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肩悠悠的走在“懷舊巷”的青石板路上,捱得那麽近,沐著小雨,一點都不急。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侶。


    可惜。他們並非如人們想像的那樣。


    程濟真希望這懷舊巷長,長長,長長長,永遠都沒有一個盡頭。他願意這樣走下去,直到永遠,隻要有她在身邊。


    可是,懷舊巷的盡頭已到,那兒有一座小拱橋,名“斷絕”。橋的那頭便是官道,官道往南可到“賓至如歸”客棧;官道往北可至禦神醫府。


    這小小的拱橋,橫跨於寬不過五丈的隨緣河上。河水清清,能見小魚於青荇成群結隊的遊泳;橋身拱拱,形如一張弓、一鉤月、一段虹。橋的這頭那頭都有房子。可當得江南水鄉老百姓住居的典型環境——小橋流水人家。這樣的小巷、拱橋、流水在京師隨處可見,可是為什麽偏偏這兒的巷名“懷舊”,這兒的河名“隨緣”?這兒的橋名“斷絕”?——難道,冥冥中自有定數?讓你我緣分斷絕,此生隻能在迴憶中度過?!!!


    程濟不自覺的停下腳步。眼前不過是五丈來寬的河麵,要以輕功飛過去並不難,更何況有橋,就算慢慢走,也用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座小橋,卻讓他生出迢迢遙遙,無法抵達彼岸的傷感——他真怕自己還沒走到橋中央便已老去!就是這樣的一條河,卻讓他生出無法跨躍恐懼——仿佛前生注定,要跨過去,便一定會墜入河中,活活溺死!真想迴頭迴到那一條稍顯陳舊的小巷裏,可是,人生,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因為來自命運思考的這些傷感、這些恐懼,程濟駐足不前。


    可是詩依卻已高興的跑到了橋上。仿佛一隻鳳凰經過痛苦涅槃終獲新生那樣,她的喜悅綻放著真、善與美的光輝!這光輝固然能使天下任何一個有生命的物體都甘願雌伏在她的腳下。可是程濟在看到這片光輝時,卻覺得一陣暈眩,暈眩得快要死去!他聽到她在橋上高興的喊——“啊!這水多幹淨啊!這橋又好詩意啊!濟哥你快上來看看啊,這兒的風景真好!”


    他實在不忍掃她的興。他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橋中央,從這兒的角度往下看,小河在青荇的遮掩下,綠森森的泛著黑光,好像深不見底,好不嚇人!


    詩依又高興的道:“濟哥,你不是讓我用詩來對《西廂記》中那句‘碧雲天,黃葉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嗎?現在我靈感來了,我就對個——短虹橋,細流水,人家近。霧散華城。知是鄉關無幾程。枯心喜意萌!”


    ——聽前句,知是初經別離,惆悵難消。聞後句,曉得遠途歸來,近鄉情喜。這詩顯然對得極好,


    “我對得可好?”詩依一臉期待的問!


    程濟聽了詩依對出來的這句詩,知她得獲自由,心中喜悅,隻是這詩中的“鄉關”所指究竟是。。。。。。——程濟不由得說道:“詩依,過了這座小橋,往南便是我和朋友們一起經營開辦的‘賓至如歸’客棧,我們到那裏落腳可好?”


    詩依神色恢複平靜道:“濟哥,我已結婚了!”


    程濟聽了這句話,直似中了致命一刀般,心——激烈的痛起來。盡管在此之前,他知道她曾與禦神醫孫懸壺舉辦過一次婚禮!但那次婚禮,後來出了變故!所以一直以來,他從沒將她當成一個已婚的女人。他總期盼著有一天,他能走進她的感情世界裏,成為她最親近的人!可是,現在她這句話,完全粉碎了他多年的夢想!


    詩依繼續道:“濟哥,我想迴禦神醫府!”


    程濟的心在這一刻碎成千片。他感到自己懷藏了許多年的戀愛之夢,就像一張陳舊的圖畫,被人撕爛、摒棄、無情的扔在地上,並肆意的踐踏!忽然之間,他明白,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注定便是一出悲劇!——曾經,他將她列為自己生命座標上最美的高點,他知道幸福之神就駐居在這個高點上。為能與幸福之神做一次親密接觸,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死了也再所不惜!可是現在,當他剛剛爬到這個高點,剛剛以為可以苦盡甘來的時候,這幸福之神卻忽然消失不見了!這,多像是一個可笑的嘲弄!


    程濟站在這小小的拱橋上,麵對著一河的傷逝,終於忍不住哭了。這世間盡管多的是百媚千紅,可是獨屬於他的那片嫵媚、那抹嫣紅,已隨波遠逝,永不歸來。程濟知道,自己從這一刻起,他便已死去。。。。。。。


    看到程濟麵對著一河隨緣波流輕輕的啜泣!詩依心頭像掩過一片慘淡的飛雲!她非是不解人意,她豈會不明白,隻是。。。。。。她輕輕的道:“曾經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曾幫過我!我與他曾經共患難!希望你能理解!”


    程濟雖不知詩依與孫懸壺共患過什麽難!可是他知道,她曾經很苦很苦;知道她現在說的“他”,指的就是禦神醫孫懸壺!


    為什麽與她共過患難的是他而不是我?——程濟在心中自責並受傷著!淚水像止不不住的大雨,滂沱的下著!


    “禦神醫府在北邊,”哭得一會後,程濟擅聲說道,“我送你過去!走吧!”


    詩依點著頭。隨程濟一起步下小橋,往官道的北邊走去!離禦神醫府還有較長的一段路!難道要一直沉默著走完這最後一段路嗎?


    詩依顯是誠不願看見程濟鬱鬱不樂,她打破沉默強笑道:“你還沒說我對的詩好不好呢?”


    程濟此刻已然明白詩依所對詩句中“鄉關”二字指的乃是禦神醫府,心下好不傷懷!不過終不忍狠下心來對詩依。他答道:“詩依對得很好,很工整,也很經典!”


    詩依見程濟還不開心,便轉換話題道:“濟哥,除了《西廂記》外,你還看過其它劇子嗎?”


    “看過。很多。”程濟木然的點頭。


    “也不知以後幾時才能再見麵。”詩依略為傷感的道:“濟哥見多識廣,介紹幾個好劇子給我聽?好嗎?”


    程濟聽了她這句話,心裏格登一跳——是啊!今天這段路走完後,天涯各自,當真不知幾時才能再見!何以自己竟這樣自顧自的傷心,平白虛度了這如金般珍貴的光陰。忽然之間,他心頭升起時光比黃金還珍貴的感覺,無論如何,他應該讓她開心的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程濟仔細的思索了一下道:“我看過的劇子很多,較優秀有《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羊角哀舍命全交》、《吳寶安棄家贖友》、《蘇小妹三難新郎》、《杜麗娘夢死還生》、《張淑兒巧智脫楊生》、《眾名姬春風吊柳七》等。這其中,要數《羊角哀舍命全交》、《杜麗娘夢死還生》兩劇情節最為曲折,也最為離心奇、動人。隻是這《羊角哀舍命全交》(此篇作品後被馮夢龍收入《警世恆言》中),講的是男兒之間,義氣相激,生死相赴的事情,於你們女兒家來說大是不宜!倒是這《杜麗娘夢死還生》,敘述的是男女情愛之事,頗合你們女兒家的胃口,我若願意聽,我倒可以給你講一下它的大概內容!”


    詩依虎起玉臉,嗔道:“濟哥好看不起我們女人,難道我們女人就隻會談情說愛,交友不講義氣嗎?我偏要你先給我說一說《羊角哀舍命全交》是怎麽樣一個義氣相激、生死相赴的!“


    程濟知是自己失言,忙道歉道:“哎——是我失言,女孩子家其實也有爽利、俠烈,不讓須眉的英風!花木蘭帶父從軍便是很好的例子!你既然要聽,我就說說吧!你聽不下去,記得與我打聲招唿就好了!”


    “快說,快說!”詩依臉上湧起興奮之色,顯已迫不及待!


    程濟講道:“《羊角哀舍命全交》講的是左伯桃與羊角哀這對結拜兄弟,互相扶持、生死相赴的故事!旨在宏揚一個‘義’字。且說春秋時,楚元王崇儒重道,設納士館,發招賢令,以求得賢能之士輔國匡政。恰時,在西羌積石山,有一賢士,名左伯桃。左伯桃飽讀詩書,謀


    策略經十分突出。他聞得楚王招賢納士,便別了鄰裏親朋,前往投奔,以求一展胸中所學。”程濟頓了一頓,又道,“左伯桃迤邐來到雍地,時值隆冬,風雨交作。天色漸黑,他淋了一身雨,遠遠看見一間茅屋中透出燈光,便前往借宿。不料這小茅屋的主人也是個儒生,名羊角哀,抱經倫之誌,懷王佐之才!二人皆是品學兼優之十,相見之下,惺惺惜惺惺!至夜,便抵足而眠,共話胸中學問,終夕不寐!第二天還雨下不止,羊角哀便留左伯桃在自己家住下,盡其所有,好好款待。二人相知相惜,遂結拜金蘭,左伯桃年長為兄,羊角哀年齡較小,為弟!”


    詩依聽得眼睛發亮,讚道:“好一雙俊傑才郎!”


    “雨下了三天,才漸漸停下。左伯桃不忍分離,又惜重羊角哀之才,便勸其同往楚國!羊角哀本有致仕之心,如今又得兄長相邀,便欣然應命。於是二人結伴去楚國!不曾想,天公不作美,才人才走得兩天,便又碰上下雨天氣,被迫羈身旅店中,盤費罄盡,隻剩一小袋幹糧。沒辦法,二人隻好輪流背負著冒雨趕路。”程濟歎息道:“可惜天公無情,竟又下起大雪來,使他們的境遇越發糟糕!”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賢臣!不知他們二人是否能夠患難見真情?”詩依充滿期待的說道。


    “二人走過岐陽,道經梁山路,問及本地樵夫方知此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寨,長有百裏餘,荒山峻嶺,多有野獸出沒!如此道遠天寒,以他們目下衣單糧少的條件,實難對付,可是二人心性堅忍,都不願半途而廢,還是繼續堅持走了下去!二人又走一天,可是雪卻越下越大,以致後來,天寒加劇、道路愈加難走!這時的左伯桃已凍得有些受不了。於是他便做了一個決定!”程濟道。


    詩依正聽到緊張處,忙問:“他做了什麽決定?”


    “在劇中,這個決定是以佐伯桃的唱詞來表達的,我唱給你聽!”程濟悲從劇中來,用一種悲傷而又決然的聲音唱道,“——我思此去百餘裏,絕無人家。行糧不敷,衣單食缺。若一人獨往,可到楚國;二人俱去,縱然不凍死,亦必餓死於途中,與草木同朽,何益之有?我將身上衣服脫於賢弟穿了,賢弟可獨齎此糧,於途強掙而去。我委的行不動了,寧可死於此地。待賢弟見了楚王,必當重用。那時卻來葬我未遲!”


    “好高尚的情懷啊!左伯桃真乃一賢士也!”詩依感傷道,“隻是羊角哀若也是一賢人,又何肯拋下兄長,獨自取道去楚國呢?”


    “詩依講得不錯。”程濟道,“羊角哀聽了左伯桃這番話,自是不肯,他說道‘焉有此理。我二人雖非一父母所生,但義氣過於骨肉,我安忍獨去而求進身耶?’。說罷,便扶著左伯桃踏雪前行!”


    詩依聽得點點頭道:“如此方不負結拜之義!”


    “二人又走了十裏路,身體都困乏得不行!這時,路邊有一株枯桑,頗能避雪,那桑下隻容得一人。羊角哀便扶著左伯桃到那兒坐下。左伯桃坐下後,便命羊角哀敲石取火。燃些枯枝,以禦寒氣。羊角哀應命,到一邊去檢枯枝,迴來時卻見左伯桃已脫得赤條條,渾身衣服,都做一堆放著。羊角哀大驚,忙問其故。左伯桃說道‘我尋思了好久,知道自己實難走出這雪地!賢弟你莫要自誤,快穿了這些衣服上路吧!不要管我!’。羊角哀聞言大哭,說道‘我們二人生死與共,怎能分離!’。”程濟傷感的敘述道,“左伯桃說道‘如你我都死,那誰人來埋你我白骨呢?我平生多病,賢弟少壯,比我甚強;更兼胸中學問,我所不及!等見到了楚王,必登顯宦!請勿以我為念,快快上路吧!’。羊角哀哭道‘若二人隻能活一個,我願解下衣服,給你大哥你穿!大哥你就獨自背糧上路吧!我寧死於此地,也決不獨活去求取功名!’。左伯桃見勸解無用,便欲跳溪而死,羊角哀見之,忙將他抱住,痛哭不止,待要將衣服給大哥披上,卻被左伯桃推開!他再待向前勸解,卻見左伯桃神色已變,四肢冰冷,口不能言,以手揮之令他離去!”


    詩依聽到傷情處,悲不能語。


    “羊角哀心思自己若也凍死於此,那死後誰人來葬大哥?遂於雪地中再拜左伯桃哭道‘不肖弟此去,望兄陰力相助,但得微名,必速返來厚葬。’。左伯桃點頭半答,於是羊角哀便取了衣糧,帶泣而去。左伯桃死最後死在桑樹下!”程濟說到此處,不由得淚濕眼角。


    詩依已泣不成聲!左伯桃之死,觸動了她心中那根傷感之弦!她不是那種沒經過世麵的女孩子,相反,她的生命中充滿了太多悲傷的迴憶——父母之死、朋友之死、親哥入獄、婚禮上。。。。。。,所有的這些都曾讓她悲難自抑、肝腸寸斷!隻是事經多年,她在生活中學會了堅強,強把這些苦痛的記憶埋藏到心的最底層,絕少開啟!豈知今天在這兒,因為有感於左伯桃之死,那些沉睡在心底的悲傷盡數醒來,竟至悲發難收,泣不成聲!


    “羊角哀捱著饑寒,終於來到楚國!徑投納士館而去!在納士館門口得遇負責接納前來投奔賢士的上大夫裴仲。羊角哀上前做揖,表明來意!上大夫裴仲見他雖麵容憔悴、衣衫藍褸,但氣宇軒昂,談吐不凡,當下便邀他入館,具酒食以進,讓他夜宿於館中!第二天,上大夫非仲到館中探望,順便試題策問。羊角哀百問百答,談論如流。裴仲大喜,入奏楚王,楚王當下立即招見,問他富國強兵之道。羊角哀首陳十策,皆切當世之急務!楚王大喜,設禦宴以待之,拜為中大夫,賜黃金百兩,彩緞百匹。羊角哀再拜流涕。楚王奇之,問其中緣故。羊角哀遂將左伯桃脫衣並糧之事,一一說了。楚王聞知,為之感動。旁聽的諸大臣聞知,亦無一不為左伯桃之死痛惜不已!”程濟繼道,“羊角哀將左伯桃之事上奏了,隨既便向楚元王告假迴去安葬左伯桃。楚元王應允,並厚賜葬資,封已死的左伯桃亦為中大夫!”


    詩依泣聲漸止,道:“好人有好報,他們二人終於得成所願!”


    “是啊!人縱然死去,但壯誌得酬,於願足矣!也算是死得瞑目,沒有什麽遺憾了!劇情至此,要收束結尾也無不可!可是劇子妙就妙在事情還沒完,後麵的部分於動人處更添傳奇色彩!”程濟臉上不由得湧起一層追慕之色。


    “劇情還沒結束嗎?”詩依驚道,“後麵又發生了什麽事?”


    “且說羊角哀辭了楚元王,徑奔梁山地麵,尋舊日枯桑之處。果見伯桃死屍尚在,顏貌如生前一般。羊角哀再拜而哭,唿左右喚集鄉中父老,卜地於浦塘之原。此地前臨大溪,後靠高崖,左右諸峰環抱,風水甚好。尋得風水寶地後,羊角哀遂以香湯為左伯桃之屍沐浴,為其穿戴大夫衣冠,置內棺外槨,安葬起墳。四周築牆栽樹,並於離墳三十步處建享堂,塑左伯桃之儀容。立華表,柱上建牌額。牆側蓋瓦屋令人看守。造畢,設祭於享堂,哭泣甚切。鄉老從人無不下淚。”程濟道,“祭罷,鄉老從人散去後,天色已晚。是夜,羊角哀獨自挑燈燃燭而坐,感歎不已。忽然一陣陰風颯颯,燭滅複明,見一人於燈影中,飄忽不定,隱隱有哭聲。”程濟說到這裏看了看詩依。


    詩依已緊張得雙手抱肘,似怕冷瑟索狀。看來她已預感到下麵所發生的事情,將與陰冥鬼魂有關係。


    “來的是左伯桃的鬼魂!詩依怕麽?”程濟滿心關懷的問道。


    詩依頓時放開抱肘的雙手,挺起胸膛,道:“賢者之靈,必不害人。何懼之有?”


    程濟放心的點了點頭。往下說道:“且說羊角哀驚見大哥左伯桃陰魂,又聞其隱隱有哭聲,心想大哥陰靈不遠,今來見弟,必有原因,當下便出聲詢問。左伯桃陰魂說道‘感謝賢弟記掛,初登仕途,便告假迴來葬我!又贈重爵,並棺槨衣帶之美,凡事十全。但因所建墳地與荊軻墓相近,此人人世時,因行刺秦王不成功而被殺,高漸離將他屍首葬


    於此處,神極威猛,每夜仗劍來罵我說——你是凍死餓殺之人,竟敢建墓在我肩上,奪我的風水!若不趕緊遷移到別處,我將挖開墳墓,將你屍首拋擲於野外。——因為有此危難,所以特來告訴賢弟你。希望你能將我改葬到其它地方,以免此禍!’。說罷,疏忽不見!羊角哀本欲再問,卻不知義兄英靈之所往!第二天,羊角哀喚來附近鄉老,一問之下,方知附近果有荊苛墓,常常顯靈,土人建廟於側,四時享祭,以求福利!羊角哀心中大怒,便帶著隨從徑奔荊軻廟,指著廟內供俸的荊軻神象大罵道‘你乃是燕國一匹夫,受燕太子丹俸養,名姬重寶,受用不盡,不思良策以完重托,入秦行刺,喪身誤國!卻來此處驚惑鄉民,而求祭祀!我義兄左伯桃仁義廉潔,乃當世名儒。你有什麽資格來逼迫他!若經警告,還不思悔改,再來放肆,莫怪我下手無情,毀你廟、發你墳,讓你沒有安身之地!’。罵完,羊角哀便來左伯桃的墓前祈祝道‘如果荊軻今夜還來逼迫,請義兄一定再來告訴我。’。”


    詩依聽得咋舌道:“不曾想,左伯桃一代賢士,死後也不得安寧。這荊軻也逼人太甚了!”


    程濟笑了笑,道:“天色又晚,羊角哀於享堂內秉燭以待,果見義兄左伯桃咽咽而來傾訴說‘感謝賢弟你為義兄我出頭,奈何荊軻從人甚多,皆土人所獻。賢弟可束草為人,以彩為衣,手執器械,焚於墓前。我得這些草人相助,便可保安全了!’。言罷不見。羊角哀從其言,連夜使人束草為人,以彩為衣,各執刀槍器械,建數十於墓側,以火焚之,並祈祝說‘若其無事,亦望迴報!’。到了晚上,聽見外麵有風雨之聲,如人交戰。羊角哀出戶觀看,見義兄左伯桃奔麵而來,說道‘賢弟所焚的草人,不得其用。荊軻又有高漸離相助,不久我的屍體必被他挖出來拋於荒野,賢弟還是早些把我遷到其它地方殯葬吧!’。羊角哀怒道‘此人安敢欺淩大哥,賢弟我當力助以戰之。’。左伯桃歎道‘賢弟你為陽世之人,而為兄我是陰間之鬼!賢弟你雖勇烈,陰陽阻隔,卻焉能來戰鬼?就算結些芻草,也隻能助戰,不能退此強敵。徒唿奈何!’。羊角哀說道,‘大哥,你且先去,賢弟我明天自有辦法料理這件事!’。”


    詩依笑道:“這人鬼之戰,也忒的離奇。隻是說明了陰陽阻隔,人勇不能戰鬼也!這羊角哀第二天又如何處置此事呢?莫非要去請僧道巫婆來上陣不成?”


    “詩依且往下聽,這離奇劇情動人處就在下麵這一段。”程濟繼道。“次日,羊角哀到荊軻廟中大罵,打毀荊軻神象,又欲放火焚廟,卻見鄉老數人來勸阻並再三哀求說‘此乃一村香火,若觸犯之,恐貽禍於百姓’!須臾之間,土人都來求告,羊角哀拗他不過,隻得罷了。迴到享堂,修了一道表章,上謝禁元王說‘昔日伯桃並糧於臣,因此得活,以遇聖主。重蒙厚爵,平生足矣,容臣後世盡心圖報!’。將表章交付給從人,然後便到左伯桃墓側大哭一場,對左右從人說道‘我義兄被荊軻強魄所逼,去往無門,我心實在難受,想焚荊軻廟、掘荊軻墳,又恐拂土人之意。寧願死去做陰冥之鬼,助我義兄戰退強敵!請你們將我的屍身葬於此墓之右,生死共處,以報答我大哥並糧之義。迴奏楚王,請他切記要聽取諫臣之言,永保山河社稷。’說完,便拔劍自刎而死。”


    詩依聽得羊角哀拔劍自刎,臉上笑容盡皆不見,唯剩一片驚愕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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