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德宮裏,這場家宴繼續。


    皇帝陛下從中接了一句話之後,太後娘娘也就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正常跟沈毅一家人聊聊家常,問了問江都沈家的情況。


    等到一頓飯吃了個七七八八之後,孫皇後起身,走到陸若溪麵前,拉著陸若溪的袖子,輕聲笑道:“妹妹,母後與陛下和沈侯爺,聊的都是大事情,咱們女兒家,就不摻和了,去我那宮裏,咱們姐妹說說話。”


    陸若溪看了看沈毅,沈毅麵色平靜,輕輕點頭。


    陸若溪這才站了起來,也是滿臉笑容:“娘娘抬愛,妾身敢不從命。”


    皇後娘娘拉著陸若溪離開,又看了看跟過來的沈淵,對小家夥微笑招手:“小侯爺也一並來,本宮帶你去與尋你那玩伴。”


    沈淵也很懂事的看了看沈毅,沈毅點頭,開口道:“去罷,注意規矩,莫要衝撞了大公主還有皇後娘娘。”


    沈淵這才點頭,跟著母親還有皇後娘娘一起離開。


    三個人離開之後,孫太後讓人換了茶水,低頭抿了口茶之後,輕聲笑道:“沈卿莫非還對當年的舊事耿耿於懷,在心裏怪罪哀家?”


    沈毅連忙低頭道:“太後娘娘這是哪裏話?”


    他抬頭看了太後一眼,輕聲道:“早年是臣少不更事,太過剛強了,後來想起此事,心裏還覺得後悔,不該那樣與太後娘娘說話。”


    說到這裏,他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開口道:“如今,臣已經想得開很多了,現在淮安軍也正缺人,如果娘娘還要安排人,到淮安軍中,臣一定照收,莫說讓他們做千戶,便是做副將,臣也絕沒有二話。”


    這話聽起來恭敬,但是皇帝本人在場,裏頭就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了。


    畢竟北伐可是朝廷大事,你沈七要拿來做人情,還當著大老板的麵,成何體統?


    偏偏做人情的對象,是“老板娘”,皇帝又發作不得,咳嗽了一聲之後,笑著說道:“沈卿,母後與伱說正經事,莫要開玩笑了。”


    “北伐不比當年抗倭,焉能兒戲?”


    北伐對於大陳來說,是一等一的大事情,優先級直接拉滿,任何事情都要放在北伐後麵。


    這也是朝廷裏的人,對淮安軍伸不進去手的原因。


    現在任何人安插人手進去,沈老爺不用做別的,隻需要讓他自己去征募人手,上前線去跟齊人打仗去。


    而這些新來的人一旦吃了敗仗,報到朝廷那裏…


    人家淮安軍先前戰無不勝,怎麽你去了就拉胯了?


    這說不過去。


    再加上沈毅態度強硬,又是文官,這個時候哪怕是宰相也不會跟他硬剛,因此沒有人能插得進去手。


    太後娘娘笑容恬靜,微笑道:“沈卿知道,哀家說的不是這個事。”


    “哀家娘家那幾個後輩,讓他們去打打倭寇倒沒有什麽,真讓他們去打齊人,他們沒有這個本事。”


    太後娘娘輕聲道:“這家業是李家的家業,還是孫家的家業,哀家還是分的清楚的。”


    “現在,這裏沒有外人了,哀家是個閑人,但是沈卿事忙,哀家就實話實說了。”


    孫太後放下茶盞,開口道:“那兩個孩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又自小在一起玩耍,很是合得來。”


    “沈卿你又立下這樣大的功勞,如今已經成為了我們大陳的世侯,沈家今後,世代與國休戚,哀家覺得,這就是天緣。”


    “既然上天注定,咱們不妨順水推舟,成全這段緣分。”


    孫太後微笑道:“沈卿以為如何?”


    沈毅沉默了片刻,低著頭認真考慮了一番,然後抬頭看向孫太後,開口道:“太後娘娘,沈淵是臣之長子,將來是要繼承沈家的,似乎不太適合尚公主。”


    太後娘娘啞然一笑,開口道:“所謂尚公主,就是一個說法而已。”


    “沈卿功勳卓著,今後咱們李沈兩家,是要世代交好的,媖兒嫁過去,說是尚公主,實際上與民間嫁女兒沒有什麽區別,難道將來她給沈家添了子嗣,還能姓李不成?”


    洪德朝的大公主,大名李媖。


    皇家公主的名字,其實可選的字不多,因為要大氣,而且要莊重,一般都是取媖,秀,貞之類的字做名字。


    沈毅低頭歎了口氣,起身拱手道:“太後,皇家要與臣家裏結親,這是臣莫大的福分,但是十年後,大公主長大成人,未必就會喜歡犬子。”


    “將來,如果兩個孩子兩情相悅,不用太後娘娘說,臣也會盡力促成這件事情。”


    “至於現在…”


    “臣覺得還是有些太早了。”


    孫太後低頭喝茶,對於沈毅的這個迴答,並不感覺到意外。


    她在好幾年前,就知道眼前這人是個強種了。


    她放下茶杯,輕聲笑道:“既然如此,哀家就不勉強沈卿了。”


    “不過,既然沈卿否了這件事,說太早了,那麽今後,你我兩家的孩子在適婚之前,都不再提結親的事情。”


    她看著沈毅,問道:“如何?”


    這話一出,沈老爺一怔,一旁的皇帝陛下,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因為沈毅不止有一個兒子,還有個女兒!


    偏偏這個女兒,與皇長子李望,年紀是相差不多的。


    太後娘娘的意思很明顯。


    如果沈毅不同意今天這門婚事,那麽另外一門婚事,也不能成。


    沈老爺大喜過望,躬身行禮道:“太後娘娘的吩咐,微臣謹記於心!”


    “適婚之前,微臣絕不再提此事!”


    孫太後輕輕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隨即滿意點頭:“那好,沈卿的話,哀家記下來了。”


    “哀家累了,你們迴罷。”


    皇帝陛下與沈毅,一起對著太後娘娘行禮,然後一前一後,離開了坤德宮。


    君臣二人走在皇城裏的時候,洪德天子背著手走在前麵,過了一會兒,忽然迴頭看向沈毅,撇嘴道:“先前母後讓你娶朕的長女,你便向朕求援,後來母後不讓你嫁女兒,你倒答應的幹脆!”


    “那時候,怎麽不先問一問朕?”


    沈侯爺心情大好,被罵了兩句之後,也不生氣,隻是笑嗬嗬的說道:“陛下,太後娘娘說的有理,孩子們年紀都太小了,這會兒不宜提這些事。”


    皇帝悶哼了一聲,迴頭看向坤德宮,歎了口氣:“朕原以為,今天母後是衝著你來的,不曾想是衝著朕來的。”


    說完這句話,他看向沈毅,搖頭道:“陪朕去禦花園走走罷。”


    沈毅立刻點頭,老老實實跟在皇帝身後。


    兩個人很快走到花園裏,皇帝自顧自的走到一處亭子下麵坐下,眯著眼睛說道:“你不在朝廷裏這幾年,群臣要求立儲的文書,已經越來越多了。”


    沈毅眨了眨眼睛,裝作沒有聽到。


    皇帝看了他一眼,悶聲道:“聾了?”


    沈老爺這才若有所思的說道:“陛下,皇後娘娘不是無有皇子麽?”


    “上半年過繼了一個。”


    皇帝淡淡的說道:“朕的老三,母族孱弱,就過給了皇後,今年也四歲了。”


    沈毅想了想,這才說到:“陛下春秋鼎盛,臣以為立儲的事情不急。”


    “你說這話,一點也不像個文官。”


    皇帝抬頭看了看沈毅,淡淡的說道:“你我過了這個年節,便二十六歲了,虛歲二十七歲。”


    “先帝當年走的時候,沒有比現在的朕年長多少。”


    “所以你也看到了。”


    皇帝陛下頗有些孤獨的歎了口氣。


    “已經爭的這樣厲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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