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李穆不請沉毅住晉王府的客房,他也已經住了十來天了。


    不過這位世子殿下開口,當然是更好,沉毅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在晉王府的客房住下去,住到院試。


    如果他臉皮厚一點,甚至可以住到下半年的鄉試。


    要知道晉王府客房,冬天有碳夏天有冰,舒適度絕對超過建康城裏任何一家客店。


    沉毅對著李穆道謝之後,起身告辭。


    李穆並沒有阻攔,起身送沉毅離開之後,轉身朝著父親李睿的書房裏走去。


    沉毅已經說服了他,現在他要去說服他爹了。


    沉毅告別了李穆之後,先是找到了父親,跟父親大概說明了一番情況,好讓沉章不再為這件事情擔心。


    父子倆正在說話的時候,宮裏的小太監就找到了沉毅,給沉毅送來了三個木盒子。


    是皇帝賞賜的東西。


    父子倆接了賞賜,送走了宦官之後,才把三個木盒子拿到屋子裏打開。


    一個盒子裏裝了十錠十兩重的金錠。


    另一個木盒子裏裝了一方硯台,一杆毛筆,兩根墨條。


    最後一個木盒子裏,則是裝了一刀裁切好的上品“浣花箋”。


    所謂浣花箋,是前朝一位詩人所製,當時的紙大多寬大,不適宜寫詩,這位詩人便設計了這種長寬適宜的箋紙,讓匠人製作出來,並在第一張紙上寫了一首浣花詞,詞雲“浣花箋紙桃花色,好好題詩詠玉鉤。”因此得名浣花箋。


    這種箋紙,一般用來寫詩,因為沉毅那首詩“寫得好”,因此皇帝才會賞他這種箋紙。


    當然了,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皇帝陛下並不會親自過問,這文房四寶,都是大太監高明安排的。


    除了這一刀浣花箋之外,筆墨還有硯台,自然也都是宮中的貢品,這一套裝備對於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來說,已經堪稱極品,任何一位讀書人收到這種東西,恐怕都要欣喜欲狂。


    但是沉毅並沒有太多感覺。


    畢竟這件事情當中,他隻是被當成一件政治工具利用了一下,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得了些好處,但是這些好處不值一提。


    想到這裏,沉毅默默的看了一眼皇宮方向,在心裏暗自思量。


    “聽說那位皇帝陛下…跟我差不多年歲。”


    沉毅又低頭看了一眼這些賞賜,暗想道:“在這個年紀,就能想到利用一首詩詞做文章來推動國政,這個小家夥…看來並不是太簡單。”


    沉毅按照上輩子的年紀來算,已經三十多歲了,在他麵前剛滿十六歲的小皇帝,當然還是個“小家夥”。


    就像許複雖然隻比他小兩歲,但是在他眼裏一樣是個小朋友。


    相比較於沉毅的澹定,老爹沉章則是欣喜欲狂。


    他看著眼前這三個盒子,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過了許久之後,沉章才冷靜下來,他對著沉毅咧嘴笑道:“兒子,既然是陛下賞你的錢,這些錢稍候為父找個錢鋪給你存起來,然後把兌票給你,你想怎麽花就怎麽花,至於這些物件…”


    沉章麵色嚴肅起來,低聲道:“陛下賞你的,你就在這一次院試還有鄉試的時候用一用,若是中了鄉試,明年會試也可以用一用,用完之後…”


    這位沉家第一代的老四神色複雜:“用完之後就不要用了,禦賜之物,給家裏傳個代吧。”


    好家夥,這是要供起來當傳家寶了…


    對於沉章要把這些文具供起來當傳家寶的想法,沉毅心裏是很不以為然的,一來是他心裏並沒有覺得皇帝有什麽多了不起,二來把一些文具供起來當傳家寶,實在有些丟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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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沉章既然高興,沉毅也隻能順著他的意思,笑著說道:“父親既然這麽說,那這筆墨還有硯台兒子就不用了,父親收起來,等得空了就帶迴江都老家去,至於這刀浣花箋…”


    沉毅思索了一番,開口道:“父親要給我留下半刀,以後在京城裏,說不定會有用。”


    這一次沉毅獲賞,是因為那首詩,而成名有好處自然也會有壞處,將來他在京城裏混,說不定就會有人用詩詞難為他,到時候這些專門用來寫詩的浣花箋,說不定就可以派上用場。


    沉章搖頭道:“這不成,兒子,陛下賜的東西,都有龍氣的,你帶著它們去科場應試,就會有龍氣庇佑…”


    “等你考完了試,再帶迴家裏去。”


    對於老爹這種迷信的想法,沉毅心裏很不以為然,應付了小老頭幾句之後,沉毅就跟他告別,離開了晉王府。


    他需要迴去看一看許複怎麽樣了。


    老實說,他心裏真有些擔心那個名叫趙戈的內衛,會把那剩下的一千六百兩銀子給搶了,畢竟這筆錢如果按照後世的購買力來算,至少也是百萬級別的存在,很是誘人。


    離開了王府之後,沉毅一路奔到許複所在的宅子,伸手敲了敲院門之後,很快院子裏傳來了一陣動靜,然後一雙眼睛透過門縫瞅了沉毅幾眼,確定是沉毅之後,院門才很快打開,許複開了門之後,立刻對著沉毅低頭道:“公子。”


    沉毅嗯了一聲,開口道:“咱們進去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院子,在院子的正堂裏坐下,落座之後,許複一邊低頭倒水,一邊說道:“公子,您那裏的事情…?”


    沉毅微微搖頭,開口道:“暫時沒事了。”


    他看向許複,問道:“你這裏怎麽樣,那個內衛沒有為難你罷?”


    “沒有。”


    許複連忙說道:“趙大哥護著我們去了錢鋪之後,幫我們在錢鋪存了三十二錠銀錠,一共一千六百兩,另外六十兩銀子,趙大哥給我們兌成了散碎銀子。”


    說著,許複從懷裏掏出了一遝兌票,遞在了沉毅麵前。


    “這些是兌票,公子收好。”


    沉毅看了看這些兌票,並沒有接過來,而是問道:“上午我不是給了那兩個內衛一百兩麽,按理說咱們應該剩下一千六百一十兩,怎麽多了五十兩銀子?”


    “他們沒要。”


    許複低頭道:“那個姓趙的大哥說,一百兩銀子太多了,他拿著不安心,說什麽五十兩銀子夠他們兄弟在秦淮河快活了,就隻拿了五十兩…”


    沉毅微微點頭,開口道:“這兩個內衛,倒是可交之人。”


    他對著許複微笑道:“我還一直擔心,他們會不會強搶了這一千多兩銀子。”


    說到這裏,沉毅接過這一遝兌票,裏麵並沒有麵額很大的兌票,十六張一百兩麵額的兌票,上麵蓋著錢鋪的印,還有一些錢鋪用來防偽的紋路。


    沉毅想了想,從中拿了八張銀子收在懷裏,另外八張遞還給了許複。


    許複有些著急,連忙搖頭:“公子,這錢我不能要…”


    “不全是給你的。”


    沉毅麵色平靜:“這一半先放在你這裏,當作是咱們的本錢,畢竟咱們在建康最少還要待大半年,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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