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啟殿,姒紀和司監到時,殿門大敞,靈堂前站滿了穿著孝衣正在獻祭的文武臣子。


    如今還不到正式獻祭的時間,品級低些的的士大夫皆至,他手底下那三個卿大夫還未到,姒離那些親信除了周問在,其他人皆不見蹤影,姒紀本緊繃慌沉的心頭微鬆,武衛將軍和商國那名大將是派去最棘手的周問,難道隻是這裏出了紕漏,其他皆照計劃成功?姒離的親信知曉今日葬禮,必然會如周問般早早到達,還不來,隻可能是死了。


    司監眸光暗暗一凝,沉緊的心口亦是暫輕,當初預料到處理周問有一半的可能失敗,故才派了武衛將軍和商國大將,力要加大成功的可能,如今情形,不出左右。姒離的其他親信若被全部處置掉,與爭位可能的公子成親信也未出現,此次計劃亦算成功,周問日後再重長計議。


    想到這裏,與姒紀暗對視一眼,姒紀頷首,一個手勢,旁邊的小尹會意,才扯開了嗓子喊:“王上駕到。”


    話音落後,本已停下的鑾駕被抬著向辰啟殿殿前走去,直到還有十步遠時停住,姒紀緩步走下。


    正在獻祭聞聲停下了正在做的事,齊齊迴身,一襲白色喪服的周問帶頭對著姒紀拱手行禮:“臣等見過王上。”恭敬垂下的雙眸中精芒暗斂。


    同樣喪服的姒紀麵色沉重歎了一聲:“平身吧。”邊說邊穿行過眾人,走到靈堂內的靈柩前,身後張德端著托盤小心跟著,托盤上放著三杯酒,司監緊隨其後。


    站在靈柩旁邊的內侍,一臉暗黃,急忙彎腰燃了三柱香,雙手捧到他麵前:“王上為先王上香。”


    姒紀雙眸看都未看他,抬手接過,捧著對靈柩拜了一拜,插入青銅祭鼎中,裏麵已經插滿了眾大臣祭拜後的香,縷縷盤旋上升,隨著吹入的晨風瞟向白色簾幔後遮擋的靈柩,纏繞成各種花樣的白布條微微飄動。


    他定定看著,良久後,麵上浮現強抑的悲傷歎息道:“堂弟,你的遺腹子和夫人,寡人定替你護好,若來日夫人誕下王子,姒紀必當退位迎立正統,盡心輔佐;若不是,日後的姒國,姒紀定讓其再現往日強盛,你安心去吧……”


    靜謐的靈堂內迴蕩著他惋惜悲慟的聲音,站在靈堂外的文武大臣皆噤聲,抬眸靜靜望著。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漸沙啞,許久後嗓音一哽,低啞歎了一聲再也難以成辭,隨即停下,闔了闔眼似是壓下湧起的悲淚。


    周問在後麵看著,恭敬出聲沙啞勸道:“王上節哀,定要保重貴體。”


    他說完後,其他的大臣,如今已幾乎全是支持他的人,手底下的人紛紛附和。“王上節哀,!”


    “王上節哀。”


    ……


    姒紀衝著說話的人擺了擺手,讓他們不必再勸,待心緒平複下來後,又繼續對著靈柩說著肺腑之言,和悼念之情。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天色越來越亮,東方天際的薄雲已經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姒紀話音落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隨後對張德道:“把酒端上來。寡人敬先王最後三杯酒,生前未能與先王暢飲,如今隻能聊以慰藉。”


    張德趕緊彎腰端著托盤走近。


    那名臉色暗黃,顯然是熬夜守靈所導致的太監眼疾手快,走近便恭敬端起酒杯遞到姒紀麵前。


    張德注意到了這太監,狐疑一閃眸,以前怎未見過此人?但也未多想,以為是他不再做太監首領後,新的小尹所調來讓守靈的。倒是個機靈的。


    看著姒紀從他手中接過酒杯,張德收迴了視線,垂眸恭敬盯在酒杯上。


    姒紀卻是未飲,先將杯中酒灑在了靈柩前的漆案上:“第一杯酒,寡人祭王上。”那太監又急忙端著一杯交給他。


    姒紀仰頭一飲,太監先繼將其他酒杯端給他。


    就在喝到最後一杯時,到了他們計劃的時辰,可此期間再沒有其他大臣前來。


    司監與眾大臣站立在一起,眉頭暗皺,餘光暗暗掃過專注定在靈堂內的其他大臣。大司禮,副司禮……還有他的兒子為何還不入宮?這時間派出去的人也該迴來了,為何也不見來報?時間也容不得再等,必須按照計劃行事了。


    隨即抬眸凝望向漆案前。


    姒紀仰頭飲完了最後一杯酒,酒杯卻沒有交給那臉色蠟黃的內侍,反悲愴砰得一聲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隱藏在暗處的禁衛軍聽到暗令,當即現身,一擁而上,瞬間僵整個辰啟殿包圍,水泄不通,手中長戟平伸,寒光在剛出的日芒下閃爍著,一個個麵上皆是肅殺之氣。


    文武大臣被突然間的變故,驚得麵色大變,王上召集如此多禁衛軍意欲何為?


    跪在靈柩前的太監婢女看到了大臣們的臉色後才發現,全煞白了臉。


    周問麵不改色,抬眸凝向姒紀剛冷的背影拱手恭敬問:“王上可否告知臣,殿外突然出現那般多攜帶兵器的禁衛軍有何用意?今日是先王葬禮,眾人皆不得攜帶佩劍兵器靠近靈堂,否則與禮不合,對姒國江山社稷不利。”


    眾臣中站立的司監倏然冷笑一聲:“丞相難道還不知自己做了什麽事情麽?”


    說完便威厲下令:“來人!立即逮捕丞相!”


    倏然三名禁衛軍到了他身旁,便要押解,其他眾臣錯愕震在了當場。


    周問厲色一掃三名禁衛軍,冷沉轉向司監:“你有何資格下逮捕令?大司監!本相還輪不到你來處置。”


    司監冷笑著從眾臣間走出,停步在他三步遠處,從袖口拿出了一捆竹簡:“你我同朝為官,我本欲給你留幾分顏麵,丞相既如此言,本司監隻能將此物拿出來了。”


    轉眸望向眾臣內的李禦使道:“這是丞相勾結商國太子,通敵叛國的證據,你來驗一驗上麵可是他的筆跡。”


    李禦使震驚皺了皺眉,當即走出接過展開去看。丞相怎有可能通敵叛國?


    司監乘他看的時候,冷沉繼續道:“列為同朝以為商國太子,為何這次能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取我姒國數十城池?早在此前,丞相便已經與商國太子勾結,告知了姒國所有郡城的軍力部署和防衛情形,欲要滅亡我姒國。這次隻是個開始,未來商國還會繼續蠶食,直到滅掉姒國,而不損耗多少兵力。商太子答應他的條件是來日登基為王後,冊封他為商國丞相,就連此次先王之死,亦是丞相動了手腳。”


    對不遠處捧著一個漆盒的內侍道:“把香囊拿來讓諸位大臣看看。”他手中捧著的漆盒有巴掌大小,打開走到眾人前,讓他們一個個去看,卻見裏麵香囊上放著解玉砂。


    眾人邊看,邊匪夷所思,不可置信望望麵不改色的周問,又掃掃還在看著竹簡的李禦使。周太傅一生為姒國鞠躬盡瘁,深得他真傳的丞相怎有可能做通敵叛國?


    司監見他們還不相信,沉靜道:“這解玉砂諸位皆知,是商國太子贈予王上的見麵禮,上被丞相派去的人下了毒,所以先王才會暴斃。這亦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此時李禦使看完了竹簡,麵上緊沉,手指微微顫抖,掃過與他年齡差不多的周問,將竹簡還給了司監:“上麵確實是丞相筆跡,後麵所簽雙名亦是商太子筆跡,與和議國書上相同,並非偽造。”


    司監未接,讓另一名內侍傳遞給眾人看,轉眸凝向麵色依然不改的周問冷峻道:“如今物證已確鑿無疑,丞相還有何話可說?”


    周問沉冷道:“本相未做之事,本就無話可說。”


    司監歎了口氣:“通敵叛國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丞相若是自己承認了此事,王上或還可網開一麵,該為誅你周氏成年男子,放過那不理國事的婦孺。”


    周問忽然縱聲大笑,雙眸瞬間冷厲直直射入他眼底:“大司監,我周氏一族跟隨姒國先祖建立姒國,代代忠心,你想以其他莫須有的罪名殺周某,周某無話可說。


    通敵叛國之罪,周某九族就戮,也絕不領受,周氏百年清名還容不得你等奸佞肆意汙穢!”


    說完冷沉望向中央一直背對他站立的姒紀,凜然沉聲道:“王上,周問可死,周氏威名卻絕不容任何人汙蔑。今日王上受奸人蒙蔽而不自知,周問已失王心,卻還是要勸諫王上,決不能讓大司監坐上丞相之位,否則姒國危矣,王上危矣。”


    言罷猛然一頭撞死在身旁的朱紅石柱上,彭得一聲駭人響過,頭上鮮血直流,死不瞑目倒在了地上。


    “丞相!”眾臣麵色驟變,一時也顧不得追究通敵叛國真假,有幾名大臣顧不得禮節,欲要奔向周問身邊。


    司監暗對禁衛軍一個眼色,禁衛軍霎時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冷冷道:“周問畏罪自殺,以為死了便可死無對證,讓陛下放過與他同謀之人,愚蠢。來人,將周問屍體帶入天牢。”


    三名禁衛軍俯身便去搬拖周問屍體。


    就在此時,“慢著!”那名麵色蠟黃的太監突然厲色掃過幾人,大吼一聲,騰得起身幾步奔到了靈柩前,一把掀開上麵罩住的紫色滾金邊靈罩。


    姒紀先是一震,直到他要推開棺蓋才反應過來,竟敢有人如此放肆驚擾王靈,霎時暴怒了麵容:“來人!把他押下去,即刻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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