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這是我手機號,以後有事直接打這個號碼就行了!”和其它人一樣,李耒拿到大哥大之後的第一件事也是通知熟人。


    “好,記住了,不是我說啊,這號碼跟你李大老板的身份不相襯啊,咋不弄個八多的?”劉永好也未能免俗。


    “隻要你不嫌陌生人的電話多,那你盡管用好號碼;對了,過幾天開會,你打算啥時候到?要是到的早了就直接住我這兒?”李耒問道,年後全國鄉鎮企業家協會又要開會了。


    “那行,還是你會享受,我也沾沾你的光,享受下往年間達官貴人的待遇!”劉永好答應下來。


    幾天後,倆人就在京城李耒的四合院裏見麵了,圍著火鍋一邊涮羊肉一邊聊天,身為四川人,劉永好似乎有點不太喜歡清湯火鍋,“味道倒是還行,這羊肉確實好,就是沒得紅油,涮火鍋總覺得差了點啥!”


    “紅油有紅油的好,清湯也有清湯的優點嗎!偶爾還是要嚐試下其它風格的火鍋嗎,等將來有機會,我再帶你去吃潮汕牛肉火鍋、雲南酸湯豬腳火鍋。”李耒勸說道,得虧劉永好不是重慶人,要不然肯定更嫌棄。


    日後海底撈火遍全國,就連成都也有不少,唯獨重慶是怎麽也站不住腳,在重慶人心中,最好的火鍋始終是我家樓下那家,其餘不管是海底撈還是東來順都不認,這些連鎖火鍋店去重慶是混不下去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劉永好聽到雲南酸湯豬腳火鍋的時候,忍不住就開始想,惠農是不是盯上了雲貴市場?這對希望可不是個好消息,但是他又不方便直接問,於是想想采取了迂迴策略,“你說正大去年被我們兩個擺了一道,今年會不會有什麽打算?比如說也搞個偷襲之類?”


    “我們跟正大的競爭是長期性的,不管有沒有都要做好準備!等到了四五月份,改搞的促銷還是要搞,而且還得提前做好預案,要是正大沒有特殊反應,那就按照預定計劃來,要是他們有啥大動作,我們也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李耒的迴答中規中矩,劉永好也猜不出來什麽。


    算了,既然猜不出來就不猜了,而且他說的也有道理,不管別人怎麽樣,我們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既然進軍雲貴是早就定下來的計劃,那麽就按照定好的方案走,同時做好準備,要是惠農和正大也看上了雲貴市場,那就看誰的準備更加充分吧!劉永好琢磨著。


    起碼在雲貴市場,希望並不虛正大和惠農,近水樓台先得月麽,成都距離雲貴近,他們在雲貴開分公司比正大、惠農都要方便。


    吃完火鍋,又聊了一會兒,倆人都早早地睡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旅途的勞累就消失不見,重新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洗漱結束,王世斌早就幫他們買好了早餐,李耒吃著油條喝著豆漿,把一碗聞起來味道有點怪的東西推給劉永好,“超哥,來嚐嚐老bj有名的早點。”


    “算了算,京城其它吃食還好,唯獨這豆汁兒我是怎麽也吃不慣!”劉永好沒上當,也拿起油條吃了起來。


    會議要到明天才開始簽到,今天的時間可以自由安排,他倆商量一番,就決定出去隨便走走,看看首都的商業氛圍。


    出去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附近的集貿市場,進去一看裏麵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幅畫麵,有的攤位後麵,守攤的縮著脖子躲在後麵,有人過來了也懶得招唿,顧客問價也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另一些攤位前則是熱鬧非凡,手裏拿著樣品不停地叫賣,隻要有人過來,就殷勤地詢問,討價還價,不一會兒就成交了好幾單。


    “來,給我拿兩雙手套。”李耒和劉永好都非常好奇,於是找了個生意一般的攤位,先買了點東西,然後問起了原因。


    “嗨,這有啥奇怪的?人家端的是鐵飯碗,不管賣的好還是賣的差,都拿那麽多工資,誰還願意費勁巴拉的賣貨啊!”攤主撇撇嘴說道,語氣裏既有羨慕也有不屑,羨慕是因為人家有單位、有工資拿,不屑則是覺得這些人糟踐了地方。


    原來京城有很多生產襪子、手套的小企業,這些企業生產的產品款式老舊、完全沒辦法同鄉鎮企業競爭,所以就出現了大量擠壓,然後這些單位就找到上級訴苦,想讓上級幫忙解決問題。


    上級部門拿出來方案,讓工商局劃出集貿市場裏最好的攤位交給他們,希望他們能把握好這個機會,利用集貿市場的海量消費者把這些積壓品消化幹淨;這辦法聽起來不錯,但那些小企業卻想不通,覺得以前都是我們生產多少產品,直接就送到供銷社、百貨商店,由他們銷售就完了,怎麽現在還要我們自己賣?


    於是幾百家企業,隻有十來家報名,而這十來家裏又有一大半光報名沒安排人過來,最後隻剩下六七家廠子有人過來擺攤,這些擺攤的人則是一肚子怨氣,我在廠裏待著多好?幹嘛要來這兒吹冷風?


    所以他們幹活都沒精打采的,別家小攤販起早貪黑,他們則依舊跟在廠裏一樣,嚴格實行八小時工作製,早上九點過來,下午五點就急著迴去吃晚飯,完全沒想過五點之後才是集貿市場人最多的時候。


    廠裏也拿他們沒辦法,因為要讓他們加班就得給加班費,現在廠裏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工資還是問銀行貸款發的,哪還有錢發加班費?於是他隻能任由他們如此,結果就算他們占據了最好的攤位,每天也賣不出去多少貨,銷售額還不到私人攤主的四分之一。


    “這樣的企業還有什麽生存的意義?”劉永好聽了直搖頭,他想起了去年那些被希望、正大、惠農幹趴下的小飼料廠。


    “別看他們現在逍遙,將來有的是吃苦的時候。”再過些年就是大下崗了,李耒敢保證,現如今吊兒郎當這些人絕大多數都要被迫走向社會,但願他們那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你沒來的時候,我去拜訪了杜老,在他哪兒看到了一組數據,去年全國鄉鎮企業總產值突破萬億大關,從業人數也超過了一個億,實現李潤265.3億,首次超過國營企業的246億;同時,鄉鎮企業的總體利潤率為百分之五點六,同樣超過了國營企業的百分之二點六,不知道明天開會的時候,何部長會不會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而他自己又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擔心?”李耒報出一串數字。


    “是啊,好消息肯定是好消息,這說明鄉鎮企成績突出嗎!”但是聯想到最近報紙上姓社姓資的爭論,劉永好也未免有些擔心,國家究竟會如何看待鄉鎮企業的崛起?是欣慰還是警惕?


    到了晚上,魯冠球也來了,李耒說起了白天的事情,魯冠球卻顯得很樂觀,“為啥要改革?不就是因為原來那一套不管用了麽?而我們鄉鎮企業的成功既然已經證明了改革是有效的,那完全沒有道理再走迴頭路嗎?”


    “現在利潤超過國有企業還隻是開始,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兒,等2000年的時候,鄉鎮企業不管是總產值還是利潤,都會遠遠超過國有企業!我們也不害怕國有企業繼續改革跟我們競爭,‘老虎出山好,猴子照樣跳’!”他還用了一句順口溜,老虎自然是那些國有企業,而猴子就是鄉鎮企業了。


    老虎再厲害,遇到猴子也沒有太多好辦法,他在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和國有企業競爭的信心。


    “現在很多小型國有企業都過不下去,又該咋辦?”劉永好問道,他說話的時候有些羨慕,魯冠球有這樣的底氣是因為浙江那邊改革遠比四川要深入,萬向的經營環境因此也要比希望好得多。


    後世有一個段子,說得就是不同地區的營商環境,有三位不同地區、同樣負責民營企業管理的單位領導到一起開會,浙江的領導講話時說,“我服務的那些企業......”


    山東的領導說,“我負責的那些企業......”


    東北的領導則是,“我管的那些企業......”


    三個不同的詞匯體現了三種不同的態度,這三個不同地方的營商氛圍也因此可見一斑;對此,李耒是親身體會過的,在特區、在上海、在浙江、在陝西、在山東、在東北開設分廠的時候,效率截然不同。


    “還能咋辦?照我說還不如學特區,賣了算了!留給國家,國家還得不停地撥款補貼,賣了不僅能甩掉包袱,還能得到一筆財政收入!”魯冠球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去年四月份,特區逐漸開始將一些效益不好的企業出售給外商,從而甩掉了這些包袱,從去年到現在特區一共出售了四十多家企業,節省了大量不必要的撥款,李耒也讓新世紀買了一些有一定潛力的企業。


    和其它外商一樣,新世紀在收購企業的時候,也不願意要那些老員工,一來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染上了一些壞習慣;二來麽,從管理的角度出發,員工來源太過單一不利於管理。


    所以這些人就失業了,他們可以說是改革開放以來第一批下崗工人,隻是現如今還沒有出現下崗這個詞罷了;好在特區機會多,隻要願意幹,他們總能找到新工作,所以沒出現太大問題。


    其實後世也一樣,為啥江浙福建廣東沿海一代的下崗問題不嚴重呢?就是因為這裏經濟相對發達,政府有能力提供補償,工人們也容易找到新工作;東北下崗職工最慘,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東北民營經濟不夠活躍,國營企業比重過大,一下把這麽多工人推向市場,根本就消化不了。


    “我們浙江也開始學著做了,娃哈哈你們曉得吧?宗老板搞得,這幾年發展一直不錯,現在他想擴大經營,而市裏麵的第四罐頭廠快活不下去了,所以市裏麵就想讓他兼並第四罐頭廠,這樣娃哈哈有了擴張的空間,第四罐頭廠也能重獲新生!”魯冠球舉了個例子。


    有一個大佬登上了曆史舞台,李耒心裏暗暗感慨,宗慶後的小魚吃大魚的確存在著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但整體而言還是有益的,因為第四罐頭廠留在政府隻能一步步貶值,最終破產,而到了他手裏則可以創造新的利潤。


    然而並不是所有小魚吃大魚都能如此,更多地則是吃幹抹淨然後把企業變賣一空走人。


    “我們四川現在還不得行。”劉永好就更羨慕了,要是有這樣的機會,他肯定會兼並一堆小飼料廠,這比自己重新興建方便地多,“我們四川是讓效益比較好的國有企業兼並虧損企業,然後政府給優惠和政策扶持!”


    “這種辦法不得行!遲早會把那些原本還不錯的企業拖垮,萬寶不就是這樣垮的麽?”李耒搖頭道,鄧韶深現在都跑路了。


    同樣是兼並為啥宗慶後可以,國有企業兼並同行就不行呢?關鍵就在於選擇權,宗慶後可以答應兼並第四罐頭廠也可以選擇不答應,而國有企業受上級製約,說讓他們兼並那家企業,不管那些企業是什麽歪瓜裂棗他們都得吃下,吃多了自然消化不良。


    而且宗慶後在兼並第四罐頭廠後享有完全的人事權和財權,可以解決那些不服從管理的員工,國有企業領導卻不行,被兼並的企業職工不服從管理,處理起來非常麻煩。


    三個人聊到夜深方才各自睡去,醒來後去會場簽到,連續開了好幾天會,會議結束之後李耒正準備迴家,卻接到了李新旺的電話,“小耒,你讓我留意的事情有消息了,聽說諸城這邊新上來個領導,準備出售縣裏的國有企業,其中就有榨油廠,你要不要過來看下?”


    “好,我這就過去!”一聽到諸城,李耒馬上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陳賣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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