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閣裏,母女二人相對無言,大概沒想到自己多年的秘密,竟這般毫無預兆地被扒在女兒麵前,趙晚晴麵上盡是羞慚,半天之後,屋裏隻有她低低的啜泣聲。[]


    方晴因為趙晚晴的哭聲醒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癱坐在地上已然好久,等她爬了起來,再看看坐在鳳床邊的女人哀哀的神情,忍不住譏刺了一句,“皇後娘娘不如別哭了,好像該哭的是我。”


    “鳳陽……”趙晚晴一雙淚眼朦朧,可憐兮兮地瞅著方晴,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娘,焦和什麽都跟我說了,您的那些‘委屈’不用傾訴了,就省省力氣罷!”方晴將臉轉到了一邊。


    趙晚晴用手中帕子捂住嘴,嗚咽了半天,才道:“我知道自己水性楊花,連親生的女兒都瞧不起,隻是事到如今,焦和畢竟是你生父,難道鳳陽你真要殺了他?”


    “為什麽要逼我做這種選擇?你們到底是什麽父母?我幹嘛一定要迴景國?”方晴猛地暴怒起來,甩袖就要出去。


    “鳳陽,是爹娘對不住你,”趙晚晴飛身從後麵拉住方晴,“千錯萬錯,娘當日不該喜歡上焦和,可你不知道,這深宮之中,滿眼盡是權勢富貴,唯有你父親,他肯為了我甘心放下仇怨,寧願當被人瞧不上的宦官,也要守著我,如今若不是景陽帝對他動了殺機,你父親絕不會走這條路。”


    “他說什麽你都信?”方晴冷聲問道。


    “為娘信了他一輩子,他對我從無欺瞞。”


    方晴怔怔地看著趙晚晴,心裏還真有些羨慕她,這女人死心塌地愛著焦和,什麽都能拋得下,若焦和真能無怨無悔地陪著她大半輩子,趙晚晴也算是值了,隻是如今已然窮兇極惡的焦和,心裏頭除了權利,還能想到別的?


    扔下趙晚晴迴到東宮寢殿,方晴隻覺得頭疼欲裂,焦和,焦和,為何此人會是自己父親?那景陽帝這些年對自己的關愛又算是什麽?難道要方晴眼睜睜地看著景陽帝被焦和與趙晚晴所害?


    明日,她如何麵對群臣去解釋景陽帝的一病不起,難道像一個同謀般,無恥地裝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難道真要讓焦和真重迴到朝堂,然後看著景國走向紛亂?


    “公主,大事不好了!”吳起蒼白著臉跑進寢殿,一個老宦官,這時卻忘了規矩,頭上帽子落地,光著一個腳便奔到方晴麵前,“暖心閣出事了,公主快去瞧瞧!”


    方晴一愣,“到底怎麽了?”


    吳起支吾半天說不出口,幹脆上去拉了方晴便走。[]


    方晴沒想到,原來趙晚晴趁著自己離開的功夫,居然自掛了白綾!


    見到床上幾乎沒了生息的趙晚晴,方晴腦子一片空白,隻下意識地抽出袖中金針,刺向了她了人中、合穀、內關等穴。


    屋內的人都被方晴這一舉動嚇住,除了山茶,誰都沒見識過鳳陽公主施針,自不知道她有這本事。


    方才眾人發現皇後娘娘想不開,將她從白綾上解救下來時,皇後娘娘嘴唇青紫,眼睛直向上翻,顯然是快不行了,太醫自然已是派人去請,不過公主這麽貿貿然下針,到底是好是壞,大家心下不免有些嘀咕。


    好在沒一會功夫,趙晚晴的眼皮動了動。


    “娘娘醒來!”有宮女激動地叫了起來。


    暖心閣的緊張氣氛一掃而光,等太醫來時,趙晚晴已被人扶坐在床頭,正在進一碗參湯。


    “娘娘脈相稍急,不過並無大礙,想是娘娘為皇上擔心太過了。”既然人救迴來,趙晚晴投繯之事便默契地不再被人提及,太醫不知細情,又隔著帳簾瞧不見皇後真容,所以自然沒發現,趙晚晴脖子上那道顯眼的勒痕。


    等太醫走了,在宮女太監們的七嘴八舌之後,趙晚晴死死拉住方晴的手不放,“兒啊,你心裏還是有為娘的,舍不得娘走對不對?”


    瞧著這柔弱的女人在自己麵前又落下淚,方晴心中五味雜陳,好不容易尋迴來的娘,她的確下不了狠心,看著她走上絕路。


    將人都趕出去,趙晚晴依舊鉗著方晴,“鳳陽,就幫幫你爹,若不是景元帝造的孽,你爹本該是堂堂正正的一國之君,他如今不過想討迴自己該得的,不,他說過,不在乎做不做皇帝,反正你是他女兒,你們兩個誰做龍椅都是一樣的。”


    “娘!”方晴猛地打斷趙晚晴,“你難道忘了,那如今一直躺在龍床昏迷不醒的才是你丈夫,不要說什麽他曾經虐待過你,我有眼睛,看得出皇上對誰真心,對誰假意!”


    趙晚晴怔了怔,“都是我的錯,我做錯了,鳳陽,你便恨我一人吧,你父親全是因為我!”


    “娘娘就這麽相信焦和?”方晴忍不住質問她,“那我問你,如果我現在便派人殺了焦和,你會怎樣?”


    “不要啊!”趙晚晴悲不自抑地搖著頭,“他是你父親,你不能這樣做!”


    “別再尋死覓活了,”方晴扒開趙晚晴抓著她的手,“你好自為之!”說罷,便走出暖心閣。


    次日朝會,代行監國之職的方晴一臉的頹唐,坐在龍座下首一張椅上,麵沉似水著聽著大臣們的奏報。


    “公主,邵將軍帶著兵馬所向披靡,已與孟家軍一塊往南倭老巢而去,誓要徹底滅了南倭氣焰。”有兵部官員興奮地稟報,不免引來群臣的叫好,倒是樊相國細心,瞧見鳳陽公主臉上並無任何喜悅,倒似憂心忡忡,知道她是在擔心景陽帝。


    樊相國心下頗為讚許,覺得鳳陽公主事父至孝,“公主,昨日老臣與太醫院之人商討過,皇上之病雖來得兇猛,好在尚無性命之憂,若能好好調養,轉危為安也未可知。”


    方晴這才迴過神了,對樊相國笑笑,“勞相國同眾位愛卿記掛,父皇重病,本公主自是心急如焚,隻是此事並非急於一時,為今之計,須將政務處理好,免得父皇拖著病體,還得為國為民勞心勞力。”


    “公主說得極是。”樊相國抱拳道:“我等願輔佐公主,替皇上分憂。”


    方晴的視線這時落在樊相國身後的邵庭遠身上,隻見他微眯著雙目,正打量著自己,眼光意味深長,似乎正不急不徐地等著什麽。


    挪開眼神,方晴穿過群臣,遙遙地望向了大殿外的天空,這一瞬間,她忽然懷念起當日剛從雀村逃出來的日子,雖然後有追兵,朝不保夕,至少那時的她,心是自由的,而如今,方晴覺得自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捆住,竟自無力掙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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