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衛從尤大海後背下來,看看四下無人,拽著尤大海跑到營區牆腳暗處:“趕緊歇一會兒……我裝的!”


    “裝的?”尤大海更迷糊了。


    龍衛恨恨地說:“再跑下去,還不把老子真累死啊?咱倆趕緊歇一會兒,一會兒你再背著我去衛生隊,我躺著你陪著,好好睡一覺。”


    “哥,真有你的!”尤大海咧著嘴笑。


    龍衛瞪了瞪眼睛:“媽的,咱得養精蓄銳,可不能不明不白地被齊宏斌給練殘嘍!咱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有精神了再跟他幹!”


    兩人喘了一會兒,依計行事,尤大海把龍衛背到衛生隊,這次衛生隊比較重視,隊長親自過來給龍衛做了檢查。龍衛裝得也像,那神態連抬眼皮都困難,尤大海憋著隻想笑。檢查完畢,護士過來給掛上藥瓶,輸的全是生理鹽水葡萄糖,龍衛安然入睡。尤大海沒迴去,跟齊宏斌說了一聲,居然同意了,晚上兩人睡一張床,好好休息了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龍衛和尤大海又去齊宏斌那裏報到,齊宏斌這次沒說別的,讓他倆跟著一排去訓練。一排今天安排的是常規訓練,訓練強度不是很大,龍衛和尤大海強忍著挨了過來。第二天也是如此,一連過了三天。


    第四天一大早,齊宏斌起床就把兩人又喊了起來,兩人不知道連長要幹什麽,綁上沙袋,跟著他就出了營區。一路上齊宏斌都沒說話,一直帶著他倆到了營區後麵快進山的地方,山角下流淌著一條小河溝。


    “脫鞋!”齊宏斌一聲令下,脫了鞋又把褲子挽了起來,龍衛和尤大海不知道怎麽迴事,隻好跟著照做。


    齊宏斌帶著兩人下了水,指著小河溝說:“這條小河溝子,大約兩公裏長,這次咱別一起跑了,分著來,尤大海在這兒待命,龍衛先跟我跑個來迴!”


    在河溝裏跑?龍衛有些疑惑,但是既然連長這麽說了,也沒辦法,跟著齊宏斌跑了出去。


    小河溝的水沒過膝蓋,龍衛全身又綁著沙袋,跑起來比平地裏要艱難得多。齊宏斌好像一點難度都沒有,邊跑邊催促龍衛加快速度。龍衛隻能咬著牙跟著跑。跑著跑著就跟不上了,齊宏斌就跑迴來用腳踹他。龍衛急了,拚命地跑,好不容易跑到小河溝快入河的地方,齊宏斌又不讓他休息,拽著他往迴跑。


    又跑了一公裏,龍衛實在跑不動了,萬般無奈之下,隻好采用自己的老辦法——虛脫。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他又為難了。平地裏裝虛脫很簡單,使勁喘幾口氣,減慢速度,唿吸略平穩後往地上一摔就齊了。可是現在的情況是腳下是沒過膝蓋的水,總不能跑到岸邊再“虛脫”吧?可龍衛實在跑不動了,他想:沒關係吧!齊宏斌再不是東西,也不能眼看著自己栽倒在水裏不管吧?忍幾秒就行了!


    龍衛想好了辦法,開始減速,努力調整唿吸,最後一頭栽倒在水裏,憋足了氣,等著齊宏斌撈他。


    一秒、兩秒……十秒鍾過去了,齊宏斌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龍衛全身浸在水裏呢,又堅持了幾秒,實在忍不住了,隻得從水裏掙紮起來,腦袋冒出來拚命喘氣,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齊宏斌已經上岸了,兩手叉腰,嘴裏還叼著煙。


    “怎麽?自己醒了?”齊宏斌不動聲色地問。


    龍衛臉本來就憋得通紅,這次成紫色的了,又沒辦法迴答連長的話,索性惱羞成怒地喊:“連長,你見死不救!”


    “小犢子!”齊宏斌扔了煙,直接衝了下來,一拳把龍衛打倒在地,又從水裏拽出來,拖到岸邊打。龍衛掙紮著想脫身又脫不了,終於決定還手了,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齊宏斌。齊宏斌邊打邊罵:“你小子也太小看我了吧?你以為裝暈倒那計策能瞞得過我?知道為什麽帶你來河裏跑嗎?我就防著你這手兒呢!”


    龍衛挨了打,一萬個不服氣,可終究是自己理虧,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齊宏斌收了手,指著龍衛的鼻子吼:“滾迴去收拾東西,愛去哪兒去哪兒!偵察連不要你這樣的兵!”


    “你愛要不要!齊宏斌,你等著,這頓打我早晚得還迴來!”龍衛揉著胸口喊。


    “你別吹那個牛!”齊宏斌不屑地說,“就你這樣的,這輩子別想打過我!”


    “別吹牛,我還就不信!”龍衛又倔上了,也不管對方是什麽連長了,掙紮著站起來就走。


    宿舍裏,龍衛渾身濕漉漉的,氣鼓鼓地收拾東西。尤大海滿臉愁容地看著他,想製止又不知說什麽好,憋了半天才問:“哥,你真要走?你去哪兒啊?”


    “去哪兒我都不在這兒了!”龍衛邊打背包帶邊,“我一會兒就直接站大道中間,哪個連願意要我我就去,沒人要我我就迴家,他們退兵也行,我提前複員也行!”


    “哥,你真不在偵察連了?你不是說要當就當偵察連的兵嗎?”尤大海問。


    龍衛一下子停手了,為難地歎了口氣,說要走是氣話,可現在事情逼到這份兒上,齊宏斌話已經說出口了,自己還有臉在這兒呆著嗎?


    緊急集合的哨音忽然響了起來,接著是齊宏斌的怒吼聲:“緊急任務!偵察連全連集合!”


    龍衛和尤大海神色一變,龍衛抓起背包就衝了出去。


    龍衛講到這裏,林夕幾乎笑岔了氣,捂著肚子連連說:“笑死我了……龍隊,你猜怎麽著?在聽你講故事前,我對你的經曆曾有過多個版本的猜測,卻一萬個沒想到,你原來還是個差兵。”


    龍衛自嘲地一笑,說道:“對呀,所以我一開始就說嘛,誰都有一個成長的曆程不是?那時候的我,浮躁,不踏實,愛耍小聰明,除了有個倔脾氣,幾乎一無是處。”


    “那後來呢?”林夕停止了笑,認真地看著龍衛,“你和尤區隊衝了出去,你們一定經曆了一場艱苦的戰鬥吧?是不是那場戰鬥改變了你倆?”


    “你說的對。”龍衛點點頭,又矯正道,“不過,改變我倆的其實並不是那場戰鬥,而是在那場戰鬥中遇見的一些人。”


    “誰?”


    “就是現在我所在的部隊,血狼。”龍衛認真地說。


    林夕給龍衛倒了一杯水,又坐迴椅子上,安靜地等待接下來的故事。


    龍衛和尤大海跟著緊急集合的戰友,站在隊列第一排。齊宏斌緊急整隊,又命令部隊跑步到軍械庫領武器裝備。荷槍實彈發到龍衛和尤大海手裏的時候,兩個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動,難道傳說中的戰鬥真的要打響了嗎?


    團長趙剛和政委任何春已經站到重新集合的偵察連隊列前,齊宏斌大聲報告了部隊集合情況後,趙剛皺了皺眉頭:“齊宏斌,怎麽?新兵也要參戰嗎?”


    齊宏斌大聲迴答:“報告團長,新兵也是偵察連的兵,我接到的命令是全連緊急集合,當然包括新兵。”


    “你少給我摳字眼兒,所有新兵出列!”趙剛不耐煩地說。


    齊宏斌臉漲得通紅,剛要再次跟團長爭取,隊列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報告團長,我們新兵堅決要求參戰!”


    趙剛和任何春全都愣住了,同樣愣住的還有齊宏斌,幾個人一起朝說話的人望過去,又是龍衛!


    趙剛不認識龍衛,不耐煩地嗬斥他:“執行命令!新兵把武器交迴軍械庫,快!”


    “我堅決要求參戰!團長也不能看不起新兵!誰不是從新兵過來的?不多打仗,新兵能成老兵嗎?”龍衛旁若無人地梗著脖子吼叫。這時候,尤大海義無反顧地聲援:“我也一樣,我也堅決要求參戰!”


    這迴連齊宏斌都在心裏喊:我的龍大爺,您就少說幾句吧,這可是戰前動員會,團長馬上要宣布作戰命令,這時候你瘋喊什麽?他可是趙剛啊,惹急了他真敢斃了你!……不過你小子倒是真給我提氣……


    趙剛氣得臉色發青,瞪著眼睛吼:“你們叫什麽名字?”


    龍衛毫無懼色,大聲喊:“報告,偵察連通訊員龍衛!”


    “偵察連通訊員,尤大海!”尤大海也跟著喊。


    龍衛喊完,又突然來了靈感,接著又喊:“這是哪家的道理?連長參戰,身邊不帶通訊員的?”


    這一次,連政委任何春都忍不住笑了。


    趙剛鐵青的臉居然緩和下來,抬手看了看表,最終說道:“龍衛,尤大海,我批準你們作為偵察連通訊員參加戰鬥,其他新兵,執行命令!”


    “是!”兩人高興地入列。齊宏斌心裏樂開了花,不怕膽子大的,就怕沒膽子的啊!


    趙剛開始宣布作戰命令:“兩個小時前,邊境線外的鄰國發生武裝動亂,大批難民向邊境湧了過來,我們的部隊在維持秩序控製難民時,忽然遭到混在難民中的不明武裝分子的襲擊,現在那些人已經衝過國境線,進入我國境內。偵察連這次的作戰任務是,與上級緊急抽調來的某特種部隊配合作戰,不惜一切代價在外圍部隊控製的區域內搜索入境的恐怖分子,堅決予以擊斃!”


    “這次戰鬥,雖然特種部隊的戰友是主攻,我們偵察連是副攻,但事情是發生在咱們地盤上的,偵察連對那裏的地形十分熟悉,希望你們能與特種部隊戰友緊密配合,利用你們的優勢打好這一仗!”趙剛最終強調。


    “請團長放心,偵察連堅決完成任務!”齊宏斌怒吼。


    “上車!”趙剛猛一揮手。


    一百多名偵察連戰士緊急登上早已經準備好的四輛軍用卡車,和物資運輸車一起,組成一個戰時車隊,緊急奔赴事發區域。


    “龍衛,你小子還挺硬啊!”車上,齊宏斌斜著眼睛看著由於過度激動而小臉紅撲撲的龍衛,“你不怕槍子兒?尤大海,你也不怕?”


    “不怕!”龍衛說。


    “龍衛不怕,我就不怕!”尤大海說。


    “怕不怕的,得到戰場上再說,你們兩個,從現在開始,離開我不能超過三米,超過就算違反軍紀,聽明白沒有?”齊宏斌大聲命令。


    “明白!”龍衛緊握著八一自動步槍,和尤大海一起喊道。


    “你真不怕嗎?”林夕聽龍衛講到這裏,同樣疑惑地問,“這可是你第一次上真正的戰場。”


    “我當時還真就不怎麽害怕,就是緊張加激動。”龍衛如實說。


    “那你為什麽非要參戰呢?”林夕又問。


    龍衛停頓片刻,說道:“算是為了心裏的一個夢想吧。你知道,我爸是在老山前線犧牲的,我從小就聽我媽講我爸的事跡。我媽還給我看過出生時我爸給她寫的信,信上說,他給我起名叫龍衛,希望我將來也能參軍上戰場,保家衛國。所以,我從小就夢想有朝一日能像我爸那樣,手握鋼槍,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現在機會來了,我當然不會放過。團長宣布讓新兵留守的時候,我心都涼了,也沒多想,扯著脖子就喊上了。大海這小子當時倒挺純潔的,就是一個義氣,他覺得既然已經認定我是生死兄弟,那就應該同生共死,這家夥現在也是這樣。我們在血狼執行了無數次任務,隻要有我在,哪次他都沒落下過。”


    “後來呢?到了戰場上,你和尤區隊的表現怎麽樣?”林夕頗感興趣地問。


    “實在是不怎麽樣,倆新兵蛋子,一上戰場就徹底懵了!”龍衛苦笑一聲,繼續講述:


    部隊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終於到達作戰區域內。一下車,龍衛和尤大海的心跳就加速了,從來沒見過那麽大規模的部隊——軍區緊急抽調的兩個機械化步兵師近兩萬多人在戰場區域外圍嚴密布防,到處是運兵車轟鳴,遍地是步戰車和輕型裝甲車馳騁,一隊接著一隊的解放軍戰士全副武裝地按照指揮部劃定的警戒範圍緊急布控。天空中還有幾架直升機低空掠過,往來唿嘯……


    齊宏斌命令偵察連緊急集合,開始按照上級指示猛插進作戰區域內,與即將到達的某特種部隊匯合。龍衛和尤大海按照齊宏斌的要求,時刻不離他左右。這個時候,體能的劣勢再次體現出來,由於戰場核心區域全是高原山地和密林,車輛無法行駛,偵察連得徒步進發,盡管龍衛和尤大海拚盡了全力,還是時常被拉在後麵。


    齊宏斌扭頭毫不留情地罵他倆:“蛋球玩意兒,跟上!哭著喊著要來,這迴咋不橫了?”


    龍衛被罵急了,拽著尤大海玩兒命地跑,最後還是兩個老兵把他們的背囊搶了過來,兩人才稍感輕鬆一點兒,總算沒被甩掉隊。到達與特種部隊指定的匯合位置時,兩人差點沒暈過去,躺在地上拚命地喘氣,好半天才緩過來,齊宏斌也沒給他倆好臉色。


    視線中忽然出現一支隊伍,那隊伍可真是奇怪,大約有三十多人,一路朝偵察連的方向疾行過來,速度快得驚人。前方都是丘陵地,坑坑窪窪不說,坡度也不小,那支隊伍就像腳不沾地似的,複雜的地形對他們的行軍速度絲毫沒有影響。


    隊伍走近了,龍衛才發現,這些人的裝備有些不一般:個個穿著新型的數碼迷彩作戰服,新型綜合作戰頭盔,黑色的作戰靴,各種特種作戰裝備一應俱全,手中更是拿著新型的95自動步槍,真所謂武裝到了牙齒,與偵察連的兄弟們一對照,這邊兒就寒酸太多了。


    “老齊!”領頭的一個特種兵少校離著十幾米遠就向齊宏斌大喊。


    齊宏斌一愣,很快便喜笑顏開:“張隊,是你們啊!”


    “可不是我張成咋的?”張成笑嗬嗬地迎上來。


    又有幾個特種兵上來和齊宏斌打招唿,彼此之間似乎很熟,這讓龍衛感到詫異,怎麽連長和這些人這麽熟悉呢?


    那個叫張成的和齊宏斌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一眼瞥見身後緊跟著的龍衛和尤大海,笑著說:“怎麽著老齊?新兵蛋子都拉上來了?”


    “新兵蛋子”這四個字深深刺痛了龍衛的心,可又有什麽辦法?人家是兩杠一星,自己肩膀上的確是一個可憐巴巴的“小括號”。


    齊宏斌笑笑:“我的倆通訊員。”


    “哈哈!”張成又開玩笑地迴頭對自己的人說,“看見沒?咱老齊現在闊了,配倆通訊員了!”


    龍衛眼睛一瞪就要說話,齊宏斌生怕這小子再說幾句狂話,趕緊衝他遞個眼色。這時張成倒先衝龍衛說話了:“不好意思,小兄弟,我和你們連長是老戰友了,經常開玩笑,新兵敢上戰場,好樣的!”


    張成說完,轉向齊宏斌正色道:“老齊,事不宜遲,咱們商量一下。”


    “你是主攻,我們配合,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齊宏斌倒也不說別的,顯然對這個張成信任到了極點。


    張成也不客氣,揮了揮手,一個特種兵戰士立刻走上來,從隨身背囊中掏出一個小型電腦來,打開電腦,一張清晰的衛星地圖顯示在屏幕上。龍衛等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心裏充滿了好奇。


    張成用手點著電腦屏幕說:“老齊,我的想法是,我的人分成三組,你的人也分成三組,咱們一結合,變成三個搜索隊。地形你比我熟,你現在就劃分一下重點目標區域吧。先把大方向定下來,那幫恐怖分子絕跑不了!”


    “好!”齊宏斌走上前去,在那名操控電腦特種兵的配合下,將整個作戰區域劃分成幾大塊,並在上麵標注了敵人可能藏匿的重點位置。一切劃分完畢,兩邊人馬立刻行動起來,很快組成了三個搜索戰隊。


    齊宏斌帶著一排和張成以及手下的一個班十個人組成一個戰隊,龍衛和尤大海自然跟著他們一起行動。好在現在是搜索作戰,隊伍行進速度並不是很快,兩人可以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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