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燈火通明,在雪夜中仿佛一朵盛開的白蓮花,綿綿飛雪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得迷迷蒙蒙。雪地裏留下了一長串並排腳印,深淺不一。


    師仲道靜靜地等待著蔡棉說話,隻要她點頭,他願意付出一生。


    蔡棉緊了緊脖頸處的披風,摸了摸凍得通紅的鼻尖,平靜地道:“我是一個有夫之婦,我背後的男人隻有一個,他叫葉冬。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師仲道還是不死心,顫聲道:“難道你真的要和一個瞎子過一輩子嗎?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容顏有多美,永遠不會明白喜歡是一種什麽感覺。”


    蔡棉停步,道:“我的夫君是瞎子沒有錯,但我喜歡他。無論容顏美或醜,我們都是夫妻,何況……何況我們已經行過周公之禮。”


    聞言,師仲道直愣愣地杵在了雪地裏,他想不通,想破頭也想不通。


    “迴去吧,天冷了。”蔡棉轉身往祠堂行去。


    拍了拍披風上的積雪,蔡棉看到葉冬與人草堂一眾相談正歡,嘴角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其實遠遠看去夫君還是俊朗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祠堂內多了一些人,他們穿著兵服,在門口附近排成兩隊,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男子穿著官服邁進了祠堂。


    蔡梁見來者陣仗不凡,想來身份不低,忙走上去招唿,“請問閣下……”


    “在下師寶相。”那華服官員不卑不亢地道。


    蔡梁聞言一驚,雙膝落地行了一個跪拜禮,口中道:“左庶長駕到,有失遠迎。”


    “起來吧,不必客氣。”師寶相虛托一下蔡梁的身子,道:“我們到外麵說去。”


    祠堂內哄亂成了一團,“這師寶相是何人,竟然讓族長行跪拜之禮。”


    “看這陣仗必是大官啊。”


    “爹,師寶相是何人?”小思問道。


    程樹根臉上兀自還露著驚容,道:“這師寶相在神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知為何如此雪夜竟會來這裏……”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錯,當今太子都要讓他三分,他就是當朝左庶長,左右軍機,總理朝政。”


    這師寶相確是一個傳奇人物,此人極為聰穎,號稱過目不忘,精通曆朝曆代的治國之術,三十年前在天後的支持下厲行變革,所有重要國策都是經他之手,神國從此騰飛,國力一日千裏,三十年之後神國便吞並了半個大西域。師寶相的傳奇之處在於他是一個純粹的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但他卻重武輕文,所出國策大有殺伐之意。有人這樣評價他,三十年來天後無一日不倚重。


    師仲道望著門外,平靜的麵容下翻騰著洶湧的波濤,也是這波濤讓他才有勇氣與蔡棉說剛才那番話。


    門外,師寶相略作拱手,道:“這些年來,多謝草尊商號照顧犬子,來日師某人必以湧泉相報。”


    “犬子?”蔡梁表情呆滯,有些不明白師寶相說的話,“左庶長是說您家公子在草民的商號?”


    “嗯。”師寶相點了點頭,“仲道就是我的兒子,今天來我就是要把他帶走。還記得當年丟下他的時候也是臘月二十八,也是這樣的雪夜。”


    “怎麽會?”蔡梁心跳到了嗓子眼,他還以為這一切隻是在作夢。


    “哎!”師寶相歎了口氣,道:“十多年前,很多人覺得我出的國策妨礙了他們的利益,因此想要刺殺我。害得仲道母子二人雪夜裏被人追殺,亡妻在逃難中身故,好在仲道被你們草尊商號救起。那時我便順水推舟讓師仲道留在了你們這裏。現在朝局穩定了,我想把仲道接迴去。”


    “應該的,應該的。”蔡梁頻頻點頭,心裏不斷翻演著以前自己對仲道那孩子好還是不好。


    “在這件事情上,我師寶相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他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這句話讓蔡梁受寵若驚,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兩人的談話很簡短,師寶相再次踏入祠堂中,其實他早先也派了人將此事告知師仲道,之所以選在今天這個日子來認他,隻是想在一個正式的場合給他一個名份。


    “仲道,爹來接你迴家,跟師友們告個別吧。”師寶相道。


    師仲道淚如雨下,這十幾年他連作夢都在想有這麽一天,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


    祠堂內一片肅敬,但各人心內的震撼卻是無以複加,就連幾位長老也沒能平靜以對。


    師仲道走到程樹根麵前,雙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道:“徒兒要走了,師門重恩,沒齒難忘。”


    師娘含淚不斷點著頭,程樹根攙扶起師仲道:“來日若有能力要與民以惠。”


    師仲道重重地點了點頭,站起身跟著師寶相走出了祠堂,隨後有幾十個大漢抬進來十幾個箱子,裏麵全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蔡棉望著那離開的身影,心情實在是複雜難明,應該是錯過了什麽。珠玉當前,自己卻非要去尋飄渺的寶藏,而如今捧著塊不明就裏的頑石,真是可笑至極。但轉念一想,幸虧沒有招師仲道為婿,以師寶相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兒子入贅,到時隻怕是禍多於福,想到這裏蔡棉心緒平靜了許多,望了葉冬一眼。


    蔡棉畢竟是個純粹的商人,就婚姻而言,她還是習慣以利弊來衡量,就像她當時選擇葉冬也隻是因為考慮了傅姑娘對商號的影響。現在如果讓她再選擇,恐怕會比以前難百倍,因為利弊難明。其實傅姑娘與師寶相的地位差之有數,一個是天後倚重的治國大臣,一個是天後跟前的叱吒紅人,一個是明麵上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背地裏的心腹爪牙。但蔡棉所考慮的要更複雜些,比如師仲道是師寶相的親生兒子,那麽葉冬是傅姑娘的什麽人呢?這一層關係的親疏是雲與泥的區別。蔡棉漸漸開始意識到商道如果與朝政攪在一起,那唯一能做的事情隻是賭,也慢慢感覺到整個草尊商號已經卷入了朝政,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


    而眼下蔡棉能做的事情倒是有一件,而且必須馬上下定決心,好在事到臨頭時顯得從容些。那就是師仲道的那番話,以師種道的性格應該還是沒有死心,如果下次再提出媾和的要求是否要答應呢?蔡棉想了想,搖了搖頭,從利弊考慮還是拒絕的好,一來對自己名節不利,二來又會得罪傅姑娘,如此想著又看了葉冬一眼,決定以後還是好好與他過日子。


    這一夜,每個人都有許多想法,不能一一贅述。但葉冬卻沒有太多想法,對他來說師仲道的離開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像是天空下了一場雪差不多,反正他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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