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經圍了起來,收拾這三千多人,自然就不是什麽難事。


    事實上,不止沈毅穩坐中軍大帳沒有動彈,就連蘇定也沒有領兵,隻是薛威一個人,領了萬餘兵馬,去料理這些齊人。


    就在薛威還在清理這些齊人的時候,淮安軍的大帳裏,沈老爺的目光,一直放在地圖上。


    他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又讓蔣勝把蘇定叫來,兩個人一起圍著地圖商量了一會兒,然後沈毅指了指地圖上一座不是很起眼的山,開口道:“淩肅現在在這裏。”


    蘇定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然後開口道:“那淩將軍距離徐州,隻四十裏左右了。”


    沈毅點了點頭,開口道:“咱們距離徐州,也就六十裏左右。”


    他抬頭看了看蘇定,問道:“薛威那裏怎麽樣了,有沒有消息傳迴來?”


    “有傳信兵迴來過一趟,說是已經把齊人大部圍起來了,現在正在處理當中,估計明天下午就能迴師。”


    沈老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咱們距離徐州太近了,徐州的官民恐怕會被嚇到,會早早的閉上城門,如果城門開不了,那麽咱們不可能強攻下徐州,那時候隻能返迴淮安去,再尋機會。”


    說到這裏,沈毅頓了頓,繼續說道:“隻是機會難得。”


    他默默說道:“下一次再來,齊人一定是倍加防備的,那時候再想拿下徐州,就隻能用人命去填了。”


    蘇定也默默點頭。


    他與淩肅一樣,都是軍戶出身,相對來說是比較懂軍事的,自然知道想要打下一個大城有多麽不容易。


    像徐州這種大城,如果正經打仗,那麽想要打下來隻有兩種辦法,第一種就是用人命磨,硬生生的磨下來。


    第二種,就是在占據戰場上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圍城,把城裏熬到沒有糧食了,自然開城投降。


    而現在,這兩種法子,沈毅都沒有辦法辦到。


    沈老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上眼睛考慮了一下,低聲道:“這一次咱們逼退了海州的齊人,讓他們以為我們的目標是為了伏擊他們,但是這嚇不住他們多久…”


    “再拖個幾天,不止是海州的齊人,宿遷那邊的齊人可能都會支援徐州,咱們等不了了。”


    “準備動手罷。”


    蘇定立刻站了起來,低頭抱拳道:“沈公您吩咐。”


    沈毅問道:“咱們後軍,帶了多少糧食?”


    蘇定低頭道:“差不多十天的軍糧。”


    沈毅想了想,開口道:“太少了。”


    “算了,這點糧食杯水車薪,運過去也麻煩,容易引人注意,就不要做這種事了。”


    說到這裏,沈毅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在徐州城裏的人,給我送來了情報,徐州城裏現在的守軍,應該是六千人左右。”


    蘇定微微皺眉:“這麽多?”


    一個城池,本來是不應該有守軍的,最多也就是有一些民兵,不過徐州是大城,再加上沈毅這些“南匪”鬧騰,因此徐州的潘知州向征南軍要了四千兵馬,加上徐州城原有的民兵,一同守衛徐州。


    哪怕不算援軍,隻這六千守軍,沈毅的四五萬淮安軍,啃上半個月,用命去填,也不可能啃得下來!


    高大厚重的城牆,在這個時代太有決定性優勢了。


    沈毅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正是因為這麽多,咱們隻能取巧,不可能強攻了。”


    他看向蘇定,沉聲道:“我會立刻通知徐州城裏的內應,讓他開始準備動手,我需要蘇將軍派一千…嗯,五百精銳。”


    “便裝趕到徐州城北的一個鎮子上。”


    “給邸報司調用。”


    蘇定低頭抱拳,開口道:“屬下立刻去準備。”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沈毅,猶豫了一下之後,低聲道:“沈公,如果是奪城,屬下就親自帶五百人去。”


    沈毅微微搖頭:“不用你。”


    他靜靜的說道:“咱們的軍隊,依舊停在這裏,跟齊人糾纏,你派人告訴薛威,讓他清理的慢一點,打仗的動靜打的大一點。”


    “要打給徐州城的齊人看,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咱們距離他們,還有很遠。”


    蘇定立刻起身,低頭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沈毅點了點頭,看著蘇定離開,等到蘇定走出帥帳之後,他拍了拍手,就有一個年輕人走出來,來到了他麵前,畢恭畢敬:“司正。”


    沈毅看向他,輕聲道:“通知林生,還有駱勇,開始做事。”


    這個年輕人低著頭。


    “屬下遵命…”


    ………………


    兩日之後,傍晚時分。


    徐州城的西城門悄悄開啟,一輛又一輛的糧車,正在悄悄進入徐州城。


    潘知州依舊親自坐鎮,看著這一輛輛糧車的糧食,進入徐州城裏。


    這段時間,潘知州在徐州城裏,找了幾處糧倉存放糧食,又把自己家裏的糧倉存滿,實在放不下的,才會拉到知州衙門的倉庫裏存下。


    即便是存在知州衙門的糧食,潘知州也都讓人記好賬目,注明是商人沈平的私糧,暫存在衙門庫房之中。


    沈員外依舊站在這位知州老爺身後,低著頭說道:“舅父大人,這大半夜的,您還親自來盯著,太辛苦了,有外婿在這裏看著就好了。”


    潘老爺搖了搖頭,開口道:“最近,南匪鬧得厲害,聽說在咱們徐州的東邊正打的兇,我得親自在這裏盯著,有什麽動靜立刻關閉城門。免得出什麽差漏。”


    沈員外佩服萬分,低頭道:“舅父大人真是盡職盡責,外婿佩服。”


    說到這裏,沈員外又頓了頓,開口說道:“對了舅父,今天白天開著門,咱們白天運糧進來也就是了,搞什麽非要大晚上運進來,弄的外婿雇的那些運糧的民夫們老大不樂意,還得給他們加工錢,他們才願意幹。”


    “加個狗屁的工錢。”


    潘老爺笑罵了一句,迴頭瞥了一眼沈平,開口道:“均善你呀,什麽都好,就是做生意太實誠了,那幫子刁民,能用他們就是他們的福分,還敢要加工錢?”


    “明日裏,他們再敢跟你要錢,你便告訴舅父,舅父派幾個衙差過去唬一唬他們,他們立時就老實了!”


    沈平微微點頭,笑著說道:“那明天,還真要麻煩舅父,這幾天用了幾百個人運糧,隻工錢就要花上不少銀錢。”


    潘老爺捋了捋胡子,笑嗬嗬的看著城門口的一車車糧食。


    “這一次,南匪鬧得很大。”


    “今夜過後,便不好再開城門了,免得有些小人眼紅,上書參我。”


    潘老爺說到這裏,又看了一眼下麵運糧的車隊,迴頭問道:“均善,這些糧食什麽時候能運完?”


    沈員外看了一下,迴答道:“一共二百多車,估計子夜時分,就能運完了。”


    潘知州抬頭看了看天色,距離子夜差不多還有一個時辰左右,隨即點頭道:“那讓他們快一些罷,城裏現在有很多征南軍的人,他們今天就到知州衙門來說,說要接手徐州城防,舅父為了你的糧食,硬拖了一天,才沒有答應。”


    沈員外由衷感激,低頭道:“多謝舅父!”


    他剛剛低下頭,突然聽到有人大喝:“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沈員外扭頭,看到有人飛奔而來,一邊奔走,一邊開口道:“南人襲來了,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潘知州看了來人一眼,捋了捋胡須道:“是征南軍的杜參將。”


    他歎了口氣,迴頭看向沈平,歎了口氣:“均善,看來今天的糧食運不完了,南人來的兇猛,隻能閉上城門。”


    沈員外有些著急:“舅父,外麵還有幾十上百車糧食,那都是外婿花錢買來的!”


    “要是給南匪劫了去…”


    潘知州微微皺眉,搖頭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均善,這一趟生意,無論如何你也是大賺了,做人要懂得知足,瞧瞧舅父,便雲淡風輕……”


    你沒有出一文錢,自然雲淡風輕!


    沈員外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低著頭,沒有發作。


    潘知州把頭探出去,正準備讓下麵的兵丁關閉城門,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一旁的沈員外拉住了衣袖。


    沈員外低聲道:“舅父,您再聽外婿最後一句話!”


    潘知州迴頭,看了一眼沈平,有些不高興了:“均善,不是舅舅說你,你這商人習氣,市儈的嘴臉,須得改一改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他還是被沈平拉著,走到了一邊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他板著臉,正要繼續訓斥這個外甥女婿幾句,突然覺得心口一涼。


    他有些疑惑的低下頭,竟然看到自己的胸口,長出了一把白裏透紅的刀子!


    潘老爺瞪大了眼睛,然後猛地抬頭,看向沈平,眼睛裏有三分疑惑,三分震驚。


    他張大了嘴,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沈平一把捂住。


    沈平,或者說邸報司原八組司務林生,麵無表情的轉動手裏的刀柄,低聲道:“本來可以留你一條命的,隻可惜你不配合。”


    “舅父大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員外一把把刀子丟在一邊,然後連滾帶爬的跑下城樓,跑到了城門邊上,他渾身是血,大喊道:“征南軍兵痞造反了!”


    “造反了!”


    “他們殺了潘大人,想要搶奪糧食!”


    “造反了!”


    隨著沈平幾聲大喊,城門口立時亂了起來。


    那姓杜的參將剛奔過來,還沒有反應過來情況,見狀大喝道:“胡說什麽!”


    “潘知州怎麽了!”


    沈員外哪裏理會他,慌不擇路的跑到了一個糧車旁邊,跌跌撞撞的撲在了一個民夫身上,然後努力咽了口口水,聲音顫抖。


    “動手…”


    “搶他們的兵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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