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勝,佟貴妃的親侄子。而且,算是征南軍這一堆衙內裏,身份比較最高的一檔,畢竟佟家在朱裏真人裏,也算是比較顯赫的幾家之一了。


    佟勝被南人給捉走這件事,一定會在燕都引起震動。倒不是說佟勝這個人如何如何重要,而是佟勝的身份足夠高,足夠引起燕都那些老爺們的重視。


    老爺們會想,征南軍無能,坐擁二十萬兵馬,竟然讓大齊的貴族,被南人給捉了去!


    隻要有人這麽想,朝廷就有很大可能會責罰周家。周世忠坐在主位上,他不住的喘著粗氣。


    收到了楊集,圖河大營遇襲的消息之後,他第一時間派騎兵迴援,後來更是親自騎馬趕到了楊集。


    不過迴來之後,這裏狀況,讓他惱火至極。兩個大營五千多個人,折損了大半不說,還有不少將領被南人捉了去!


    更可氣的是,楊集圖河兩個鎮子上,跟朱裏真有關係的人家,幾乎被南人的軍隊,殺了個幹淨!


    這件事,對於燕都來說,是奇恥大辱!對於朱裏真人來說,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因為那些享福了好幾代人的朱裏真人會想,南人能夠北上,清算朱裏真人的包衣,等到他們打到更北邊的地方,會不會清算他們這些朱裏真人?


    恐怕是會的。這些朱裏真老爺們,理所當然的就會給周世忠施加壓力,給征南軍施加壓力。


    周大將軍坐在主位上,良久之後,才睜開眼睛,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聲音沙啞:“根據情報,前天南陳來人,不超過五千人!”


    “隻你楊集大營與圖河大營,就不止五千人了!”


    “兩個大營北邊,還有兩個大營駐紮,你們四個大營加在一起,人數過萬!”


    “沒有留下這些南陳賊子就算了,如何能吃這麽大的虧?”


    “爹…”周元護低著頭,都快要哭出來了:“誰能想到,這些南人敢過河來啊?”


    “您能想到嗎?”


    “當天晚上,有人過來報信說南人打過河來了,軍中一些將領笑的前仰後合,死活不信,一直到南人打到大營門口,他們才迴過神來。”


    “那個時候,哪裏還來得及?”周元護咬牙切齒:“這些南人,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周大將軍閉上眼睛,沉默了許久,然後緩緩說道:“我們能去打他們,沒有不能來打我們的道理。”


    “這個虧,吃了也就吃了。”周世忠的目光看著南方。


    “要記住,南人不是以前的南人了,尤其是這個沉七…”周大將軍狠狠敲了敲桌子:“不僅會還手,還會咬人!”周元護低著頭,開口道:“是,兒子記住了!”


    “兒子以後,一定注意這些狡詐的南人!”周世忠微微搖頭,開口道:“你迴燕都罷。”


    “啊?”周元護抬頭,看著老爹:“爹,這個時候,兒子迴燕都做什麽?”


    “去向陛下認罪,向佟家賠罪。”周世忠臉皮子抽了抽:“你要把這一次的過錯,統統攬在身上。”周元護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周大將軍閉目,不去看自己的兒子。


    “你不迴燕都,為父就要迴去。”


    “大齊的軍隊,不能被南人擊潰,你明白麽?”


    “需要有人,承擔這個過錯。”


    “需要有人告訴朝野,不是我大齊兵鋒不利,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見周元護低頭不說話,周大將軍語氣柔和了一些:“你放心,看在你祖父的麵子上,陛下不會把你怎麽樣,最多就是削去你身上的武職,你也迴燕都,享幾年福。”周元護抬頭看著自己的老父親,臉色有些發白:“可是,這樣一來,兒子將來…”


    “再沒有掌兵的機會了。”周家是將門。周家的崛起,來自於周世忠的父親周晉安,周晉安死了之後,周世忠便接過了父親的位置,執掌了征南軍。


    這是最大的利益。也是周家最大的家產。也就是說,掌兵才能掌家,隻要征南軍還在周家手裏,征南軍大將軍才是周家的家主。


    失去掌兵的機會,就意味著將來,他在周家,也不會再有什麽身份地位可言。


    周世忠麵無表情:“你還有其他兄弟。”


    “但是為父離開征南軍,以後的征南軍大將軍,便不會再姓周了。”周元護臉色蒼白,對著老爹磕了個頭之後,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大帳。


    周元護離開不久,衛王殿下便推開大帳,走了進來。


    “大將軍。”他對著周世忠抱了抱拳,開口道:“我大齊二十萬銳士,聚集在淮河邊上,不能就這麽吃虧下去!”


    “不然,本王這個督軍的位置保不住,大將軍這個位置,也未必坐的安穩!”


    “是啊…”周世忠默默點頭,他緩緩說道:“淮安…需要放一放了。”這位征南軍大將軍,低眉道:“不能被南人牽著鼻子走,也許…”


    “要從其他地方,找補一些迴來。”…………入夜,響水大營帥帳裏。沉毅命人擺起了一桌子酒菜,宴請手底下的幾個將領。


    淩肅,薛威,蘇定三個人都在場,不過孟煉並不在。畢竟歸根結底,孟煉是禁軍的人,雖然現在沉毅能夠指揮得動,但是畢竟不能算是沉毅的屬下,這種


    “內部會議”,不好讓他參與進來。沉老爺落座,跟三個屬下碰了一杯。


    淩肅仰頭一飲而盡,由衷的說道:“沉公真是深藏不露,直到前天,末將才知道沉公手底下,還有一支禁軍,這五六天時間裏,齊人的一切動作,都被沉公把弄於股掌之間,著實厲害!”薛威也喝了這杯酒,笑著說道:“淩將軍說的不錯,一直到方才,我見了那位禁軍的將軍,才知道沉公手下,還有這支禁軍。”蘇定喝完酒之後,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沉老爺放下酒杯,掃視了三人一眼,臉上卻沒有什麽得意的表情,他緩緩說道:“這支禁軍我一直可以用,之所以沒有跟你們說,不是因為要瞞著你們,而是因為,這支軍隊,能不用則不用。”說著,他看向蘇定,開口道:“蘇將軍應該能理會得,蘇將軍說一說?”蘇定看了淩薛二人,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低頭道:“當初咱們沿海都司,被派到淮安來,是因為趙大將軍與沉公打賭,陛下與朝堂諸公打賭。”


    “賭的是,我沿海都司,能不能守得住淮安。”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屬下猜想,動用了禁軍,可能會對這件事有所影響。”沉毅吃了口菜,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蘇將軍說的,雖然沒有全中,卻也是七七八八了。”


    “這一次,我動用了禁軍,雖然戰果頗豐,但是朝廷裏一定會有人,借著這個事情說事。”


    “好在…咱們動用禁軍的前提是,齊人在北岸也增了兵,不然我便無可分辯了。”


    “所以,這一次報功勞,聲勢要大一些,堵住朝廷裏那些有心人,那些腐儒的嘴,讓他們無話可說。”說到這裏,他看向蘇定跟薛威兩個人,問道:“讓你們抓北邊的二世祖,有沒有收獲?”薛威撓了撓頭,開口道:“沉公,末將抓的人,都交給蘇將軍處理了。”蘇定則是微微低頭,開口道:“迴沉公,末將方才,已經審訊過他們了,一共抓了十幾個人,其中有三個是千戶以上的,雖然家裏都有些背景,但是收獲不大,隻有一個姓佟的…”


    “他說…他是北齊皇妃的侄子。”沉毅眼睛一亮,笑著說道:“這個好,這個好,報功的文書我已經寫好了,迴頭跟這些人連同這個寶貝疙瘩,一起送迴建康去。”


    “嗯…對外就說,是北齊皇帝的侄子!”沉老爺想起了宮裏那位姓趙的貴妃娘娘,撫掌笑道:“到時候,給咱們那位齊妃娘娘認一認,說不定是齊妃娘娘的表親!”淩肅頗有些羨慕,他吃了口菜,然後開口道:“沉公這一次帶人打到了淮河北岸去,即便沒有這個姓佟的,也是大陳多年未有的功績了,隻這一點,朝廷裏的老爺們便沒有辦法說沉公什麽。”


    “那可不一定,朝廷裏的某些人,做事情不行,教別人做事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大。”


    “再說了,聲勢自然是越大越好。”


    “鬧得大了…”說到這裏,沉老爺看了一眼西邊,嗬嗬一笑。


    “說不定,能逼得咱們那位趙侯爺,伸一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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