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p>
小別墅門口傳來清脆的門鈴聲。</p>
“扣、扣。”</p>
外麵的人很有禮貌的敲了兩下門板，而後就開始耐心的等待。</p>
正團坐在客廳裏愁眉苦臉的一群人聽到動靜，疑惑的麵麵相覷，齊齊看向坐在最近處的老楊。</p>
“...我去開門。”</p>
對上眾人的目光，老楊隻得起身。</p>
不過心裏還有些惦記。</p>
沒準今天來的是那個清純小修女呢？</p>
隻不過，外麵才剛傳來開門聲，就聽老楊‘啪’的一聲站得筆直，聲音很大的喊了一句：</p>
“局長！”</p>
路寶寶和薇薇安也同時從位置上站起身，隻有陳冕一個人還屁股跟落了窩似的黏在椅子上，有些疑惑的看看兩人，又下意識的想站起身。</p>
在他的音域裏，一位身材壯碩的高大老人步伐很利落的越過老楊來到客廳，手裏拎著大包小包，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堆滿和善的笑。</p>
見陳冕要起身，他連忙擺擺手：</p>
“不用！不用！”</p>
“還都站起來了。”</p>
“我就過來看看情況，你們都搞得這麽鄭重幹什麽？”</p>
“來，我在路上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吃什麽，就在隔壁的百貨裏隨便挑了點，看看你們喜不喜歡...你就是那位小陳先生吧？”</p>
老人的語調極為熱情、和善。</p>
除了身材高大些、體型壯碩不少、隔著衣服也能看見分布在身上的隱約疤痕以外，似乎與鄰家的尋常老頭老太太沒什麽差別。</p>
核善得很！</p>
“您就是林局長啊，還帶這麽多東西，您讓年輕人拿著多好......”</p>
聽到對方那熱情的語調，陳冕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也客套了幾句。</p>
一眼看上去，祖孫兩代人熱絡寒暄。</p>
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p>
隻是，當陳冕轉過頭。</p>
“盯——”</p>
“？”</p>
“你們看什麽呢？”</p>
不知覺間，就見周圍包括老楊、路寶寶、年輕女秘書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神色僵硬、表情怪異的模樣。</p>
不知道的還以為犯了什麽病。</p>
站在老人身邊的林葉，更是死死盯著陳冕那張還算英俊逼人的逼臉，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瞧出朵花。</p>
自從剛剛二爺用深海躍遷轉了一圈兒迴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不對勁了。</p>
走過來的這一路上，不但一直不停的練習著笑容，還特別積極的向她詢問年輕人之間送禮都會選點什麽，如果送的衣服、腰帶太名貴會不會讓人不好接......</p>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剛直、堅韌，為人類奉獻一生的二爺嗎？</p>
那激動不已又躊躇不安的模樣，反倒像極了看著老婆進產房的丈夫，又好像數十年未曾與親生兒子相見的老父親。</p>
以至於，林葉也止不住懷疑起來...</p>
百年如一日般禁欲克己、孤身一人的二爺，是不是曾經也有過那麽一段沒能把持住的春曉一度夕陽紅。</p>
倒不是年輕的時候就不行了。</p>
主要是，陳冕的相關信息，林葉也研究過一段時間。</p>
按出生年齡來說，隻能是夕陽紅了。</p>
身邊的路寶寶和老楊等人就更不用說了。</p>
在調查局工作也有好幾年，他們就沒見這老家夥露出過這麽和善的表情。</p>
這真的是那個一張臉能凍死人的‘深海老人’？</p>
反倒是對這位林局一無所知的陳冕反應最小...</p>
上輩子，誰還沒幾位脾氣和善的親戚長輩了？</p>
“您先坐，我找地方把東西放一下，您喜歡喝咖啡嗎？這裏還能加熱牛奶。”</p>
林局長語氣和藹的點頭：“一杯魔核牌的芳香魔咖啡就行，我喜歡口味澹一點的。”</p>
林大爺，您這口味可不算澹了。</p>
喜歡吃肥腸吧？</p>
“誒，一會兒就來。”</p>
陳冕也沒拒絕，人的生活習慣都是環境塑造的，誰都指摘不了太多。</p>
隻是，等陳冕迴了趟房間，把那些看起來都挺值錢的禮物塞迴自己抽屜再出來的時候。</p>
就見原本還圍坐成一圈的客廳餐桌上，隻剩下林局長孤零零一個。</p>
其餘幾人都排排坐在吧台前。</p>
眼觀鼻、鼻觀心。</p>
唯有那位與他一起來的年輕秘書，此時還站在旁邊。</p>
“你們幹什麽呢？”</p>
陳冕心很大的湊過去戳了下路寶寶的腰，卻被這個屑女人一個眼神瞪了迴去，飛快朝林繼光那邊示意。</p>
讓他快點過去。</p>
有貓病？</p>
老人家挺和善的呀？</p>
陳冕滴滴咕咕著泡了兩杯咖啡端過去，分別放在兩人麵前，笑道：</p>
“他們呀，年紀小。”</p>
“遇到不同年齡段、級別的聊不上話，一個個都躲得老遠，其實隻是怕尷尬。”</p>
“您別太在意。”</p>
聽到陳冕的敘述，站在身邊的林葉目光微閃，直勾勾看向眼前這個笑容滿麵的男人。</p>
他果然有問題。</p>
根據資料顯示，陳冕在校內期間性格含蓄、不善言辭，在公眾麵前講話時也時常磕絆，臉皮很薄。</p>
但是‘他’卻不同，無論是神色、姿態、情緒都保持著遊刃有餘的狀態。</p>
即便明知遇到的是調查局的局長，也並無太多微表情變化。</p>
他很自如。</p>
而且...一個二十三歲的小男人，什麽時候能這麽平澹的指著同齡人說年紀小了？</p>
他的身份...不對。</p>
但是，平日裏判斷比自己更加敏銳的二爺，卻仍舊是那副樂嗬嗬的笑容，一拍大腿：</p>
“可不就是這麽迴事！”</p>
“還是小陳你對我口味，有意見就直說嘛！”</p>
“說開了，哪會有那麽多矛盾。”</p>
林繼光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別有深意的看向陳冕。</p>
“您說的對，我這性子就是直。”</p>
“打小就直！”</p>
陳冕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那滿含深意的目光，附和應是道：“我就喜歡有話直說！”</p>
因為大社會家庭環境的缺失，他發現，俄彌勾的老人即便不缺退休金，也常常喜歡到街上做些小生意。</p>
為的，就是彌補那種無人在側的心理空虛感。</p>
孤寡老人嘛，上輩子很常見的。</p>
如今，見到眼前這老大爺這麽熱情，他自然也多聊兩句。</p>
好歹是寶寶他們的現任上司。</p>
至於他自己，則沒什麽心理波動。</p>
他一個開神秘組織的大~人物，分分鍾手裏就能溜過去數以百計深潛者的真實命運！</p>
這哪是什麽局長能比的？</p>
陳冕他飄得很！</p>
“我也喜歡你這性子！”林繼光臉上的笑容更和藹了。</p>
他明白這個‘年輕人’的意思。</p>
既然遵守了他的【禮節】，那之前那點小矛盾，大家自然也就揭過去了，誰都不要再提。</p>
重點，還在後頭。</p>
林葉則還在琢磨兩人之間的字句，眉頭緊鎖。</p>
“那我也有話直說了。”</p>
林繼光沉吟幾秒，組織語言：“我相信貴組織最近一段時間也察覺到了俄彌勾內部的動向...這個南渡季很不安定啊。”</p>
他這是在試探。</p>
以模棱兩可的方式，摸索對方掌握的信息量。</p>
這是談判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p>
陳冕點點頭：“是啊！我剛剛在大街上還看見有人抗議的呢，被魔鬼打得那個慘啊。”</p>
林繼光桌底下的寬大手掌下意識搓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兩眼微眯。</p>
果然，阿卡德對俄彌勾的滲透高度深入。</p>
即便沒有他來提起，這些人也已經發現人類與魔鬼的矛盾達到了近乎白熱化的地步。</p>
眼前這位小陳先生，果然不是被‘偶然’發現的。</p>
小路她們的道行還是淺了。</p>
這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呢。</p>
而他現在之所以這麽坦然，說明這位小陳先生真正想見的、能夠和盤托出的，還是像他這個級別的人物。</p>
否則，也不會一見麵就留個下馬威。</p>
這種時候，林繼光的選擇也隻剩下以誠相待。</p>
“你也看到了。”</p>
說著，林繼光似乎有些頹然的將雙手放在桌麵上，語氣無奈：“‘我們’能做的實在不多，也隻能勉強維持大家吃飽穿暖。”</p>
“再多的，也就沒有餘力了。”</p>
“對了，你們外麵現在怎麽樣了？”</p>
他這話說得平常，實則已是在暗中提起生活條件與質量的差異。</p>
未來，如果我們要將俄彌勾的人類轉移出去，為這座城市人類留條後路，總不能連現在的日子都過不上吧？</p>
陳冕被他問得也是一怔。</p>
怎麽突然就提起‘外麵’了？</p>
他沉吟幾秒，忽然想起前些天塞西莉亞入侵時，埋在樹底下的那些微型通訊器具和電子產品。</p>
既然有微型無線耳機，那再多個手機或mp3之類的，也不算過分吧？</p>
於是，他將口袋裏的BP機拿出來，放在桌麵上。</p>
“外麵的人，有一種和它類似的機器。不過叫通訊器，一般用於看電影、電視劇，互相發送消息，屏幕是可顯示的彩色觸摸屏，沒有按鍵。”</p>
“而且人手一部，不帶出門就寸步難行，連硬幣都不怎麽用了。”</p>
“大概就是這種生活。”</p>
林繼光被說得愣住了。</p>
電影、電視劇他都看過，不過現在俄彌勾的黑白電視價格還很昂貴，電影則是幕簾播放式，隻能在漆黑的小屋子裏播。</p>
即便如此，價格還是居高不下，是獨屬於魔鬼與高等人類的奢侈品。</p>
可外麵卻......</p>
這樣的生活，背後代表著的是什麽層次的生產效率？而且人手一部——他們哪來的餘錢去享受這種生活？</p>
</p>
外麵的人類，難道已經恢複舊文明時代的部分生活水準了？</p>
那、那我們這些年...</p>
到底在做什麽？</p>
陳冕並不知道，隻是自己短短的兩句牛皮，就讓眼前這位自認為為人類奉獻了前半生，努力維持著社會秩序生活的老人，對自身的方向產生了懷疑。</p>
其實他哪知道外麵過的什麽樣子？</p>
隻是偶然從塞西莉亞那瞥到了小型耳機而已。</p>
他感覺大差不差的，反正這老爺子看起來也不知道，這麽吹兩句得了。</p>
“......”</p>
卻沒想到，這一段話落下之後，眼前的老人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p>
“老先生？”</p>
陳冕提醒了一句。</p>
而後，才見林繼光緩緩抬起頭，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長出了一口氣。</p>
“怪不得，你們有自信喊出‘人類存續調查’、‘理智安全保障’這麽宏大的口號。”</p>
“是我坐井觀天了。”</p>
陳冕被他冷不丁提起這個一時興起取得組織名，也不由得尬住了，笑容有些僵硬的打著哈哈：</p>
“哎，大家都是量力而行。”</p>
“是啊...”</p>
“量力而行。”</p>
林繼光似乎被他這句話激勵到，低聲重複了一遍。</p>
像是在敘述自己的前半生。</p>
原本有些沉悶的情緒漸漸平複，臉上那強撐起來的笑容落下，露出往常那副古板、肅穆的表情：</p>
“這個世界的希望，還是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p>
“未來的火種，確實得交給你們。”</p>
這近乎托孤般的語氣，讓陳冕有些疑惑。</p>
感覺這老爺子好像話裏有話，但又品不明白。</p>
“我也沒有什麽好補償的，這裏倒是有點小禮物，偶爾應該能幫到你的忙。”</p>
說著，就見林繼光從懷裏取出一枚繪製翅膀的銀色吊墜。</p>
林葉童孔一縮：“局長...”</p>
林繼光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p>
但她卻立刻閉嘴了。</p>
陳冕有些詫異的從老人手裏接過那枚銀色吊墜，看上去材質簡陋、形式老舊，不太像什麽值錢飾品，可能對這位老人家自己有一定收藏價值。</p>
隻有在這種時候，陳冕才能理解為什麽很多詐騙桉件中，那些孤寡老人明明知道對方是騙子，卻還是要執意寄錢過去。</p>
沒別的，情投誌合！</p>
看對眼兒了。</p>
但他哪能收人家的東西，連忙推拒道：“大爺，不合適吧？您看她...”</p>
旁邊的林葉一臉很兇的表情。</p>
“你別理她。”</p>
“而且，我也不白送你東西。”</p>
林繼光語氣平和的道：“給你這份禮物呢，一是因為最開始那點小矛盾。”</p>
“另外，也是想讓你幫我個忙。”</p>
陳冕聽了先是一愣，</p>
又很快就明白了。</p>
看看路寶寶那沒心沒肺的模樣，估計早把她最開始冤枉自己，還把他關進看守所的事情忘幹淨了。</p>
沒想到，林大爺這還記得呢。</p>
這大爺，講究人！</p>
陳冕這哪還有拒絕的理由：“什麽忙不忙的？我現在還是咱們局裏的臨時工，您吩咐的事情都是應該的。”</p>
手裏卻把吊墜收下了。</p>
林葉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p>
老人卻是神色澹然，將一塊紫色的殘缺水晶遞過來道：“如果之後有人拿著能相互拚接的水晶時，我希望你能幫他們一把。”</p>
“當然，不會太麻煩。”</p>
“如果做不到，你直接跟他們說就可以了。”</p>
“這樣可以嗎？”</p>
他依舊很禮貌的征求著陳冕的意見。</p>
隱隱間，似乎將他與自己放到了同一個地位層麵。</p>
“沒問題。”</p>
陳冕答應得那叫一個利落。</p>
他現在自己還寄人籬下，天天靠著路寶寶他們幾個貼身保護呢。</p>
以後要是真輪得到他來幫別人保命了，那出力的恐怕也很難是自己。</p>
白嫖嘛，誰不愛啊！</p>
然而，林繼光聽他這麽說，卻像是長長鬆了口氣，仿佛心裏放下了塊大石：</p>
“既然如此，那我也能放心了。”</p>
“？”</p>
正當陳冕用有些迷惑的眼神看向他的時候，就見林大爺緩緩起身，真心實意的道：</p>
“感謝你們阿卡德，能在這種非常時刻對我們施以援手。”</p>
“我的事情，也就這麽多了。”</p>
說完，林大爺就像是完成了所有需要交代的，大步走出客廳。</p>
小秘書則亦步亦趨的跟著小跑出去，臉色明顯有些不好看。</p>
吧台前，豎起耳朵暗暗偷聽的幾人，則皆是麵麵相覷。</p>
他們兩個剛才都說了啥？</p>
這都什麽謎語人啊？！</p>
小別墅門口傳來清脆的門鈴聲。</p>
“扣、扣。”</p>
外麵的人很有禮貌的敲了兩下門板，而後就開始耐心的等待。</p>
正團坐在客廳裏愁眉苦臉的一群人聽到動靜，疑惑的麵麵相覷，齊齊看向坐在最近處的老楊。</p>
“...我去開門。”</p>
對上眾人的目光，老楊隻得起身。</p>
不過心裏還有些惦記。</p>
沒準今天來的是那個清純小修女呢？</p>
隻不過，外麵才剛傳來開門聲，就聽老楊‘啪’的一聲站得筆直，聲音很大的喊了一句：</p>
“局長！”</p>
路寶寶和薇薇安也同時從位置上站起身，隻有陳冕一個人還屁股跟落了窩似的黏在椅子上，有些疑惑的看看兩人，又下意識的想站起身。</p>
在他的音域裏，一位身材壯碩的高大老人步伐很利落的越過老楊來到客廳，手裏拎著大包小包，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上，堆滿和善的笑。</p>
見陳冕要起身，他連忙擺擺手：</p>
“不用！不用！”</p>
“還都站起來了。”</p>
“我就過來看看情況，你們都搞得這麽鄭重幹什麽？”</p>
“來，我在路上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吃什麽，就在隔壁的百貨裏隨便挑了點，看看你們喜不喜歡...你就是那位小陳先生吧？”</p>
老人的語調極為熱情、和善。</p>
除了身材高大些、體型壯碩不少、隔著衣服也能看見分布在身上的隱約疤痕以外，似乎與鄰家的尋常老頭老太太沒什麽差別。</p>
核善得很！</p>
“您就是林局長啊，還帶這麽多東西，您讓年輕人拿著多好......”</p>
聽到對方那熱情的語調，陳冕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也客套了幾句。</p>
一眼看上去，祖孫兩代人熱絡寒暄。</p>
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p>
隻是，當陳冕轉過頭。</p>
“盯——”</p>
“？”</p>
“你們看什麽呢？”</p>
不知覺間，就見周圍包括老楊、路寶寶、年輕女秘書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神色僵硬、表情怪異的模樣。</p>
不知道的還以為犯了什麽病。</p>
站在老人身邊的林葉，更是死死盯著陳冕那張還算英俊逼人的逼臉，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瞧出朵花。</p>
自從剛剛二爺用深海躍遷轉了一圈兒迴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不對勁了。</p>
走過來的這一路上，不但一直不停的練習著笑容，還特別積極的向她詢問年輕人之間送禮都會選點什麽，如果送的衣服、腰帶太名貴會不會讓人不好接......</p>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剛直、堅韌，為人類奉獻一生的二爺嗎？</p>
那激動不已又躊躇不安的模樣，反倒像極了看著老婆進產房的丈夫，又好像數十年未曾與親生兒子相見的老父親。</p>
以至於，林葉也止不住懷疑起來...</p>
百年如一日般禁欲克己、孤身一人的二爺，是不是曾經也有過那麽一段沒能把持住的春曉一度夕陽紅。</p>
倒不是年輕的時候就不行了。</p>
主要是，陳冕的相關信息，林葉也研究過一段時間。</p>
按出生年齡來說，隻能是夕陽紅了。</p>
身邊的路寶寶和老楊等人就更不用說了。</p>
在調查局工作也有好幾年，他們就沒見這老家夥露出過這麽和善的表情。</p>
這真的是那個一張臉能凍死人的‘深海老人’？</p>
反倒是對這位林局一無所知的陳冕反應最小...</p>
上輩子，誰還沒幾位脾氣和善的親戚長輩了？</p>
“您先坐，我找地方把東西放一下，您喜歡喝咖啡嗎？這裏還能加熱牛奶。”</p>
林局長語氣和藹的點頭：“一杯魔核牌的芳香魔咖啡就行，我喜歡口味澹一點的。”</p>
林大爺，您這口味可不算澹了。</p>
喜歡吃肥腸吧？</p>
“誒，一會兒就來。”</p>
陳冕也沒拒絕，人的生活習慣都是環境塑造的，誰都指摘不了太多。</p>
隻是，等陳冕迴了趟房間，把那些看起來都挺值錢的禮物塞迴自己抽屜再出來的時候。</p>
就見原本還圍坐成一圈的客廳餐桌上，隻剩下林局長孤零零一個。</p>
其餘幾人都排排坐在吧台前。</p>
眼觀鼻、鼻觀心。</p>
唯有那位與他一起來的年輕秘書，此時還站在旁邊。</p>
“你們幹什麽呢？”</p>
陳冕心很大的湊過去戳了下路寶寶的腰，卻被這個屑女人一個眼神瞪了迴去，飛快朝林繼光那邊示意。</p>
讓他快點過去。</p>
有貓病？</p>
老人家挺和善的呀？</p>
陳冕滴滴咕咕著泡了兩杯咖啡端過去，分別放在兩人麵前，笑道：</p>
“他們呀，年紀小。”</p>
“遇到不同年齡段、級別的聊不上話，一個個都躲得老遠，其實隻是怕尷尬。”</p>
“您別太在意。”</p>
聽到陳冕的敘述，站在身邊的林葉目光微閃，直勾勾看向眼前這個笑容滿麵的男人。</p>
他果然有問題。</p>
根據資料顯示，陳冕在校內期間性格含蓄、不善言辭，在公眾麵前講話時也時常磕絆，臉皮很薄。</p>
但是‘他’卻不同，無論是神色、姿態、情緒都保持著遊刃有餘的狀態。</p>
即便明知遇到的是調查局的局長，也並無太多微表情變化。</p>
他很自如。</p>
而且...一個二十三歲的小男人，什麽時候能這麽平澹的指著同齡人說年紀小了？</p>
他的身份...不對。</p>
但是，平日裏判斷比自己更加敏銳的二爺，卻仍舊是那副樂嗬嗬的笑容，一拍大腿：</p>
“可不就是這麽迴事！”</p>
“還是小陳你對我口味，有意見就直說嘛！”</p>
“說開了，哪會有那麽多矛盾。”</p>
林繼光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別有深意的看向陳冕。</p>
“您說的對，我這性子就是直。”</p>
“打小就直！”</p>
陳冕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那滿含深意的目光，附和應是道：“我就喜歡有話直說！”</p>
因為大社會家庭環境的缺失，他發現，俄彌勾的老人即便不缺退休金，也常常喜歡到街上做些小生意。</p>
為的，就是彌補那種無人在側的心理空虛感。</p>
孤寡老人嘛，上輩子很常見的。</p>
如今，見到眼前這老大爺這麽熱情，他自然也多聊兩句。</p>
好歹是寶寶他們的現任上司。</p>
至於他自己，則沒什麽心理波動。</p>
他一個開神秘組織的大~人物，分分鍾手裏就能溜過去數以百計深潛者的真實命運！</p>
這哪是什麽局長能比的？</p>
陳冕他飄得很！</p>
“我也喜歡你這性子！”林繼光臉上的笑容更和藹了。</p>
他明白這個‘年輕人’的意思。</p>
既然遵守了他的【禮節】，那之前那點小矛盾，大家自然也就揭過去了，誰都不要再提。</p>
重點，還在後頭。</p>
林葉則還在琢磨兩人之間的字句，眉頭緊鎖。</p>
“那我也有話直說了。”</p>
林繼光沉吟幾秒，組織語言：“我相信貴組織最近一段時間也察覺到了俄彌勾內部的動向...這個南渡季很不安定啊。”</p>
他這是在試探。</p>
以模棱兩可的方式，摸索對方掌握的信息量。</p>
這是談判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p>
陳冕點點頭：“是啊！我剛剛在大街上還看見有人抗議的呢，被魔鬼打得那個慘啊。”</p>
林繼光桌底下的寬大手掌下意識搓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兩眼微眯。</p>
果然，阿卡德對俄彌勾的滲透高度深入。</p>
即便沒有他來提起，這些人也已經發現人類與魔鬼的矛盾達到了近乎白熱化的地步。</p>
眼前這位小陳先生，果然不是被‘偶然’發現的。</p>
小路她們的道行還是淺了。</p>
這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呢。</p>
而他現在之所以這麽坦然，說明這位小陳先生真正想見的、能夠和盤托出的，還是像他這個級別的人物。</p>
否則，也不會一見麵就留個下馬威。</p>
這種時候，林繼光的選擇也隻剩下以誠相待。</p>
“你也看到了。”</p>
說著，林繼光似乎有些頹然的將雙手放在桌麵上，語氣無奈：“‘我們’能做的實在不多，也隻能勉強維持大家吃飽穿暖。”</p>
“再多的，也就沒有餘力了。”</p>
“對了，你們外麵現在怎麽樣了？”</p>
他這話說得平常，實則已是在暗中提起生活條件與質量的差異。</p>
未來，如果我們要將俄彌勾的人類轉移出去，為這座城市人類留條後路，總不能連現在的日子都過不上吧？</p>
陳冕被他問得也是一怔。</p>
怎麽突然就提起‘外麵’了？</p>
他沉吟幾秒，忽然想起前些天塞西莉亞入侵時，埋在樹底下的那些微型通訊器具和電子產品。</p>
既然有微型無線耳機，那再多個手機或mp3之類的，也不算過分吧？</p>
於是，他將口袋裏的BP機拿出來，放在桌麵上。</p>
“外麵的人，有一種和它類似的機器。不過叫通訊器，一般用於看電影、電視劇，互相發送消息，屏幕是可顯示的彩色觸摸屏，沒有按鍵。”</p>
“而且人手一部，不帶出門就寸步難行，連硬幣都不怎麽用了。”</p>
“大概就是這種生活。”</p>
林繼光被說得愣住了。</p>
電影、電視劇他都看過，不過現在俄彌勾的黑白電視價格還很昂貴，電影則是幕簾播放式，隻能在漆黑的小屋子裏播。</p>
即便如此，價格還是居高不下，是獨屬於魔鬼與高等人類的奢侈品。</p>
可外麵卻......</p>
這樣的生活，背後代表著的是什麽層次的生產效率？而且人手一部——他們哪來的餘錢去享受這種生活？</p>
</p>
外麵的人類，難道已經恢複舊文明時代的部分生活水準了？</p>
那、那我們這些年...</p>
到底在做什麽？</p>
陳冕並不知道，隻是自己短短的兩句牛皮，就讓眼前這位自認為為人類奉獻了前半生，努力維持著社會秩序生活的老人，對自身的方向產生了懷疑。</p>
其實他哪知道外麵過的什麽樣子？</p>
隻是偶然從塞西莉亞那瞥到了小型耳機而已。</p>
他感覺大差不差的，反正這老爺子看起來也不知道，這麽吹兩句得了。</p>
“......”</p>
卻沒想到，這一段話落下之後，眼前的老人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p>
“老先生？”</p>
陳冕提醒了一句。</p>
而後，才見林繼光緩緩抬起頭，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長出了一口氣。</p>
“怪不得，你們有自信喊出‘人類存續調查’、‘理智安全保障’這麽宏大的口號。”</p>
“是我坐井觀天了。”</p>
陳冕被他冷不丁提起這個一時興起取得組織名，也不由得尬住了，笑容有些僵硬的打著哈哈：</p>
“哎，大家都是量力而行。”</p>
“是啊...”</p>
“量力而行。”</p>
林繼光似乎被他這句話激勵到，低聲重複了一遍。</p>
像是在敘述自己的前半生。</p>
原本有些沉悶的情緒漸漸平複，臉上那強撐起來的笑容落下，露出往常那副古板、肅穆的表情：</p>
“這個世界的希望，還是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身上。”</p>
“未來的火種，確實得交給你們。”</p>
這近乎托孤般的語氣，讓陳冕有些疑惑。</p>
感覺這老爺子好像話裏有話，但又品不明白。</p>
“我也沒有什麽好補償的，這裏倒是有點小禮物，偶爾應該能幫到你的忙。”</p>
說著，就見林繼光從懷裏取出一枚繪製翅膀的銀色吊墜。</p>
林葉童孔一縮：“局長...”</p>
林繼光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p>
但她卻立刻閉嘴了。</p>
陳冕有些詫異的從老人手裏接過那枚銀色吊墜，看上去材質簡陋、形式老舊，不太像什麽值錢飾品，可能對這位老人家自己有一定收藏價值。</p>
隻有在這種時候，陳冕才能理解為什麽很多詐騙桉件中，那些孤寡老人明明知道對方是騙子，卻還是要執意寄錢過去。</p>
沒別的，情投誌合！</p>
看對眼兒了。</p>
但他哪能收人家的東西，連忙推拒道：“大爺，不合適吧？您看她...”</p>
旁邊的林葉一臉很兇的表情。</p>
“你別理她。”</p>
“而且，我也不白送你東西。”</p>
林繼光語氣平和的道：“給你這份禮物呢，一是因為最開始那點小矛盾。”</p>
“另外，也是想讓你幫我個忙。”</p>
陳冕聽了先是一愣，</p>
又很快就明白了。</p>
看看路寶寶那沒心沒肺的模樣，估計早把她最開始冤枉自己，還把他關進看守所的事情忘幹淨了。</p>
沒想到，林大爺這還記得呢。</p>
這大爺，講究人！</p>
陳冕這哪還有拒絕的理由：“什麽忙不忙的？我現在還是咱們局裏的臨時工，您吩咐的事情都是應該的。”</p>
手裏卻把吊墜收下了。</p>
林葉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p>
老人卻是神色澹然，將一塊紫色的殘缺水晶遞過來道：“如果之後有人拿著能相互拚接的水晶時，我希望你能幫他們一把。”</p>
“當然，不會太麻煩。”</p>
“如果做不到，你直接跟他們說就可以了。”</p>
“這樣可以嗎？”</p>
他依舊很禮貌的征求著陳冕的意見。</p>
隱隱間，似乎將他與自己放到了同一個地位層麵。</p>
“沒問題。”</p>
陳冕答應得那叫一個利落。</p>
他現在自己還寄人籬下，天天靠著路寶寶他們幾個貼身保護呢。</p>
以後要是真輪得到他來幫別人保命了，那出力的恐怕也很難是自己。</p>
白嫖嘛，誰不愛啊！</p>
然而，林繼光聽他這麽說，卻像是長長鬆了口氣，仿佛心裏放下了塊大石：</p>
“既然如此，那我也能放心了。”</p>
“？”</p>
正當陳冕用有些迷惑的眼神看向他的時候，就見林大爺緩緩起身，真心實意的道：</p>
“感謝你們阿卡德，能在這種非常時刻對我們施以援手。”</p>
“我的事情，也就這麽多了。”</p>
說完，林大爺就像是完成了所有需要交代的，大步走出客廳。</p>
小秘書則亦步亦趨的跟著小跑出去，臉色明顯有些不好看。</p>
吧台前，豎起耳朵暗暗偷聽的幾人，則皆是麵麵相覷。</p>
他們兩個剛才都說了啥？</p>
這都什麽謎語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