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


    邸報司司務駱勇,到了漣水大營,麵見沈毅之後,在沈毅的帥帳裏待了一個多時辰,才告辭離開。


    他正準備離開漣水大營的時候,便被薛威一把扯了過去。


    薛將軍嬉皮笑臉,拉著他到了一旁的營帳裏,營帳裏已經備了一桌子酒菜,他拉著駱勇坐下,笑著說道:“駱兄,你一路趕過來,不吃頓飯就迴去,顯的咱們都司太小氣,我給你準備了一桌子菜,咱們兄弟喝兩杯你再走。”


    沈毅在東南的時候,負責他情報工作的,是東南的段衝和鄭虎,迴到了建康,從他巡視淮水大營開始,情報工作就由駱勇接手了。


    雖然駱勇真正跟在沈毅身邊,也就一年左右的時間,但是他做事情很穩重,辦事也得力,已經是沈毅身邊隱形的左右手之一了。


    正因為這個原因,沈毅手底下的這幾個大將,跟駱勇也不陌生,尤其是薛威,已經跟駱勇見了好幾麵,算是頗為熟悉了。


    薛威力氣大,駱勇被他拽著進了帳篷裏,在一桌子酒菜前坐下,他抬頭看了一眼薛威,苦笑道:“薛將軍,你把我拽過來,無非是跟我打聽北邊的情況如何,打聽司正是個什麽態度。”


    他看著薛威,微微搖頭道:“邸報司有規矩,司正沒有點頭,卑職不能跟薛將軍說。”


    駱勇的級別很低,按照朝廷的品級來算,他這個司務還是個七品官。


    即便如此,這已經是邸報司前後數次抬級別之後的結果了。


    最早那幾年,他連個官都不是。


    而薛威,已經是三品武將。


    聽他這麽說,薛威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了:“什麽卑職不卑職的,大家都是跟著沈公做事情,要說功勞,我未必有駱兄你多,咱們都是自己人,駱兄叫我薛威,或者叫我薛大就是。”


    薛威沒有兄弟,早年在臨海衛的時候,臨海衛裏的同袍,便稱唿他為薛大。


    駱勇笑了笑,開口道:“薛將軍,不管怎麽稱唿,我都不會跟你多說半句話的。”


    “我不問你旁的。”


    薛威對著駱勇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我隻想知道,咱們打是不打?”


    “昨天聽蘇將軍說,沈公心裏似有猶豫,我實在關心得很,不然也不能拽駱兄你過來問話。”


    駱勇還是搖頭:“司正沒有說,我便不能說。”


    見他還是不肯開口,薛威也沒了辦法,彎身親自給駱勇倒了酒,開口道:“罷了,我也不為難駱兄你,但是不管怎麽樣,這頓酒菜駱兄一定吃了再走,不然就是瞧不起兄弟。”


    駱勇笑嗬嗬的看了看薛威,開口道:“薛將軍,菜我吃,酒就算了。”


    “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忙。”


    薛威無奈,隻能自己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搖頭道:“你們這些聰明人,個個都神神叨叨的,問誰誰都不肯說,可把我這個粗人給急壞了。”


    駱勇看著薛威,笑著說道:“薛將軍也是聰明人,若非如此,怎麽能這般平步青雲?”


    薛威自嘲一笑。


    “我若是聰明,也不至於在軍中,東問西問了。”


    他拍了拍駱勇的肩膀,開口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駱兄吃菜。”


    …………


    是夜,漣水大營營外的一塊大石頭上,沈老爺穿著一身便服,坐在石頭上,目光一直看著北邊。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晚風輕拂,把他的頭發都吹的有些散了。


    月上中天的時候,蘇定蘇將軍來到了這塊巨石旁邊,問過了石頭旁邊守著的幾個內衛之後,這才攀爬了上去,對著沈毅抱拳道:“沈公找我?”


    沈老爺迴頭看了他一眼,默默點頭道:“你坐。”


    蘇定也沒有廢話,坐在了沈毅旁邊,不過並沒有並肩,而是稍稍往後坐了半個身位。


    沈毅看著淮河的夜色,緩緩說道:“根據邸報司的情報,北岸的海州,有一些不對勁。”


    “齊人約莫是埋伏了人手,等咱們過去。”


    蘇定想了想,問道:“沈公,他們在海州,有多少人手?”


    “要是知道,我也就不至於煩惱了。”


    沈老爺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具體的數目不太能夠知道,但是可以確定,周世忠帶兵離開海州的時候,在海州留了人。”


    “人數不會太少。”


    蘇定想了想,微微低頭道:“沈公,要不要請淩將軍,薛將軍過來商議?”


    沈毅微微搖頭。


    “上一迴西線沒有能夠撈到太多戰功,我雖然跟他們說一視同仁,他們心裏未必就信,這會兒心裏憋著要立功,問淩肅沒有什麽用。”


    “至於薛威…”


    沈老爺搖頭,啞然道:“這廝聽到打仗,就兩隻眼睛泛光,問他更沒有用。”


    他迴頭看著蘇定,歎了口氣:“隻有蘇將軍你,該立的功勞也立了,也不會整日裏想著打仗,因此我才要問你。”


    蘇定坐在沈毅身後,目光同樣看向淮河,開口道:“沈公是想打的?”


    沈毅點頭。


    “我若是不想打,便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煩惱了,不過身為主帥,不能隻憑借一己私念,要考慮得失利害。”


    蘇定摸著自己的下頜,沉思了許久,然後才開口道:“沈公,屬下覺得,可以試一試。”


    沈毅看了看他,問道:“怎麽個試法?”


    “先去打一打再說,如果真如沈公所說,齊人在海州設下了埋伏,等一等咱們鑽進去,那麽他們這個袋子口,一定是先張開的。”


    “可是口袋完全張開,又有一些太假。”


    “所以,他們會把這個口袋陣,紮一個活扣。”


    所謂活扣,一拉就掉。


    蘇定繼續說道:“他們會誘使我們,扯下紮口袋的繩子,自己鑽進去。”


    “這個繩子不會太細,不然還是會有些假。”


    蘇定微微低頭道:“因此,咱們這一趟渡河,最低可以賺他們一根紮口袋的繩子。”


    沈毅聞言,愣了愣,然後撫掌笑道:“不錯,這根繩子,估摸著至少得有一個千戶營那麽粗了!”


    “再細,就有些太假了。”


    沈老爺想到這裏,豁然開朗:“蘇將軍說的不錯,在這裏畏首畏尾的,沒有用,不如先到北岸去,能不能撕爛他們這個口袋另說,先把他們這個繩子扯下來。”


    沈侍郎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依舊看著北邊,開口道:“傳我將令,讓西線將士開始準備,船隻集結,天亮之前集結完畢,準備渡河。”


    “兵部戰船開路,上了岸之後不要急著推進,先在岸邊駐紮,接引後續將士渡河。”


    說到這裏,沈毅迴頭看了一眼蘇定,開口道:“蘇將軍是東線的人,這一次就不要跟著過去了,免得西線的將軍心裏不舒服。”


    沈毅想了想,開口道:“我給你留兩個千戶營在漣水大營,交給你指揮,如果有什麽特殊情況,你隨時策應。”


    蘇定點頭應下,笑著說道:“沈公,末將可以不去,但恐怕薛將軍是不得不去的,他可是盼了好幾天了。”


    沈毅眯了眯眼睛,開口道:“他實在要去,便讓他也跟去,隻是不許他統兵,讓他跟在我身邊,與我做個親隨罷。”


    蘇定微微點頭,開口道:“那末將這就去通知淩將軍…”


    沈毅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罷了,我讓蔣勝去傳令,現在咱們都司的人數多了。”


    “人多了,心眼也就多了,容易有小心思,容易生氣。”


    蘇定鬆了口氣,開口道:“那再好不過,末將也擔心淩將軍生氣。”


    沈毅迴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當初在建康,撈了蘇將軍一把,實在是一件幸事。”


    蘇定默默搖頭,低頭道:“沈公說笑,對於末將來說,才是一件幸事…”


    ……


    次日淩晨,天將拂曉。


    漣水大營近二百艘船,從南岸離開,朝著淮河北岸推進。


    而此時,北岸的一座哨塔上,早有人發現了“敵情”,快速的通報了副將郎彥,以及衛王趙楷。


    衛王殿下撫掌大笑。


    “大魚入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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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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