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一次普通的打獵而已,不單龍衛這麽想,其他兄弟也這麽想,大家甚至覺得這次比那些更為複雜作戰環境中的任務要簡單得多。


    比如:這次尤大海就沒扛著沉重的機槍或火箭筒,邊疆的原始森林隨便一棵胡楊樹都比腰粗,而且一棵連著一棵,重機槍火力再猛也絕對打不出五十米去。他給自己選了一把p90衝鋒槍,短小精悍、火力強大,一百米的距離內能打穿48層凱夫拉防彈衣,彈夾還比別的槍多二十發子彈。


    楊勝和雷銳主武器全用的是m4a1卡賓槍加裝m203榴彈發射器,老美的特種部隊喜歡這把槍不是沒道理,槍身短威力大,榴彈發射器關鍵時刻還可以當小迫擊炮使。兩人當然沒有完全擯棄國貨,每人都掛著一把國產新型的js9毫米微衝,全槍長隻有45公分,可以做手槍用。


    包春林依舊執著地帶著他的88式狙擊步槍,這款警用較多的狙擊槍最大的特點在於精度高且較為短小輕便。射擊空間狹小對於包春林來說不是問題,他可以在數秒鍾之內爬上一棵十幾米高的大樹並在瞬間完成精準擊發,這成績僅次於雷銳,但絕對是軍中狙擊手裏最快的。除此之外他還帶著一把迷你烏茲微衝,短距離戰力絕不次於其他兄弟。龍衛這次是唯一沒有選擇外槍的:95自動步槍、js9毫米微衝和92式手槍。


    除此之外,每個人都毫無例外地隨身帶著一把軍刀。雖然個人喜好的型號不一樣,但是大家都明白,在這樣的作戰環境中,有的時候冷兵器會發揮槍械所不能發揮的獨特作用。


    下午三點五十五分,龍衛的耳機裏傳來一連串節奏不一的敲擊聲,他的精神隨之一振。那是突前偵察的雷銳發迴的信息,這敲擊聲就像電報密碼一樣,很明確地告訴龍衛,他已經在前方大約四十米的地方發現了恐怖分子,這幫混蛋總計十六個,正躲在一片鬆樹林裏養神呢。


    龍衛的嘴角露出了殘酷的微笑,幾乎無聲無息地帶著另外三個兄弟摸了上去。


    雷銳伏在一顆粗壯的胡楊樹頂冠後麵,頭戴式熱成像儀下,那十六個紅色的人形輪廓表露無遺。兩個站著的不斷交錯行走,顯然是恐怖分子的哨兵。剩下的十四個全都躺著一動不動,跟武警兜了半天加一夜的圈子,他們也挺累的。


    對手在茂密的樹林裏,龍衛隻有五個人,他沒辦法把他們全殲,當然也沒必要全殲,作戰計劃就是獵殺,不是一網打盡,反正在龍衛看來,隻要找到這幫人,他們就休想逃脫。


    五個人悄悄圍了上去,期間龍衛不斷輕輕敲擊自己的微型話筒,無聲地發布著作戰命令。這幫恐怖分子們再也沒有昨天那樣的好運氣,一百多名武警戰士唿拉拉的一大片,很容易察覺,五個鬼魅一樣的血狼隊員要想包圍他們,他們卻連發覺的機會都沒有。


    尤大海繞到恐怖分子的身後,選了個好位置安上兩個m18a1反步兵定向地雷。這玩意兒每個裏麵有700個鋼珠,在亂七八糟的樹林裏實在是好用得很,把它安在樹幹上正對著敵人撤退的方向,一旦觸發,680克c4高爆炸藥催發的1400個鋼珠會在一瞬間密不透風地炸爛120度內所有的肉體。


    一切準備完畢,所有人都像雷銳一樣從不同角度選擇了一棵高大的胡楊樹,確保自己可以隨時隱蔽到樹幹後麵,同時又可以視野開闊。龍衛、尤大海、包春林手裏拿著高爆手雷,楊勝和雷銳手中的m203榴彈發射器也裝彈完畢。


    樹林裏,兩名被指派做哨兵的恐怖分子正圍著熟睡的人群轉來轉去,這半天一夜雖然累了點兒,但是大家都挺高興,那幫武警可真是煩,明明打不過,還跟蒼蠅似地追著跑,實在是難受,現在大半天沒遇見解放軍的武警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哈穆爾決定在這片小樹林裏好好休息幾個小時,等到天黑還要沿著國境線去碰碰運氣呢。


    龍衛打開手雷的保險,瞄了一下三十多米外的小樹林,“嗖”的一聲使勁拋了個大弧線。那手雷冒著青煙,旋轉著,越過一片樹冠,幾乎垂直地砸進小樹林!


    “轟!”高爆手雷徹底打破了密林裏的平靜,兩名恐怖分子還在夢中就被炸得血肉橫飛。


    那倆哨兵嚇得腿都軟了,這什麽玩意兒?武警偷襲了?可也不至於一點聲響都沒有啊!不管怎麽說,手雷是炸了,兩名哨兵驚慌地大喊,手中的武器漫無目的地朝四麵狂掃,與此同時,所有沒死的恐怖分子全都驚醒過來,懵懂地站起身來。


    都站起來就好辦了!剩下四兄弟手中的手雷、榴彈紛紛準確地砸了過去。又是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響,小樹林頓時升起幾團黑色的煙霧,樹枝和血肉一同飛濺而起,又有六個恐怖分子當場斃命。


    “撤!撤!”哈穆爾捂著被彈片劃開的臉頰,歇斯底裏地喊著。剩下的十個恐怖分子全都驚慌失措地朝身後的密林跑去。這些人能把我們的武警部隊玩得團團轉,自然不是庸才,撤退的同時緊急疏散開來,手中的武器很默契地指向各個方位。遺憾的是,這次跟前幾次太過不同,幾枚手雷和榴彈炸響之後,沒有任何人衝上來,甚至連一聲槍響都沒有。再看四周,除了樹還是樹,根本沒有一個人影!


    尤大海開心地看著十個影影綽綽的恐怖分子朝自己布設的定向雷的方向跑去,手裏攥緊了特製的遙控起爆器。


    假如你沒有看過1400個鋼珠在樹林中亂射的場麵,那就想象一下曠野中的一群人突然遭遇冰雹,再把冰球換成鋼珠,速度則加上幾千倍的場景吧。最終的結果是,衝在前麵的三名恐怖分子和擋在前麵的幾棵大樹以及一切荒草荊棘灌木一起被打成了篩子,又撕成了碎片……


    哈穆爾一邊跑一邊思索,怎麽迴事?到底是怎麽迴事?昨天我們還威風八麵,還在解放軍武警部隊的圍追堵截下遊刃有餘、屢屢得手,怎麽睡了一覺就全變了?對手是誰?對手在哪兒?對手還是那幫武警嗎?我的人全都是在境外的特種部隊接受了好幾年專業作戰訓練的,戰鬥力比那些流水營盤裏出來的中國武警要強十倍啊!怎麽轉眼間九個兄弟說沒就沒了?怎麽連對手的影子都看不到呢?


    在第十個兄弟被樹林縫隙裏飛來的88式狙擊步槍子彈從後麵打碎了腦袋,第十一個兄弟的後脊椎骨碎片被95式自動步槍的子彈從前胸頂出來之後,哈穆爾終於恍然:他媽的不是武警!他媽的不是武警!他媽的是中國特種兵!一定是這群魔鬼來了!


    對於中國特種兵的能耐,幾年前,在自己的老巢被中國特種部隊摧毀時,哈穆爾就曾領教過,而以往在和其他組織“交流”時他也有所耳聞,算是個有經驗的人。他知道,中國武警部隊是常規武裝力量,戰鬥力雖然不弱,但擅長大規模作戰(原諒可憐的哈穆爾吧,在他看來,百人以上就算是大規模了),並不擅長這種叢林搜索戰,否則他的人也不可能占盡便宜。就算是武警特警部隊,也大多擅長城市反恐和特種作戰,在這種原始森林裏,鬼魅一樣又出手這麽狠這麽損的,隻能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


    他原本是想好好藏在樹林裏睡一覺等著天黑的,境外的“兄弟組織”已經答應要來接應他了!


    哈穆爾別無選擇了,隻能帶著僅剩的四個兄弟使盡全身力氣往山林深處鑽。快四點半了,這季節天黑得早,尤其是在森林裏,又是陰天,再有一個多小時就會漆黑一片了,隻要天一黑,生的機會就大得多了!


    哈穆爾是如此想的,可是卻越來越覺得自己想錯了——或者說,他越來越覺得對手想的跟他正好相反,對手根本就不想讓他活到天黑。因為哈穆爾發現,自從對手發起攻擊後,自己就成了一條咬了鉤兒的魚,不管怎麽遊、怎麽掙紮,那條該死的魚線都陰魂不散地拽著他、纏著他,他擺脫不了,也逃不掉,他在被對手溜魚呢!


    那些看不見的對手總是會在他稍稍鬆懈的時候發起突然一擊,而每次攻擊之後,他的兄弟都會少一兩個——他沒有成千上萬的兄弟可以少下去啊,他隻有四個兄弟了,因此對手隻發動三次攻擊後,他就成孤家寡人了,這還得感謝最後一個兄弟在關鍵時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用身體替他擋了一槍,他才得以從山坡上滾下去,暫時脫離了危險。哈穆爾要是知道他之所以活到現在,並不是兄弟夠義氣和自己比較幸運,而是龍衛等人為了抓活的不下十次偏轉了槍口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慪得吐血。


    哈穆爾滿腦子想的都是對方是魔鬼,卻不知自己現在才人不人鬼不鬼呢——那彈片劃開的臉頰一直在滲血,滴得滿臉滿身都是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荊棘和石頭刮得七零八落的,右腿少了一條褲腿,左腿褲子扯了一個大口子,像他媽的旗袍;上衣基本上沒有了,隻剩下一個千瘡百孔的背心,全身上下都是血道子,倒是不怎麽冷,因為一直在跑;那把八成新的ak-47步槍早就打光了子彈,現在隻能當拐杖用。


    哈穆爾邊跑邊迴頭看,始終沒看到有追上來的身影,難道自己滾下山坡後敵人誤以為他死了,所以放棄了追逐?哈穆爾樂觀地想著,越想越樂觀,以至於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並差點跟他撞個滿懷之際,他發出了女人一樣的尖叫聲。


    那聲尖叫很快變得嘶啞,最終失聲——就在他眼前,距離不足兩米的地方,一個“草球”直愣愣地立著,“草球”的手裏拿著一把95自動步槍,同時露出一雙足以讓人膽寒到窒息的目光。


    龍衛脫了偽裝的吉利服,笑意盎然地看著哈穆爾:“別跑了,哈穆爾,好好調整一下唿吸,然後迴顧一下自己的前半生吧。”


    “你是誰?”哈穆爾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手中的步槍對準了龍衛,可很快連他自己都尷尬了,那槍根本就沒有彈夾!哈穆爾扔掉槍,拔出ak軍刺,就像一隻被堵在牆腳的瘋狗一般惡狠狠地瞪著龍衛。


    “別裝傻,哈穆爾,把刀放下,否則你那隻手就再也用不了了!”龍衛厲聲喝道。


    “我不是哈穆爾,我叫達哈裏,你誤會了!”哈穆爾開始裝傻,攤開空著的一隻手,皺著眉頭說,“我是被他們劫持的,我是人質!政府,感謝政府救我……”


    “我操!”龍衛再次忍俊不禁,抬手就是一槍,子彈精準地打在哈穆爾晃動著的刀刃上,那把軍刺發出一聲脆響,飛出去五米開外。


    周圍又跳出四個草球來——四個解放軍特種兵。尤大海上去一把抓住哈穆爾的後脖頸子,像拎小雞子一樣把他拎了起來,一甩手扔在地上,掏出繩子開始上綁:“狗日的你還不死心呢?你好意思說自己是人質,我聽著都臊得慌!”


    “告訴我你們是誰?讓我死個明白,你們是誰?”哈穆爾說這話就像是在自我解嘲,不,簡直是在拚命挽迴麵子。


    尤大海抬手就是幾個大嘴巴子,扇得哈穆爾臉都腫了,隨即又用繩子頭兒勒住他的嘴防止他自殺:“你可以不說話了,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楊勝在旁邊笑道:“棕熊你可別打了,再把他打死就真不說話了!人道一點兒,別整的跟美軍似的老虐囚。”


    “別扯淡了!收隊!”龍衛一揮手,幾個人連忙噤聲,尤大海扛起粽子似的哈穆爾就走。


    噴氣式飛機的轟鳴聲、鐵鍋摩擦水泥地的聲音、泡沫刮蹭玻璃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龍衛死死地捂住耳朵,依然無法阻止它們穿透耳膜,直抵心髒,他渾身上下就像要被撕裂了一般難受。


    三個月後,血狼大隊駐地,新建成不久的特殊科目訓練基地。


    “告訴我你的姓名。”


    一間幾乎密不透風的屋子裏,悶熱且潮濕,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經人體唿出的二氧化碳的味道,屋頂四角上,四盞1000瓦的白熾燈發出讓人睜不開眼的強光。在這樣的環境中,即使是最有耐力的人,也會在絕望中崩潰。


    龍衛一個人單獨坐在屋子裏,昏昏沉沉的大腦就像要停轉的機器一樣慢慢停止了思維。他靠著牆,眼睛微閉著,汗水將牆壁印出一片水跡。


    “告訴我你的姓名。”那聲音又傳了進來,透過擴音器,帶著金屬的質感,此時聽起來,就像來自地獄的聲音一樣,讓人難以難受,讓人毛骨悚然。


    “去你媽的!”龍衛努力調整著似乎即將停轉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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