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安石的話,不僅開封府的差役高手,連包拯都心裏暖暖的,幹勁十足。


    隻覺得大宋天高地闊,大有可為,似乎連院中的樹蔭和清脆的鳥鳴都變得鮮活可愛起來。


    包拯先是叩了一首,而後伸出雙手,極為鄭重道:


    “臣,包拯領旨謝恩,此一番必不負朝廷重托!”


    其實從曹斌但任首輔,掌控朝堂開始,讀書人尤其是太學生,就已經開始傳播曹斌各種不好的言論。


    大宋向來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講得是文尊武卑。


    曹斌一個勳貴出身的人,無論他有多麽大的功勞,當了首輔,就是對於讀書人羞辱,也讓他們感覺到了危機感。


    如今新法的種種政策,似乎也對代表讀書人利益的仕紳階層不利,也讓一部分讀書人對他產生了敵意。


    就連包拯的一些幕僚都受到了影響。


    所以常聽幕僚們聊天打屁的徐慶,才對曹斌有那麽大的敵意。


    如今那些小輩見包拯不僅沒有被貶,還被委以重任,更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曹公爺雖行事不拘一格了些,但江湖武人不就應該是這樣嗎?循規蹈矩才不是英雄本色!


    那白眉小子甚至想著,等真正藝成出師後,是不是瞞著父親偷偷辭了開封府的差使,去衛國府投個名帖試試,包大人雖是個好官,但卻不如跟著衛國公暢快啊……


    隻是衛國府高手太多,要想入了公爺法眼,還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看到這裏,展昭也放下心來,決定讓“曹斌夜入皇宮”的事隨風而去,隻當對方是好人,良臣,畢竟他不敢往深處去想。


    宮裏現在可是由太後掌控,那是天下至尊至貴的女人,一國之母,若是想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提著劍去砍了那便宜嶽父……


    自此之後,包拯也準備了一番,向朝廷告別後,帶著儀仗、幕吏、護衛、衙役、禦賜鍘刀開始了巡遊天下之路。


    四品以下官員,包拯有先斬後奏之權,四品以上官員,他也有便宜行事之權,說囚就囚,隻要事後集齊證據,上奏朝廷即可。


    而朝廷也會對他的絕大部分請奏批準、認可。


    這導致包拯在各地官員眼裏,就像巡遊的閻羅一樣,所到之處,連狗都不敢大聲吠叫,別說陽奉陰違,包庇抗法士紳了。


    夏秋冬春一年多過去,他經曆了雨雪花月,也看遍各地的人生百態和百姓生活,他突然有一種衝動,一種迴京讚頌支援的衝動


    不過,他終究打消了這種想法。


    這日夜裏,他伴著村中曬場裏兒童的歡聲笑語,寫完給朝廷的“行述奏章”後,轉頭看向土窗外京城的方向,自語道:


    “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撐住?恐怕現在京中的議論和形勢更不好了吧?”


    隨後,他微微冷哼了一聲:


    “虧得本官還以為他豁達信認,卻原來還是報複利用老夫,也是該受些壓力……”


    想到這裏,他黢黑的圓臉上難得露出些笑意,微微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開始叫人端來洗漱用具,準備休息了。


    其實從第一次受到刺殺,他就想明白了曹斌的一些“陰暗”心思,隻是他並不以為忤,還甘之如飴。


    不過因為那次刺殺,曹斌派了親衛將有嫌疑的家族盡數屠盡,並不問罪行,將當地官員全部撤換,三代之內不許為官。


    這個結果讓包拯既無奈又自責。


    但自此以後他巡視之地,再沒有刺殺、造反的行為出現。


    “阿嚏!”


    汴京皇宮之中,曹斌剛打了個噴嚏,卻聽到潘太後嬌嗔一聲,帶著些怒氣含糊其辭道:


    “哎呦……你幹嗎?髒東西都弄到本宮身上了,快給我擦幹淨。”


    曹斌揉了揉鼻子,罵罵咧咧道:


    “肯定是哪個混蛋在罵我。”


    說著,看著玉白背上亮晶晶的水珠,咧了咧嘴道:


    “有點髒啊,還是太後自己洗!”


    潘太後氣得雙眼通紅,怒道:


    “反了你這奸佞賊臣,本宮都未嫌棄你,你倒越發放肆起來,休叫本宮強令你這逆臣給我舔幹淨。”


    還未等他發作,卻被龐豔豔摁倒在地,怒道:


    “還敢囂張,繼續給我弟弟下跪道歉……”


    說著,使勁按下了她的腦袋,潘太後嘴被堵住了猶不服軟,掙紮地叫著“放肆”“大膽”……


    早朝上,秋日的晨光溫暖而明亮,透過大殿的窗棱照在潘太後禦案前。


    此時她早已換上冷豔麵孔,完全看不出夜間的大膽開放。


    見曹斌抱笏立於殿首,背對著群臣的腦袋,不停點動搖晃,似乎正在站著大夢周公,潘太後不由搖了搖頭,正要開口提醒,卻聽三司主事韓絳出班道:


    “太後,諸位大臣,今秋的稅收預算已經報了上來,三司已核算了今年的歲賦總額!”


    “有銀錢九千五百萬貫,絲二百二十萬匹……”


    聽到這些,潘太後頓時顧不上曹斌了,睜大眼睛打斷道:


    “多少,韓卿家你重新讀一下!”


    當聽到數字準確之後,潘太後直接捂住了胸口,心中不停翻滾一句話:


    “天,我的天,隻銀錢就有九千萬多貫,這才施行兩年新法啊,差點翻倍了,列祖列宗……大宋何曾有過這麽多錢?”


    政治問題,軍事問題,經濟問題,吏治問題,說到底都是錢的問題。


    有了足夠的錢,所有問題都不再是問題,所有的社會矛盾都不再會是矛盾,就是這麽現實,也是一個國家強弱的關鍵。


    聽著這個數字,她隻覺得熱血沸騰,太祖怎樣,太宗又怎樣?


    若每年都有這些錢,她或許能憑借一介弱女之身,做成前所未有的豐功偉業,名留青史。


    想到這些,她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差點沒保住儀態,隻是現在也沒有人會關注她的儀態了,所有人都被這個數字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新法竟然帶來了這樣大的好處。


    大殿上,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興奮起來,議論紛紛,有人給王安石道喜,有人給潘太後歌功頌德,喜得她心裏像吃了蜜一樣,心裏升起一種巨大的成就感,這在從前很難體會到,讓她如癡如醉。


    唯有龐太妃滿是驕傲地看著曹斌,若是沒有他,大宋怎麽會變法成功?


    曹斌倒沒有太過意外,一是他早就知道這個數字,二是王安石在原曆史上都能增到八千多萬貫,九千多萬貫並非新法巔峰。


    此時王安石也沒有露出喜色,而是出班趁熱打鐵道:


    “太後,如今的稅賦已見新法成效,但慶賀卻為時過早,變法尚未功成。”


    說著,他拿出一本奏章道:


    “微臣還有太學新法、科舉取仕新法、方田均稅新法三項……”


    他開始解釋科舉減少經義,偏重實務時,眾臣還能忍住,但當他說到要開設匠工學科,給予低級正式官職時,眾人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忍了近兩年的文彥博此時直接破功,出班怒喝道:


    “王安石住口,你這是想徹底毀了大宋嗎?以前那些新法也就罷了,至少沒有觸及天下士紳的根本。”


    “但你知道你這幾條新法一出,會帶來怎樣的動蕩嗎?天下大亂,舉世皆反,大宋會完的,太後!”


    仕紳的根本是什麽,不是土地,也不是錢財,而是得天獨厚為官途徑。


    隻要耕讀傳家,他們就算窮困潦倒,終有再起的一天,比別人更加容易成為統治階層。


    若開了匠工學科為官的口子,將來再大行其道,讓大家條件一樣,仕紳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優勢了,根基也就毀了,文彥博對此十分敏感。


    潘太後正為文彥博的說辭遲疑,曹斌卻突然睜開雙眼,“倉啷”一聲拔出“禦製”配劍,高喝道:


    “文相公,你說有人造反?”


    “本爵倒要看看,大宋有本爵坐鎮,何人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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