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白羽給急壞了。他一麵力禦韋茜夢,一麵高聲喊道:“沈供奉,你可不能臨陣倒戈,忘恩負義啊。石神秀與沈天南在這邊結拜兄弟。這可把那邊正與韋茜夢決鬥的”


    沈天南聽了,心中也不是滋味。他雖然已為升龍閣盡力,可是看到升龍閣受危,心中還是過意不去。他轉身向石神秀道:“三哥,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石神秀此時對沈天南已經很信重,道:“你但說無妨,隻要我能辦到,絕不推辭。”


    “三哥,楊白羽於我曾有知遇之恩,我實不忍看他身死場中。還望三哥成全。”


    石神秀想了想,道:“這件事,須得神槍會會主答應不可。”


    他說完這話,卻聽得不遠外,正與張糊糊激鬥中的王安平喊道:“可以放走楊白羽,但決不能放走升龍閣中的其它人。”原來,他對付張糊糊遊刃有餘,把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到石神秀這邊的戰局來了——現在石神秀是他的女婿了,他當然要倍加關心了。當然,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是絕對不能縱虎歸山,放走楊白羽的。可是為了讓沈天南承石神秀的情,忠心投誠於飛鳳棲梧樓,他隻好答應。


    石神秀聽了這話,心頭一寬,向王安平道:“多謝會主。”旋又向沈天南道:“三弟,我們不殺楊白羽,但楊白羽也不能將他帶來的升龍閣精英帶走。你看這樣好不好?”


    沈天南知道,飛鳳棲梧樓和神槍會能作出這麽大的讓步,已是勉為其難。當下感激道:“多謝三哥和王會主成全。”


    楊白羽在那邊聽了,心知沈天南對他已經仁之義盡。不好再說什麽,隻與韋茜夢酣鬥不止。


    沈天南喊道:“楊門主,你還是走吧。不要再打了。”


    楊白羽心知,今日一役,事關升龍閣的存亡。畢竟自己帶來的這二百多名精英乃是升龍閣中的主力。主力一旦被敵人殲滅或者招降,那麽,升龍閣淪亡之日不遠矣。所以楊白羽誌要突破重圍,將這支主力帶迴升龍閣。可是現在,聽了沈天南的話,心生一計,便停下手來,悵然歎道:“沒想到我楊某人,竟會落到讓人幫我求情的地步。哀哉可憐,壯心逝矣。”


    沈天南聽得楊白羽這麽說,知他已有去意。心想能挽得楊白羽一條性命,也算對得起他對自己的知遇了。


    韋茜夢以及那些正在阻止升龍閣子弟突圍的神槍會子弟也停下手來。升龍閣子弟中,包括二堂主陳逸飛、三堂主林拔苗等人,聽了楊白羽那句話,心想門主去意一定,自己又何必再戰呢,當下也紛紛停下手來。


    韋茜夢心有不甘,可是既然放走楊白羽是王會主與石神秀的意思,那她便隻好讓出一步來,讓楊白羽出去。楊白羽神情沮喪,扔了手中大刀,頹然走出,任升龍閣子弟怎麽唿叫,他也不迴頭。他從韋茜夢的身邊走過,走出了那個包圍圈,向前走去。神槍會的子弟為了防升龍閣子弟發難突圍,都沒有去注意出了圍的楊白羽。韋茜夢因為肩負指揮圍攻的大任,自是無暇去理會一個喪了鬥誌的敗軍之將。可是,忽然,向後走的楊白羽身子一振,以比鷹隼捕魚還要快十倍的速度一拳迴擊韋茜夢。


    本來正在目送楊白羽遠走的沈天南一見楊白羽振起出拳,心頭大震、也大急,他急喊一聲:“小心。”人也掠了過去。


    韋茜夢,才聽得沈天南的喊聲,拳頭已撲至離背後不過一寸處。她反應得快,本能反應的向前撲去,拳頭一時並沒有擊中她,可是拳頭去勢不減,仍然追著她的背部。而她的麵前還有升龍閣的二堂主陳逸習、三堂主林拔苗。這二人本來見門主離去,心中甚是失望,此時見門主勇猛反攻,頓時精神大振,揮刀撲上,迎攻韋茜夢。韋茜夢腹背受敵,情況危急。沒辦法,她隻能向著陳、林二人出招。而受這二人一阻,背後那一拳已在她背上印實。“砰”的一聲響,韋茜夢中拳,五髒離位,張口便呃出一口鮮血來,整個人被震衝向前。陳、林二人挺刀前刺,眼看韋茜夢無力招架,就要被兩刀捅穿。


    忽然一雙手扣住了這兩把刀,擋在了韋茜夢麵前。


    楊白羽又揮出第二拳,可是第二拳揮出去的時候,卻被一又腳夾了一個穩實,進不得,也抽不出來。這時候他定睛一看,才看清楚,原來在這千均一發的瞬間,沈天南竟已掠到了韋茜夢的身前,手腳並用,同時夾住了二刀一拳。曆害,沈天南竟在扣刀夾拳的同時已將幾近虛脫的韋茜夢背在肩上,楊白羽沒想到,此時此際,夾住自己拳頭的竟是沈天南,心中大怒,震起神力。猛砸向前。可是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力不從心,好像那拳頭竟不聽自己的指揮,無力的垂落。然後他又發覺自己的頭忽然掉下來。天,自己的身子還直直的站著,怎麽自己的頭竟垂直掉落呢?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的頭已經離開自己的身體。楊白羽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不能再作任何的思考。


    那些本來欲圖突圍而出的升龍閣的子弟也全部靜了下來,因為他們親眼目睹自己的主子身首異處。砍斷楊白羽脖子的是一把刀,散發著白茫茫、冷颼颼、寒浸浸刀氣的一柄刀——神龍刀。拿這把刀的人當然是石神秀,受了傷的石神秀出刀依然快得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又“砰”、“砰”兩聲響。陳、林二人手上的刀已被沈天南扣折,二人落魄而退。


    跟著石神秀掠過來的許晨光跨前一步,喝道:“還有誰不服。請出來受死。”


    升龍閣二百多子弟,知道大勢已去,狂瀾難挽,都低下頭來,不敢站出來說話。


    許光晨又喝道:“不想死的,馬上棄械投降。”


    隻一下子,升龍閣子弟已將刀兵盡棄於地。這個包圍戰,取得了勝利。


    激戰中的王安平,心存仁善,全意是要張糊糊心服口服,自動認輸。可是他看見韋茜夢受傷,放心不下,便想快點結束這邊戰事。當下再不留情,運起絕技“神槍奧訣”,以指帶槍,發了一槍過去。張糊糊不知,以為隻是一般的點穴指法,急以中食二指一夾。豈料,雙指為“神槍奧訣”的真氣所震,一時竟半身麻痹。張糊糊再要變招時已慢了,王安平一指便射穿了他的心。他隻能絕望的仰天倒了下去。


    而這時的梁正盲也處處受製。因為他武功走的陽剛一路,而與之對陣的白雲道長卻精擅以柔勁見長的太極拳。太極生二儀,二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衍生出六十四駁,環環相扣、生生不息。梁正盲直感到自己被卷進了一個旋渦裏,無論出什麽招什麽力,很快便被吞噬、化解了。沒過多久,他便黔驢技窮,隻勝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了。最後,白雲道長隻施個稀鬆尋常的擒拿手,便將他給製住了。


    而蒙肖閣在群雄的圍攻中,情況也是越來越不妙。因為又拳難敵四手,何況還不止是四手,而是上百手。而這其中的每一支手,在武功上的浸淫,絕不下十年時間。縱然蒙肖閣博知各個門派的武功,可是要對付這麽多人,累也會累死的。所以沒過多久,蒙肖閣便被打得筋疲力盡,軟倒場中,無力拒捕了。


    打得最激烈的要數蒙九霄與方伯仲那一戰了。


    蒙九霄戴著鐵手套,使的是鷹爪、鐵掌、空手入白刃一類的功夫。方伯仲則使劍,與其它人不同的是,他使左手劍、而且出招角度非常詭異,往往自下往上撩,出人意料,防不勝防。這兩人是宿敵了,早在幾年前,方伯仲已成了夜梟盟的眼中釘,而夜梟盟也成了方伯仲的肉中刺。一度,方伯仲將夜梟盟殺得落花流水。一度,夜梟盟也逼得方伯仲天涯逃亡,以及入獄受刑。而今兩人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見,分外拚命。兩人一麵動手,還一麵動口。


    隻聽蒙九霄道:“姓方的。我們的舊帳以後再算。這兒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不要多管的好。”


    “你錯了,特錯大錯。”方伯仲道:“這兒的事與我大有關係,豈能不管。”


    “跟隨你有


    什麽關係?”蒙九霄恨道。


    “你知道為什麽忘我方丈會臨時宣布要檢驗蒙肖閣的劍嗎?知道為什麽蒙肖閣的劍上會淬有毒藥嗎?知道為什麽跟你同來的那兩個元老,一動手就被人截住了嗎?”方伯仲厲聲道。


    蒙九霄聽得心驚。確實,這些問題問中了他心中的疑惑。他道:“為什麽?”


    “哈哈。讓你死得個明白。”方伯仲狠道:“其實楊白羽對你們這個唯利是圖的同盟者也很不放心。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將我交還給你們,原因就是怕你們會趁著升龍閣勢弱,背盟投敵,與敵人聯結一氣,反過來挖升龍閣牆根。他知道,隻有我方伯仲最了解你們,也最有辦法對付你們,所以才騙你們說我已失蹤。其實我一直都在升龍閣。”


    蒙九霄聽了,氣道:“楊白羽這小子真她媽的奸滑。”


    方伯仲道:“其實也不能怪他,誰叫你們夜梟盟從來就隻認錢不認人呢!而今果然,你們沒有知照升龍閣一聲,便密秘潛入杭州,想必是為尋機與神槍會結盟而來吧。”


    蒙九霄驚道:“楊白羽知道我密秘潛入杭州的事?”


    方伯仲笑道:“有我在,楊白羽怎會不知這件事呢?”


    “這話也說得過去。”蒙刀霄道:“你是我們夜梟盟肚子裏的蛔蟲。為了打擊我們,就算讓你窩到屎堆裏,你也一定會樂意的。”


    “你說對了。”方伯仲道:“為了消滅你們這股專門打家劫舍、逼良為娼、藏奸納垢的賊人。我當一隻蛔蟲又何妨。”


    “我們的宿怨且不講。”蒙九霄道:“且說今日,你既然是替楊白羽賣命的,那不去助楊白羽對付神槍會,卻來與我糾纏,是何道理?”


    “很簡單。楊白羽,雖沒有將我交還給你們夜梟盟,可是他也舍不得出錢將我的‘壽命’從你們那兒贖出來。我知道他是在用得著我的時候,才留著我。如果有一天,升龍閣與夜梟盟的友好關係得到鞏固,他不再須要我來提防你們的時候,他就一定會將我交出去。他就是這種無情無義,隻知利用的人。以前他的主子譚朝誌和譚永裕就是被他賣掉的。沒辦法,對付這種人,我隻好另求謀身之所。所以早在一年以前,我就投效於神槍會。神槍會才是我的老板,我隻是作為神槍會的臥底潛伏在升龍閣,替楊白羽辦事罷。”方伯仲道:“所以,當我得知你們潛入杭州,欲圖通過蒙肖閣打擂勝出,接近神槍會,並與之洽談結盟之事。我便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


    “什麽好機會?”


    “消滅你,還有升龍閣的好機會。”方伯仲道:“楊白羽自然不想讓你們與神槍會有洽談的機會,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決不允許蒙肖閣入選為婿。而決賽時,與蒙肖閣對陣的是石神秀。石神秀若然勝出,便意味著飛鳳棲梧樓要與神槍會結成親家。這對升龍閣來說,也絕非是好事。所以,思來想去,楊白羽想出了一條妙策,那就是在初賽歸來的慰勞宴上,往蒙肖閣喝的酒裏放了一點點蒙漢藥。然後趁其上榻昏睡不省人事的時候,在他的配劍‘倒流劍’上淬了見血封喉的毒藥。”


    蒙肖閣這下子算明白了,恨恨道:“原來楊白羽他算準,以我兒與石神秀的戰力,無論哪一方勝出都必須負出傷殘的代價。所以他在我兒劍上淬毒,意圖借我兒的劍殺死石神秀。而石神秀一旦中劍毒而死,那我兒便違了禁用暗器的規定,不能入選為婿且不說。弄不好還落個陰謀殺害神槍會女婿的罪名,那時不單飛鳳棲梧樓對我們恨之入骨,隻怕神槍會也絕不輕饒我們。”蒙肖閣頓了一頓,道:“楊白羽,好狠的用心。竟要阻我夜梟盟的前途。”


    方伯仲笑道:“這件事,本來很隱密,奈何楊白羽信錯了人,讓我也參與到這個計劃中去。他甚至讓我另帶一股升龍閣人馬,準備趁你們夜梟盟與神槍會、飛鳳棲梧樓兩派起衝突、打得兩敗壞俱傷時,出來收取漁翁之利。可惜啊,這麽精密的計劃,就因為我將消息透露給神槍會王會主。以致王會主臨時請忘我大師出來檢劍,又布下這天羅地網,將你們這股逆賊一網打盡。哈哈。”


    蒙肖閣聽了,臉色都變了。他隻恨當初沒帶更多的夜梟盟子弟來杭州。如果帶了,也不至有今天這樣全麵挨打,被困重圍的局麵。不過話又說迴來,如果自己帶更多的人過來,那不等於沒有打擂勝出,就自個兒暴露了身份嗎?思來想去還是要歸罪於方伯仲,沒有方伯仲的告密,楊白羽就不會發現夜梟盟要人潛入杭州的事,也就不會猜到蒙肖閣打擂的目的。同樣,沒有方伯仲的密告,自己今天就不會落到四麵受敵的地步。究根結底,所有的禍事都是方伯仲一手造成的。蒙肖閣越想越窩火,出手也越來越狠。可是沒有用,因為方伯仲的劍法也越打越鬼,到最後的時候,蒙肖閣甚至隻能退守,而不能進攻。


    其實蒙九霄也有些懊悔,懊悔不該為了錢,而將蒙肖閣放出來。縱虎歸山,後患無窮——蒙九霄這迴是親身感受到這句話的真諦了。他在心中發誓,如果今日能幸免於難,迴返夜梟盟,那他一定將《夜梟盟律法》中關於“以錢贖罪贖命”的條款全部廢除。可是他還有這個機會嗎?沒有了,因為旁過忽然圍過來了幾個人,他們是少林派的忘我大師、武當派的白雲道長、神槍會的王安平、飛鳳棲梧樓的石神秀和沈天南。這些人的出現,使得蒙九霄完全陷入絕望的深淵中,他越打越心驚,越打越分神,越打越心怯。終於一疏神,被方伯仲一劍刺中心門,倒地而歿。


    這時王安平才攜同大家一起立,走過去看韋茜夢。韋茜夢受了重傷,躺在擔架上,臉色發白。她看見王會主等幾位長者走過來,像想起身相迎,可是傷處一痛,卻幾乎呻吟出聲。站立一旁的王君玉忙將好扶住道:“姐姐,你傷重,不要亂動。”


    王安平也關心道:“茜夢,心身體莫要亂動。”


    韋茜夢強忍傷痛,重新躺好道:“多謝會主關心。屬下的傷不礙事的,養個把月就好。”


    這是沈天南走前一步,赧然道:“都是我不好,韋旗主這傷,全是我害的。”


    韋茜夢坦然一笑道:“人在江湖,哪能一輩子都平平安安,不受傷的。你也不必自責。我很快就好了。”


    王安平笑了笑道:“看來我們的韋旗主不愧是女中豪傑啊,傷得那麽重還笑得出。好好好。”


    眾人聽了,都放心的笑了。現在雨過天晴,大家可以放開懷抱的賞風賞月了。


    隻聽王安平又向韋茜夢道:“茜夢。我給你紹一個人。”然後他向站在身後的方伯仲道:“方少俠,你過來。”


    方伯仲走上前來。於是王安平便向韋茜夢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有一張‘王牌’嗎?其實我們的‘王牌這是他——方少俠。”


    方伯仲灑然笑道:“三天前在下混在人群中,暗射了一針,還請韋旗主、石樓主,還有沈先生寬宏大量,不要計較。”


    石神秀、沈天南、韋茜夢聽了都釋然一笑。其實同為年輕人,大家在一起,相互識重,怎會去計較以前那些不歡的事呢。


    韋茜夢真誠道:“能有方少俠幫忙,我今後的工作就輕鬆多了。”


    眾人又為之一笑。


    卻聽白雲道長問道:“王會主啊。令愛與石樓主的喜事什麽時候辦啊?我們都等不急了。”


    眾人聽了都出聲附合。使得在旁的石神秀與王君玉的臉都紅了起來。


    此時太陽偏西,紅霞晚照,湖水流金,景致是那樣的美麗可愛。


    石神秀突發奇想——“如果秀色可飲,那人,一定醉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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