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軍三軍,用了差不多四天時間整編,從第五天開始,就陸續離開兗州附近,朝著各自預訂的位置進兵。


    每一次,沈毅都是親自送行。


    直到最後一個薛威離開兗州,沈老爺把他送出城外,看著薛威依舊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沈毅微微搖頭,皺眉道:“這一次給你派了大夫,給你隨時調養身子,要好生聽大夫的話。”


    沈毅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再有,不許你再衝陣一次,我已經在你身邊派了邸報司的人,再有一次,立刻革職。”


    薛威對著沈毅低頭抱拳,笑嗬嗬的說道:“沈公您放心,末將身子大好之前,不會再衝陣了。”


    沈毅點了點頭,輕聲道:“這一次,三軍之中,最有希望建功的,便是你這一邊,明白嗎?”


    不管是淩肅去的東昌府還是蘇定要去的青州府,都是毗鄰濟南府的。


    而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齊人主力就在濟南府。


    因此,他們兩個人,隨時可能麵對齊人主力的進攻。


    但是薛威不太一樣。


    他去打萊州府,與濟南府之間,隔了整整一個青州。


    也就是說,會有蘇定來作為他的壁障。


    而山東地方上的兵力並不是很多。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薛威應該可以很輕鬆的吃下萊州府,以及萊州府東邊的登州府。


    三路軍隊裏,薛威建功的難度是最低的。


    這裏麵,多少有沈老爺的一些私心。


    薛威低著頭,恭聲道:“沈公的苦心,末將明白。”


    沈毅點頭,繼續說道:“一切順利的話,拿下萊州府與登州府,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尤其是登州府。”


    “登州府臨海。”


    沈毅輕聲道:“你占了鄧州之後,我會把咱們淮安軍先前的一切船隻,統統轉移到登州府去,並且會在登州府建設船塢。”


    聽到沈毅的話,薛威一怔,然後精神一振:“沈公您的意思是?”


    沈老爺輕聲笑道:“咱們淮安軍,從前是抗倭軍出身,是在水麵上跟人打仗的,現在雖然大部分是陸戰,但是看家的本事不能就這麽丟了。”


    說起來,包括現在淮安軍裏的很多人,都已經忘了,當初的抗倭軍,其實是叫沿海都司的。


    哪怕是當年他們到淮安駐守,也是要據河而守的。


    淮河水師裏,還帶著水師兩個字。


    當初的淮安軍,正經來說,應該是叫做淮安水師才對。


    如今,山東戰事已經有所進展,但是如果全靠陸軍,在沒有強大騎兵的前提下,想要恢複河山不能說完全不可能,但也隻能靜待時機了。


    所謂靜待時機,就是在這裏跟齊人耗著,直到有一天,齊人耗不住了,房倒屋塌的時候,自然就是時機到了。


    但是這麽耗著,不符合沈老爺戰略規劃。


    除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在這裏耗著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先人所說的一鼓作氣的道理。


    如今的淮安軍,成軍不久,而且節節勝利,可以說是士氣正盛,上下一體,北伐的意願也非常強烈。


    但是,如果真要是跟齊人在兗州或者是更北邊的黃河,耗個十幾二十年。


    到時候齊人內部會不會爛不好說,但是淮安軍內部一定會爛。


    分別是爛到什麽程度而已。


    要知道,哪怕是現在這個剛剛成軍兩三年的淮安軍,就已經有一些將官,行不法之舉了!


    這還是有沈毅這個創始人鎮壓的情況下,將來有一天,沈毅迴了建康,不需要太久,哪怕隻兩三年時間,再迴淮安軍的時候,這個淮安軍可能就是另外一個淮安軍了。


    因此,必須要一鼓作氣。


    所以,要水陸並進。


    國戰這種級別的戰事,內陸水運不太現實,但是如果占據了登州府這種海口,那麽將來就有機會,從海上分出一路軍,直搗燕都。


    當然了,這還隻是沈毅的一個構想。


    但是,齊人水師薄弱,是不爭的事實,很難在海上阻截大陳的水師。


    將來,未嚐不能成為一股奇兵。


    薛威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但是其實並不是蠢人,反而有些時候,他心思是比較通透的,聽到沈毅這句話,他幾乎立刻會意,微微低頭道:“沈公您放心,隻要蘇將軍那裏,能擋住濟南府的齊人,年底之前,末將一定取下登州府。”


    沈老爺啞然一笑:“你倒是滑頭。”


    “按照原來咱們的商量,年底之前要把山東這場大仗打完的。”


    薛威想了想,抬頭看了看沈毅,然後搖頭道:“沈公,水師總要裏說過,打仗是最急不得的,越急越容易出錯。”


    “趙崇大將軍說,欲速則不達。”


    沈老爺瞥了他一眼,笑罵道:“這哪裏是趙大將軍說的?這是夫子說的。”


    薛威撓了撓頭,問道:“是哪一個夫子?曲阜廟裏供的那個嗎?”


    “天底下教書育人,德高望重的,都可以稱之為夫子,但若是不是麵對麵,遙稱的時候,往往前麵要帶上姓氏。”


    說到這裏,沈老爺正色道。


    “不帶姓氏的夫子,便隻有那麽一位。”


    薛威點了點頭,默默記在心裏,低頭道:“末將明白了。”


    他對著沈毅咧嘴一笑,低頭抱拳:“沈公,您在兗州保重安全,等著末將的好消息。”


    沈老爺想了想,拱手道:“你也保重安全。”


    見沈毅弓手的動作,薛威嚇了一跳,連忙就要給沈毅磕頭還禮,沈毅一把攙扶住他,笑著說道:“咱們年紀相仿,又相識多年,以友人之禮送別,也是應該的。”


    “末將,豈敢…”


    薛威眼眶發紅,對著沈毅再一次低頭行禮,然後大踏步轉身離開。


    沈老爺目送著他的背影,等薛威翻身上馬,沈老爺眯著眼睛出神了許久,最後才背著手,轉身朝著兗州府走去。


    兗州城門口,張簡正在等著沈毅,見沈毅說完了話,他也笑著上前,開口道:“子恆麾下這位薛將軍,作戰勇猛不說,難得有一份赤子之心,著實難得。”


    他感慨道:“當初子恆去東南,我原以為隻是去剿滅倭寇,不曾想竟淘到這麽許多寶貝。”


    沈毅兩隻手攏在袖子裏,笑著說道:“古人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神州人傑地靈,寶貝多的很,隻看有沒有人慧眼識珠。”


    說到這裏,沈毅迴頭看了看薛威離開的方向,心裏也有些感慨:“說來師兄不信,這薛威剛進抗倭軍的時候,不說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短短幾年,不能說通曉文字,至少可以讀寫無礙了。”


    張簡聞言,有些詫異。


    他也迴頭看了看薛威離開的方向,輕聲道:“尋常童子到這種程度,也需要好幾年時間,成人不似童子,記學問更難,看來…”


    他驚歎道:“看來,這位薛將軍,背地裏下了大功夫。”


    “可不是?”


    沈老爺啞然失笑:“他在廣州,任廣州衛指揮使的時候,納了兩個會讀書識字的妾室,教他讀書認字。”


    “說不定在洞房裏,都在一個字一個字辨認。”


    張簡“嘖”了一聲。


    “如此恆心毅力,真非常人。”


    感慨完這句之後,他看著沈毅,忽然笑了笑:“沈中丞現在送走了這些部下,心中作何想?”


    這會兒,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城門口,沈毅抬頭看了看這座兗州城的城門,忽然笑了笑:“師兄,淮安軍主力盡出的消息,至多一兩天,就會傳到齊人耳朵裏。”


    “說不定,用不了幾天,他們就要從濟南府南下兗州,來捉你這個兗州知府了。”


    張簡聞言,臉色一變:“子恆莫要玩笑。”


    沈老爺笑著說道:“哪個與你開玩笑?”


    張府尊愣了愣,苦笑道:“怎麽不早說,我好在城裏多備一些糧食…”


    “放心。”


    沈老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嗬嗬的說道。


    “本中丞,已經準備妥帖了。”


    有點卡文,整理了一下思路,更的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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