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澤湖大營,父子倆正在說話的時候,有守門的兵丁進來,跪在地上,低頭道:“大將軍,外麵有個人闖營,自稱是沈侍郎的隨從,說有事情,非見您不可。”


    趙大將軍聞言,若有所思,他摸著下巴想了想,然後開口道:“將他帶進大營裏,嗯…晾一晾他,半個時辰之後,把他帶來見我。”


    “是。”


    這個淮河水師將士恭敬低頭,轉身下去了。


    等他離開之後,趙涿站在自己老爹身後,笑著說道:“爹,沈七著急了。”


    這位安平侯爺背著手,略微迴頭,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兒子,麵色平靜:“兩軍交陣,而且兵力差距懸殊,他的淮安軍每時每刻都在死人,由不得他不急。”


    說到這裏,趙祿頓了頓,緩緩說道:“不過,這沒有什麽可笑的。”


    他看著趙涿,靜靜的說道:“他是大陳人,我們也是大陳人,現在淮安府與齊人交戰的每一個人,都是大陳人。”


    “縱使身份不同,立場不同,你也不應當笑出來。”


    趙大將軍深唿吸了一口氣:“你曾祖要是在世,見你這個模樣,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趙涿微微低下頭,不過心裏還是略微有些不服,他低頭道:“爹,那沈七所作所為,分明已經是想讓咱們一家老小去死,既然已經水火不容,兒子自然盼著他們一家去死。”


    聽到這句話,趙大將軍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微微歎了口氣:“本來不至於此的。”


    “兒子,有一件事情你要想清楚,咱們家與沈七,本沒有什麽大仇,所謂的仇怨,無非是你們這些小兒輩胡鬧,打了他一頓,這也隻是皮肉傷,絕不至於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大將軍左右看了看,確定自己的帳篷裏沒有人,猶豫了一下,閉上眼睛道:“如今,其實是陛下,與咱們家有了矛盾。”


    趙涿低著頭,怒聲道:“那也是沈七攛掇的!”


    趙祿搖頭:“沈毅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他說你曾祖留下來的香火情分,不可能無窮無盡,總有用完的時候。”


    說到這裏,趙祿默默轉身,走出自己的營帳,對著左右吩咐道:“不必等了,去把那沈七的隨從帶來見我。”


    “是!”


    很快,蔣勝就被領到了趙祿麵前,他畢竟出身低微,從前一直跟著沈毅,做什麽事情都有底氣,如今親自出來,還是見趙祿這種大人物,心中不免惴惴,他見到了趙祿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作揖道:“小人蔣勝,見過大將軍。”


    趙大將軍背著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年輕人,緩緩說道:“我認得你。”


    “你常跟在沈侍郎身旁,是不是?”


    蔣勝點頭,默默的說道:“已經好些年了。”


    從洪德八年開始,他就給沈毅當隨從,一轉眼今年已經是洪德十二年,他跟著沈毅,已經四年多了。


    趙祿眯了眯眼睛,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本將軍在這洪澤湖大營的。”


    蔣勝這會兒,終於不再緊張,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趙祿,開口道:“我家公子,有派人盯著大將軍。”


    這話倒也實誠,趙祿也忍不住點頭,他又問道:“沈侍郎著你來做什麽,直說無妨。”


    “我家公子,讓我來替他,向大將軍你傳個話。”


    趙祿麵色平靜。


    “你說罷。”


    此時此刻,他心裏已經把蔣勝的來意,猜了個七七八八,無非是沈毅派來求援的。


    這些都是人之常情,不奇怪。


    蔣勝抬頭看向趙祿,咽了口口水之後,忽然咬了咬牙,開口說道:“大將軍,我家公子說…”


    “若淮河水師再不動彈…”


    蔣勝深唿吸了一大口氣,咬牙道:“若淮河水師再不動彈,公子就與大將軍,還有趙家…”


    “不死不休!”


    聽到這四個字,趙祿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自小到大!不管是繼任安平侯之前,還是繼任安平侯,就任淮河水師總兵官之後,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威脅他!


    一個人也沒有!


    而且是這種毫不掩飾的威脅!


    還不等趙祿說話,站在他身後的趙涿,便已經勃然大怒,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蔣勝的衣領,喝道:“好大的狗膽,敢威脅朝廷的一品大員!”


    “來人,給我把這廝拿了!”


    左右士兵正要撲上來,趙祿皺了皺眉頭,喝道:“好了,都退下!”


    他上前,拉著自己兒子的後頸,直接把他丟到了一邊,然後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目光裏有些惶恐的年輕人。


    深唿吸了好幾口氣之後,趙祿終於冷靜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伸手拍了拍蔣勝的肩膀,麵無表情:“你迴去告訴沈七,做官不是他這麽做的,做人也不是他這麽做人的。”


    “他太狂妄了。”


    蔣勝這會兒驚魂未定,不過他跟了沈毅好幾年,這會兒雖然害怕,但還是大著膽子,開口道:“大將軍,我家公子,從來說到做到。”


    趙祿悶哼了一聲。


    “你迴去告訴他,他今日的狂妄,遲早有一天會應在他自己身上!”


    說罷,趙祿揮了揮手,左右將士立刻上前,把蔣勝給攆了出去。


    蔣勝剛離開,趙涿便咬牙切齒道:“爹!”


    “這沈七著實可惡,您剛才還不許兒子笑他!”


    “可惡歸可惡,但的確沒有什麽可笑的。”


    少將軍怒氣衝衝,冷笑道:“他自身難保,還派人過來惡心您!”


    趙祿迴頭,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兒子,緩緩說道:“你怎麽知道,沈七不是故意激我?”


    趙涿一愣:“激您什麽?”


    “自然是激我,把我氣到不出兵。”


    趙大將軍迴頭,看向建康城:“此時,咱們拖著不動,得罪的可不止是沈七…”


    ………………


    建康,甘露殿。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皇帝陛下殊無困意,他翻看了一下內衛送來的沿淮情報,更加睡不著,心裏煩躁異常。


    “淮安府,便沒有新的情報送來麽?”


    他看向高明,低喝道:“沈七還有沒有信送來?!”


    此時,他已經接到了沈毅的兩封密奏,第一封信寫的是東海起了戰事,第二封信寫的是,西線東線同時出現齊人,雙方正在沿淮大戰。


    再後麵,沈毅就沒有送信過來了。


    現在的皇帝,隻能通過內衛的情報,來了解前線,心裏焦急萬分。


    高太監被嚇了一跳,他垂手道:“陛下,內衛的消息正在陸續傳來,至於沈侍郎的信…”


    “不知是還沒有送到,還是前線的戰事太急…”


    皇帝陛下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左右走了兩步,然後幹脆迴到了自己的軟榻上,斜躺了下來。


    “朕有些扛不住了,稍稍睡一會兒,沈七如果有信送來,立刻把朕喊醒。”


    高太監猶豫了一下,低頭道:“陛下,要不然您去內殿床上睡,等有消息了,奴婢去喊您?”


    “朕就睡在這裏。”


    洪德皇帝有些暴躁:“朕哪也不去!”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很快來到了後半夜,高太監終於拿到了一封還染著鮮血的書信,他小心翼翼的站到了皇帝麵前,微微低頭小聲開口:“陛下……”


    洪德皇帝,猛地睜開眼睛。


    他如同彈簧一般彈了起來,一把從高明手裏扯過書信,還沒有拆開書信,血腥味便撲麵而來。


    洪德皇帝緊皺眉頭,借著甘露殿裏的燈火,他很快把這封信看了一遍。


    信的內容很簡短,主要的意思,甚至隻說了一句話。


    沿淮仍在。


    但是看著這封幾乎到處都沾了血跡的信紙,皇帝陛下自然能夠感受到前線的慘烈程度。


    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沈七又去前線了?”


    高明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每一次隻要是大戰,沈侍郎都會親臨軍陣…”


    皇帝深唿吸了一口氣,聲音沙啞。


    “讓禁軍何盛,連夜進宮來見朕。”


    高太監恭敬低頭。


    “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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