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大郎怒道:


    “閉嘴,你懂個屁,哪個‘主將’不懼內侍監軍?何況咱們這些下屬?”


    “若是被他在官家麵前告上一狀,就算立了功也能被他們說成罪過。”


    “你還沒有吃夠教訓嗎?”


    種世衡點點頭道:


    “二郎,你這脾氣得改一改,太剛硬了。”


    說著,他搖搖頭道:


    “不過咱們出城五十裏迎接主將與監軍,本就匆忙,也不是送禮的時機,迴頭補上就是了。”


    他的意思很簡單,跑這麽遠出來迎接,已經很給麵子了,沒有必要太過殷勤。


    那樣反而會被別人看輕。


    種家大郎這才鬆了口氣道:


    “父親說的是,是我著急了。”


    其實也不是他心急,實在是自家吃了太多的虧,讓他迫切地想要改善與內侍的關係。


    種世衡才能超群,卻蹉跎了不少歲月,升遷艱難。


    就是因為他太過正直。


    說來可笑,他擅長用計,能精準地把握住敵人的心理,連元昊都逃不過他的算計。


    但自己卻像不懂得官場規則一樣,曾因不肯同流合汙,被上司陷害貶職。


    甚至還在龐吉經略西北時,得罪過他,沒少被壓製。


    這並非是他不通世故,實不願也。


    龐吉的事,他都沒敢跟兒子們說,那樣的話,他們對這一戰,就更沒有信心了。


    他也不知道,曹斌這廝會不會替他那老嶽父記仇。


    帶路的小校聽他們討論完,才驕傲地笑了起來:


    “幾位將軍放心,有我家伯爺在,誰敢炸刺?”


    “監軍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找你們的麻煩......”


    見種二郎有些不信地撇了撇嘴,他也沒有多作解釋,轉身進去通報了。


    待他們進入營帳,卻都有些皺眉,這也太奢華了?


    臨時營帳,竟也在地上鋪滿毯子,各種陳設精致齊全,不知道的還以為曹斌把家都搬來了。


    最讓人無語的是,雖然曹斌正襟危坐,像是再等他們,卻有三個女子正忙著收拾著紙牌。


    種二暗暗給種世衡使了眼色,一臉鄙視,意思很明顯:


    “就這,還說不是紈絝?但凡正經人,哪有打仗帶侍妾的?”


    種三卻暗暗羨慕起來。


    曹斌見他們進來,站起身哈哈大笑道:


    “沒想到種老將軍如此客氣,跑如此遠的路來接,辛苦了!”


    種世衡連忙帶著三個兒子行禮道:


    “我等拜見曹元帥。”


    行完禮,他疑惑地看著曹斌道:


    “曹元帥,聽說梁監軍也在你這裏,我等正欲拜見,不知他在何處?”


    曹斌愣了一下,對後賬喊道:“老梁,有人拜見,還不出來見客?”


    “伯爺稍等,熱水馬上就燒好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隻見一個中年太監提著壺開水,屁顛屁顛地從後門跑了進來,殷勤地交給埋移香雲道:


    “伯爺,拜見老奴做什麽?您看著辦就是了。”


    種世父子一臉懵逼,奇怪道看著梁吉,見他一副狗腿子的模樣,有些不敢置信。


    你確定是來當監軍,不是來伺候人的?


    他們見到的內侍監軍一向都是趾高氣揚,哪裏見過如此卑微的監軍?


    梁吉見種氏父子盯著自己,渾身不自在道:


    “三位如此看著灑家卻是為何?曹伯爺是我自家人,灑家伺候伺候怎麽了?”


    “你們要老老實實聽曹伯爺軍令,不然本監軍可要向官家告狀。”


    他可知道曹斌在皇帝和公主眼中的分量。


    這個監軍還是昭陽公主推薦的,不然他哪裏有機會出外監軍?


    所以,他已經下定決心,在西北監軍期間,一定要把曹斌伺候舒服了。


    他說曹斌是自己人,似乎也沒有毛病,畢竟他是公主的人,而公主是曹斌的人嘛。


    種世衡連忙點頭道:“不敢,不敢,梁監軍放心,我等知道怎麽做。”


    種氏三兄弟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種家三郎更是佩服地五體投地。


    曹伯爺才是真正的牛逼,能讓宮裏出來的太監如奉神明。


    這打起仗來,才算痛快。


    曹斌這才笑道:“既然三位將軍來了,就先不要走了,今日就在此處紮營休息吧,明日在前往延州城。”


    種二聞言,連忙道:“曹帥,出征在即,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準備......”


    曹斌卻無所謂地擺擺手道:“其他幾路都沒有正式交接,何必著急?”


    朝廷的詳細布署已經下達。


    此次統禦全軍的人是已故張皇後的兄弟,忠誠候張山甫。


    另有楊家女將、吐蕃唃(gu)廝囉部、曹斌、童貫,分別從環州、原州、青唐、延州、麟州出發。


    共起大軍三十五萬,分進合擊,在靈州匯合。


    隻要攻下河西門戶靈州城,興慶府就如待宰羔羊,再無關卡遮攔。


    第二天一早,種氏父子起床不久,大營之內就開始金鼓齊鳴。


    隻見大營之中哨聲不斷,士卒們飛快地拔營起寨,隻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已經收拾停當,排成了整齊的隊伍。


    六千人馬過橋饒丘,時而分列,時而合並,行軍極快。


    隊伍之中,既有馬車,也有騎兵,在行進的步卒中穿插而過,竟然沒有絲毫混亂。


    這讓跟在隊伍中的種氏父子看得驚悚不已。


    種二郎不敢相信道:“這種行軍,他們是怎麽練出來的?”


    他見過精熟戰陣的士卒,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擅長行軍的。


    就算他如何孤傲,也不得不承認,曹斌的麾下刷新了他對精銳的認知。


    再也不敢提“民夫”二字了。


    隻是他不知道,年後兩三個月,曹斌部眾的練習項目主要就是長途拉練。


    他認為,自己的部眾可以打不過別人,但跑路的本事一定不能落下......


    隻用了小半天的時間,眾人就已經抵達延州城。


    看著部隊有條不紊道進入延州軍營,種大郎看了看日頭,驚歎道:


    “好快的速度,隻用了一個時辰,就走完了五十裏。”


    待安頓好士卒,武鬆突然冷著臉端飯碗找了過來:


    “伯爺,你看,他們就給我們吃這些東西。”


    “別說羊肉,連豬肉都沒有。”


    種家父子瞬間無語,有足夠的吃食就不錯了,你們竟然還要吃肉?


    種大郎連忙解釋道:


    “伯爺,這已經是軍中最好的粟米和菜蔬了,轉運使司近些天都是發一些陳米對付。”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故作不知道:


    “伯爺是否與三司某些大人有點矛盾?”


    聽他提醒曹斌也明白過來,看來是那蔡京那老家夥使絆子了。


    俗話說,會叫的孩子有奶吃。


    他可不會在這方麵忍氣吞聲。


    於是轉身對梁吉道:


    “老梁,這事就交給你了。”


    有些事情,軍中將領不好辦,監軍卻沒有那麽多顧忌。


    梁吉嘿嘿一笑道:


    “伯爺放心,今天晚上我就派人堵了他的大門,潑他大糞,看他們還敢不敢作妖。”


    曹斌點點頭,又叫來時遷吩咐道:


    “去查那轉運使有沒有幹什麽壞事,沒有就給他栽贓一點。”


    時遷聞言,立刻騰身離去。


    說著,他笑著對種世衡道:


    “接下來咱們就寫奏章彈劾他,說轉運使司引起了兵憤......若非我等及時彈壓,必生兵變。”


    “本爵一向喜歡分享好處,大家都在奏章署個名字,畢竟也是個功勞嗎?”


    種是父子頓時目瞪口呆,這位伯爺真特麽雷厲風行,不講武德。


    市井手段、無賴招數,真是信手撚來,毫不做作。


    不過這種手段也就梁吉能用,軍中將領若用,就有圖謀不軌之嫌了。


    種二見曹斌若無其事地返迴帥衙,不由縮了縮脖子,暗道:


    “好家夥,幸虧自己沒有去挑釁得罪他,不然就他麽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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