她的身份,可以做孤的夫人,屆時明媒正娶,待以國禮,她日後便是商國太子的夫人,未來孤登基後商國的王後,對你姒國有百裏而無一害,為何你就想不開呢?


    子堯景陳四國的公女三番五次求著想要做孤的夫人,孤還不答應,給了你如此機會,你卻棄如草芥,孤實在想不通你究竟為何不願意……”


    恰好走到房門外的姒秦聽到他的自言自語,腳步一頓,眸底倏然閃過一道嫉怒之色。姒歡有什麽好?竟讓殿下惦記到現在?一個被姒離嬌寵的公女,不諳世事,不知好壞,就一張天真愚蠢的臉……


    中午午時三刻,鳳蘇府邸大廳內,火盆和地底燒得熱龍讓整個房內暖意融融,到了約定的時間,姒離和商玄同時來到。


    管家帶著他們二人出現在大廳時,鳳蘇詫異笑著起身走近二人行了一禮:“見過殿下和王上。你們可是約好了,不早不晚,還一同來!”


    商玄笑道:“孤從王子府來此,要經過行館,順便去接了姒王,省下姒王鑾駕出動。屆時圍了觀望的百姓,會讓你這府邸太過熱鬧,隻怕你不想看到。”


    姒離笑看鳳蘇:“三王子為你考慮,孤便也隻帶了辛無和一名貼身侍婢前來。”鳳蘇既讓她結識一人,為何又請了商玄?


    鳳蘇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疑惑,桃花眼一眨,笑意盎然轉身,指向大廳正中央擺放的一張黑漆朱紋漆案:“王上請上座!”


    雖是私宴,但三人裏麵她之身份為尊,姒離頷首入座,辛無和姒歡扮作得婢女恭敬雖在她後麵。


    商玄則坐在了最靠近姒離得左下首案後,貼身侍衛子尤緊隨其後按劍佇立。


    房內除了侍女,便是他們三人,姒離轉眸笑看他問:“你請的另一位賓客是何人?”


    身後的姒歡早就在行館中不能隨意出行憋壞了,今日因為在鳳蘇府裏,姒離才答應帶她來,聞言登時好奇豎起了耳朵聽著,眼睛不時偷偷打量著大廳內擺設和門口,鳳蘇這宅子倒是比行館華美了許多。


    鳳蘇發現了暗暗動作的姒歡,眉眼笑意一濃,弦弦可真是信任他,居然敢把姒歡帶來,姒離話音落後後,他笑看她道:“丞相府中有事,他路上耽擱了,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房門外頓便響起了敲門聲,本已離開的管家迴稟:“主人,公子棄靈到了!”


    鳳蘇請的竟然是他!那一世的鳳國國君!如今還是鳳國在商國的質子,她當初是他的相國,暗中與他合作,顛覆了商國,姒離腦中閃過往事心頭複雜,眸光暗凝,怎麽也料不到這一世他們竟然會如此早結識,還是在鳳蘇牽線下,餘光不動聲色凝向商玄,將端起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商玄此時麵色溫和,並無波瀾,平靜望著門口,在她看不到的袖袍下手背上鼓起一條條青筋。


    未曾料到商玄見到他如此淡然,麵不改色,心頭黯澀閃過,姒離壓下心底湧起的波瀾,才轉眸凝向門邊。


    這一世,為了姒國立於不敗之地,她仍然需要與他合作來鉗製商國。戰國亂世,各國皆欲一統天下,沒有人會容許姒國存在,隻有這天下掌控在她手中,姒國和她要保護的人才能再沒有威脅。


    鳳蘇聞言,當即起身親自打開了房門迎接。


    卻不料眼前之人身上還帶著沒拍幹淨的泥土,錦袍領口袖口,腿上撕裂,裏麵的棉絮全露了出來,唿嘯得寒風直往裏麵進鑽,鼻尖凍得通紅。


    鳳蘇愕愣在了當場,片刻才反應過來,急忙請來人拉入房中驅寒:“你這是怎麽了?路上被人打劫了麽?”


    說完趕緊對管家吩咐:“速去將我的冬衣拿來,公子身形和吾差不多!”


    鳳棄靈麵色微紅,雖然這般樣子,卻也並無狼狽之色,先轉向商玄作揖謙和道:“原來殿下也在此,棄靈如此模樣,讓殿下見笑了。”


    商玄起身還以同為公子身份的他們見麵時,該有的一禮,溫和笑道:“孤倒是收到邀請時便知鳳蘇的賓客中有你。路上發生了何事?何人如此大膽敢傷王侯公族?”


    鳳棄靈笑歎口氣起身:“路遇四名酒醉的男子當街毆打一有孕女子,我剛好走過,便和幾人一同出了手。隻是忘記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忙未幫上,險些害了那婦人,幸好周圍百姓及時一同出手製止了那四個醉漢,否則那婦人兇多吉少。”


    商玄問道:“那婦人腹中孩子後來如何?”


    鳳棄靈眸光微黯:“傷了胎氣,五個多月的孕身,當街便流產了,請來的大夫隻來得及救下婦人性命。”


    商玄眸底笑意突然散去,麵色暗沉:“王都內竟有如此暴徒,這四人,一會兒宴後顧會親自過問,毆打婦人至流產,孤絕不輕饒。”


    鳳蘇詫異暗閃了閃眸,此事也不是什麽大事,尚還未到需要一國王子出麵過問的地步,商玄好反應有些過激了,尤其在聽到那婦人五個多月的孩子流產後……


    姒離猜到了商玄過問的根源何在,腦中浮現那一夜他臨死時看著她腹中孩子絕望的痛苦眸光,喉間窒息,麵色微有些發白,當即垂下了眸,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強壓心頭波動,茶水入腹後麵色才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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