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數目,就連沈毅,也忍不住有些咋舌。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經常接觸百萬級別的數目了,比如說這一次他從琉璃廠拿的錢,就遠超一百萬兩。


    但是琉璃廠的錢其實是皇帝的內帑,琉璃廠賺錢如流水,歸根結底是建立在皇權專營的情況下,才能在玻璃技術已經日趨成熟的情況下,依舊把玻璃維持相對的高價。


    也就是說,琉璃廠的錢,其實是國家的錢。


    而沈銘口中的一百萬兩現銀,是他個人拿出來的!


    這就有些恐怖了。


    要知道,即便是在福州經營了幾代人的葉家,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出來!


    福州商會以及許複的大中商行,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來百萬兩現銀。


    當然了,如果葉家變賣所有的產業,砸鍋賣鐵,還是有可能湊出來這麽多錢的。


    沈毅低頭喝了口茶水,才抬頭看向沈銘,微微皺眉道:“三伯的生意不做了?”


    這個時代,沒有那麽大的市場體量,可以讓一個“企業”擁有百萬級別的流動資金。


    隻有琉璃廠那種,新式壟斷行業,才有可能有這種級別的活錢。


    而糧行,肯定是沒有的。


    因為糧行大多數錢,都要押在貨上,也就是糧食上。


    沈銘也低頭喝茶,隨即開口道:“打仗了,買賣沒法做。”


    “敘兒上一次見到七郎,迴去跟我說了之後,我便開始變賣手裏的產業。”


    “除去給晉王府的分成,還有拖欠旁人的一些錢款,落到我手裏的,差不多是一百一十萬兩多一些。”


    “本來說要去濟南見七郎,但是沒有來得及去,就是在忙活這個,大半年時間,才把手裏的買賣全部轉讓出去。”


    沈銘重重的唿出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願這些錢,能幫得到七郎。”


    沈毅聞言,心裏也忍不住有些吃驚。


    自家這個三伯,還真有點狠啊。


    如果按照他的說法,他幾乎就是把這二十年所得的九成,交給了自己。


    或者說,交給了大陳朝廷!


    當然了,這並不是因為什麽血緣親情,純粹是為了投資。


    投資什麽呢?投資南陳朝廷。


    從大陳王師越過淮河的時候,不少地方上的勢力就已經在觀望了,隨時準備下注。


    而沈銘一家,無疑也是這些地方勢力的一部分。


    不過沈銘一家,與其他北方的地方勢力不同的是,他們有兩個優勢。


    第一個優勢就是,他們一家是陳國人,跟南朝多少親近一些。


    第二個自然就是,他們與沈毅,其實算是一家人。


    有了這種關係在,沈銘就能提前他人一步下注,而且是下重注。


    要知道,一些沒有關係的人,想下重注,都不一定有機會下!


    沈毅出神了一會兒,皺眉道:“這麽大筆現銀流向,恐怕會惹人注意罷?三伯一家,要不要先搬出太原,我派人在山西邊上,接應三伯一家,把你們一家人送到濟南,或者直接送迴建康去。”


    “不礙事。”


    沈銘笑著說道:“三伯在這裏一二十年了,做生意也做了一二十年,多少是有一些自己的手段的,這些錢一部分是北方的錢,還有一部分是南方的錢,經過幾個錢莊通兌。”


    “很難查出究竟了。”


    “現在送來給七郎的這些錢,是從建康送來的,不少是我讓敘兒先換成了金子以及古董字畫,或是其他一些稀罕物,然後送到了南邊,再在建康兌成了現銀。”


    沈老爺不僅有些咋舌。


    眼前這個長輩…似乎…好像…


    已經會洗錢了啊!


    沈毅站了起來,給他添了茶水,感慨道:“這麽一兌,要平白虧損不少錢。”


    “都是值當的。”


    沈銘倒是很平靜,開口道:“要不然,這幾十年掙的錢,都很帶離太原府。”


    沈毅也不再多問什麽,他認真想了想之後,開口道:“三伯,這些錢,可以暫存在我這裏,我會上書陛下,稟告陛下此事,陛下那裏點頭了,我再花銷。”


    沈銘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站了起來,拉著沈毅的衣袖,沉聲道:“有勞七郎了。”


    沈毅想了想,繼續說道:“還有,就按照我先前跟八弟說過的來辦,建康那裏的內衛,會給三伯一家,造一個身份,以後,三伯一家當年就是奉內衛的命令北上北齊,在北齊紮根,以圖將來。”


    “不過這個身份要不要公開,還在三伯自己。”


    這個身份公開,沈銘一家迴到南邊之後,名聲自然就會好上很多,但是與此同時,也會帶來風險。


    譬如說,如果北齊發現了這件事,尤其是那位晉王趙雄,說不定會惱羞成怒,讓清淨司開始暗殺沈銘一家。


    沈銘深唿吸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開口道:“將來有一天,七郎你真的將朱裏真人趕迴了關外,這個身份三伯自然是要公布的。”


    沈銘微微握拳。


    “三伯將來,還想歸族譜,入祖墳呢。”


    葉落歸根。


    如果不是因為這種故鄉情結,手裏有這麽多錢,沈銘一家到哪裏都可以安身立命,沒有必要把這麽多錢拿出來,為自己家“買”一個合理合法的身份。


    沈毅笑了笑,開口道:“江都老家,現在是三哥在管事,歸入族譜這件事,不會是什麽問題。”


    沈銘一愣,又問了問關於沈陵的事情。


    到最後,他看向沈毅,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七郎,三伯有件事,想要請托你。”


    沈毅點頭:“您說就是。”


    沈銘緩緩說道:“我家裏有兩個兒子,七郎伱都是見過的,老大沈彥相對老實一些,將來迴了南邊之後,可以讓他自己去做點生意,但是那個小的,就要跳脫的多,心思也多,喜歡到處亂跑。”


    “現在到處都亂,他滿天下跑,三伯心裏也不放心,能不能…”


    他看著沈毅,開口道:“能不能讓他,跟在七郎身邊?”


    見沈毅似乎在沉思,沈銘連忙說道:“不是要他做官,也不用官職,隻是讓他跟著七郎跑跑腿,也就成了。”


    沈毅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痛快點頭答應。


    “這沒有什麽問題,八弟得空的時候,讓他來找我就是。”


    “正好,我身邊的確也缺人手。”


    沈銘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他開懷道:“如此,我便可以安心了。”


    他起身告辭:“七郎你公事多,老夫不打擾你,這就走了。”


    沈毅問道:“三伯要去哪裏?”


    “迴太原。”


    沈銘開口道:“那裏還有事情要處理。”


    提起太原,沈毅忽然想到了老八沈敘說過的話,他思考了一下,問道:“三伯家裏,是不是有個阿姊,嫁進了北齊晉王府?”


    “是。”


    沈銘歎了口氣:“在晉王府做妾室。”


    沈毅微微皺眉。


    沈銘搖了搖頭:“她既然嫁了人,便不是咱們沈家人了,她有她的命數,七郎你不必為她操心。”


    沈毅當然不會為那個素未謀麵的堂姐操太多心。


    他在想,沈家在太原,到底影響力如何,如果足夠大,說不定將來取太原的時候,會輕鬆一些。


    客套了幾句之後,沈毅讓人護送這個長輩離開。


    一路送到巡撫衙門門口,沈毅才返迴了自己的書房裏,看了看堆在自己書桌上的一遝厚厚的文書。


    其中,大多數是關於齊人的情報消息。


    沈毅隨手翻開其中一本,上麵寫著那喜,已經迴到了燕都。


    他又翻開幾本,然後心中的預感愈發強烈。


    大戰…


    或者說決戰。


    要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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