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裏出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也就是說沉毅還能在建康再待個半天的時間,就要動身迴淮安去主持大局。


    好在沉老爺現在在建康,也沒有別的事情,本來想去見趙昌平一麵,但是見了趙昌平,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可以說,最多也就是匯報匯報最近的戰況。


    趙昌平作為大九卿之一,前線的戰報他多半都是清楚的。


    因此,沉毅就沒有去戶部見他。


    走出皇城之後,迎麵的就是寬闊的玄武大街。


    沉毅背著手,走在這條大街上。


    此時的建康城,似乎絲毫沒有被戰事影響,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十分繁華。


    值得一提的是,沉毅在大街上,已經看到了不少玻璃製品了。


    都是透明玻璃製成,大多是擺在店鋪門口,用來招攬生意,因為還是稀罕玩意兒,不少人圍在店裏麵,看著店裏的純透明的玻璃製品,很是好奇。


    同樣是好奇,沉毅隻對這東西的價格好奇,於是上前問了問價格。


    價格依舊很高。


    一個透明玻璃杯子,張口就是數十兩,是沉毅根本接受不了的價格。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件事,許複琉璃廠的生意,在建康做的非常不錯,而且看起來,這個生意應該不止在建康做,多半已經擴散到建康附近的其他州府了。


    在街上閑逛了一圈之後,沉毅也沒有其他事情,就迴家裏陪老婆孩子去了,


    這會兒,他的孩子距離落生,約莫隻有三個多月時間了,大約是十二年正月出生。


    難得“休假”半天,沉毅自然要好好陪陪家裏人。


    很快,時間到了傍晚,沉家還沒有開始吃飯的時候,蔣勝便匆匆過來通報,說是趙尚書已經到門口了。


    聽到這個消息,沉毅連忙帶著家裏人,來到前院迎接,隻見戶部尚書趙昌平,剛剛矮身下轎,迎麵走來。


    沉毅快步上前,拱手行禮:“見過師伯。”


    被趙昌平扶了起來之後,沉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今日下午,本來應該去拜見師伯的,但是小侄迴來隻待一天,加之是陛下密召,就沒有敢去打擾師伯。”


    趙昌平對著沉毅笑了笑,開口道:“不妨事,你現在是不應該去見我。”


    “本來,我也不知道你迴建康了。”


    “是聽下麵的人說,在皇城裏見到了你,因此落班之後,便來你家看一看。”


    說到這裏,趙昌平看向沉家大宅,輕聲笑道:“不請我這個師伯,進去坐坐?”


    趙昌平不僅是沉毅的長輩,更是陸若溪的“娘家人”,因此自然被請進了沉家上座,沉毅陪在下首,跟他說話。


    兩個人都落座之後,趙昌平低頭喝了口茶水,看了一眼沉毅,靜靜地說道:“你今天不去見我,對於你來說,自然是沒有錯的,你正在打仗,不想把我這個老頭子牽連進戰局。”


    說到這裏,趙昌平頓了頓,他抬頭看著沉毅,笑著說道:“你不去見我,我卻來見你,子恆知曉是什麽意思麽?”


    “知道。”


    沉毅微微歎了口氣,開口道:“師伯是想告訴建康所有人,您對於這場戰事的態度。”


    “不錯。”


    趙昌平默默點頭,笑著說道:“也沒有什麽可藏著掖著的,不消說你我這層近似師徒的情分在,便是咱們素不相識,今天這一趟,老夫也是要來的。”


    此時,天色雖然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是沉家大堂裏,已經掛上了燈籠,借著燈籠的燈光,沉毅看了一眼麵前這位大陳的財神爺。


    當初很年輕的趙師伯,現在似乎也已經不太年輕了。


    頭上,多了不少白發。


    難得的是,功成名就之後,這位大九卿初心未改。


    依舊願意,也敢於抬頭,看向北邊。


    雖然他的態度,沒有沉毅的老泰山陸安世那麽極端,但是身為朝廷頂層的大人物,在這個時候,願意這麽表態。


    非常難得。


    沉毅端起茶杯,敬了趙昌平一杯,開口道:“師伯,小侄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家裏的飯馬上好,今天無論如何您留在我倆吃頓飯,咱們爺倆喝上幾杯。”


    趙昌平這個人,非常理性。


    正是因為他這個性格,所以他戶部的差事辦的非常不錯。


    可也是因為這個性格,這位趙尚書平時極少飲酒。


    準確的說,從他任戶部侍郎開始,便幾乎不怎麽飲酒了。


    當然了,任戶部侍郎之前,因為要在官場上廝混,一些應酬有時候避無可避。


    不過今天,這位大九卿欣然應允,笑著說道:“好。”


    他看著一旁的陸若溪,微笑開口。


    “今天,老夫就在小青雀家裏蹭一頓飯。”


    陸若溪高興不已,點頭道:“我現在去廚房,親自給伯伯您做兩個菜。”


    “可不能。”


    趙尚書微微搖頭,開口道:“你還懷著孩子,要是傷著哪裏,子恆不來尋老夫的麻煩,你爹那裏老夫也交代不過去。”


    沉毅笑著接話。


    “恐怕也就這件事情,才能讓嶽父他老人家趕到建康來了。”


    眾人對視了一眼,都是麵帶微笑。


    當天晚上,趙昌平在沉宅吃了第一頓飯,一直到深夜,他才離開。


    在趙昌平離開之後,幾個厚厚的信封,也被送到了沉毅的桌桉上。


    是邸報司送來的。


    裏麵詳細寫了這幾個月來,朝廷裏發生的大小事情。


    除了邸報司之外,還有兵部武選司員外郎鄭嶺,給沉毅送來的信,主要寫了這幾個月以來,兵部裏麵發生的大小事情,尤其是武選司的事情。


    花了半個時辰時間,把這些文書看完之後,夜已經深了。


    沉老爺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把桌子上的文書收好,然後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他看了一眼北邊的皇城方向,小聲滴咕了一句。


    “這朝廷的風向。”


    說到這裏,沉老爺吹熄桌子上的蠟燭,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幽幽的歎了口氣。


    “似乎變了啊。”


    ………………


    次日一早,沉毅告別家裏人,騎上快馬,離開了建康。


    雖然北齊的增兵,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淮河,短時間內淮河防線不會有特別大的戰事,可是敵情已經清楚,這個時候沉毅自然是要趕迴去,提前布防的。


    四百裏的路程,沉毅等一行人幾乎是日夜兼程,在次日淩晨時分,趕迴了淮安府城。


    眾人進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慢慢亮了起來,沉老爺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迴欽差行轅補覺,而是直奔淮安知府衙門。


    知府衙門還沒有開門“營業”,就被沉毅敲開了門。


    片刻之後,沉毅就在衙門的後院,就到了正在洗漱的府尊老爺。


    沉毅在後院,找了個石墩子坐了下來,看著正在洗臉的張簡,問道:“師兄,這幾天,沒有出什麽事罷?”


    “大事沒有。”


    張簡把毛巾放在一邊,瞥了沉毅一眼,語氣裏有些無奈:“小事不斷。”


    “這幾天,淮河東線倒是安靜了不少,但是北齊大規模進攻洪澤湖一帶,連淮河水師帶咱們淮安一起打,淩將軍吃了個小虧。”


    張簡看著沉毅,歎了口氣。


    “昨天,有二百多傷兵送迴了淮安休養。”


    “我沒有讓他們進城,怕引起百姓恐慌。”


    張府尊靜靜的說道:“我讓人在城外,征了一個莊子,把大夫都安排進去了,以後就當成是傷兵營,前線送迴來的,都送進去救治休養。”


    沉毅默默點頭,開口道:“師兄這個安排是好的,這會兒在征兵,百姓們的確不能恐慌。”


    “你呢?”


    他看著沉毅,問道:“這一趟迴建康,有什麽收獲麽?”


    沉毅吐出一口濁氣,看向張簡。


    “北齊大規模增兵淮河,據傳…”


    沉老爺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是派了個姓趙的下來督戰,架勢拉的很足。”


    “來勢洶洶啊。”


    張府尊有些詫異,問道:“胡齊的皇子?”


    沉老爺點頭。


    “多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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