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良借了輛馬車,隻有一個很長的板子,鋪上厚厚一層的幹草,倒是能坐上七八個人,馬跑的快了,顛簸的人心肺都要


    出來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到底是深秋,風大的時候,仿佛要鑽進人的皮膚裏麵去,吹的人整個心都是涼的。


    還好惦記著生病的人,在這個長板上防著那些馬車一般做了擋風的板子,隻是車棚前麵倒是比平日裏見到的馬車比平日


    裏長上許多,樣子怪怪的。


    這倒是合郝善的心意,趕路的時候齊良在後麵的車棚裏抱著自己六歲的兒子小飛,而他可以躺倒車棚的前麵幹草上,看


    著一路的風景慢慢的後退去,猶如數著時間似地,也別有一番情趣。


    馬車的速度並不是很快,趕馬的人自是郝善,他楊著馬鞭,卻是不敢飛奔,主要還是想著後麵做的病人。


    小飛著實病的不輕,才幾日不見,瘦的厲害了,齊良說娃子吃不進飯,小臉蒼白消瘦,眼睛一直是緊緊閉著的,怕是忍著痛似地,這娃子自小很懂事跟著齊良在船上度過了幾年,從未抱怨過,像個小大人,比這個莽漢齊良更是大方,顯得一副將才風度。


    郝善正亂想著,身邊忽的多出一道熟悉的壓抑感,眼睛微微張了個縫,果然,魯源生劍眉微皺的正看著自己呢。


    “你的人不怕我對你不利?”輕輕的笑,眼睛又閉上了。


    這難得的日光浴,曬在人身上真是暖暖的,若果沒有這麽的風,倒是適合在這裏大睡上一覺。


    想著,郝善已經是懶懶的伸了個懶腰。


    魯源生眉眼一挑,打量著身邊躺著的人:“你這當馬夫的卻閉上了眼睛了?”


    郝善嘿嘿一下,露出那種傻笑來,眼睛輕輕的眯起:“不是還有你嗎?”


    馬蹄聲打在地麵上,嗒嗒響動,山澗化開的水流流動起來,嘩嘩有聲,偶爾隱隱約約的傳過來。


    棕紅色的老馬時不時鼻子低低的發出一聲長嘶,像是一首天然的樂聲,漸漸的把那心中的煩躁點點化去,仿佛世界本就


    這樣無爭,隻剩下祥和的暖意在鼻尖和發梢蕩漾著不去。


    離漁村漸遠了,完全沉進去的時候,天成了漸變的調色盤,白晃晃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成了慘淡慘淡的一片,進入林子


    的時候已經徹底的黑了。


    林子不是很大,都是些白楊,光禿禿的挺著瘦高的身體一排排的站著,黑洞洞的世界裏隱約可見他們瘦骨嶙峋的守候摸


    樣,竟有著說不出的猙獰。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齊良從車棚裏出來才發現多了一個人,忠厚的漁夫並根本沒有在乎那麽多,一心想著自己兒子的病


    情,臉色滄桑無神,像是個生了病的馬匹有氣無力的。隻是見了郝善,大概是有些愧疚,這才顫顫巍巍的走過去:“小善


    ,你到裏麵坐一會吧。我……來生火……我我……”


    郝善見他一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臉又漲紅了,隻得兩步跨進車廂裏,一邊還不忘了把那個陰沉沉的石像拉了進去。


    說是車棚,真的擋不住什麽風,車棚是幾個漁夫做的,粗糙的很。


    旁邊的魯源生很不給麵子的哼了哼。


    看著眼前的人,郝善的嘴角卻漸漸的蕩開了笑意。


    魯源生看見這人清清雅雅的看著自己笑,剛有些恍惚,車棚裏的角落裏卻有了動靜,被褥交著衣裳的摩擦聲,然後是一


    個帶著童聲的暗啞微弱聲音:“郝善叔冷嗎?”


    魯源生眼睛眯了起來。


    倒是郝善順著聲音拍拍小飛裹著的身子:“小飛乖,郝善叔不冷。”


    車棚裏又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又是被褥的摩擦聲,慢慢適應了黑暗的車棚裏隱隱約約可以猜的出來,是小飛坐了起來。


    簾子被風吹的偏了,外麵齊良引著的火堆的火苗跳動著的,那橙黃的光芒便透了進來,打在了那張小小隱約帶著稚嫩的


    蒼白的臉上,郝善不是第一次見小飛,卻還是有片刻的失神。


    那小小的臉本沒有多少肉,如今又病了一場,顯得那小小的下巴更尖了,蒼白的臉上,唯有那雙大眼睛晃動著光芒,水


    穎穎的印著簾外的火苗,小小的鼻尖下一張薄唇裏露著整齊的牙齒。


    這被小主人故意笑的輕鬆的的笑容此時看起來竟是帶些讓人憐惜的憔悴。


    齊良這樣一個漁夫,他的妻子該有一張怎樣的美顏和靈慧的心智,才能生的這樣的靈動而惹人心疼的孩子呢?


    郝善每次見這個孩子總是免不了的心疼,這莫名而少有的情感每一次都讓他覺的自己和這個孩子走的更近。


    魯源生也是被這娃子的臉晃了晃眼,隻覺得那雙載著一堆火光,熠熠生輝而又強裝歡樂的神色似曾相識,再細看竟是和


    自己身邊這個男人的重合在了一起了。


    這樣一想,心下竟是咯噔一下,轉頭看著半是籠著火光半是沉浸夜色中的郝善,眼睛卻是怎生也移不開了。


    “郝善叔,這是你的朋友嗎?郝善叔,我就知道爹爹一定會麻煩你,郝善叔是個好人和爹爹一樣的好人。可是小飛知道


    自己的病,阿伯說了,這病沒什麽大事的,是爹爹瞎緊張罷了,還要累著郝善叔,小飛真是個麻煩。”


    “好了,小飛不能亂想,有病就去看病。不管有沒有問題都要看好了。”


    “小飛明白,可是小飛也知道看病要花錢,小飛不想爹爹為小飛花錢。”


    郝善笑了,拍拍小飛的腦袋:“傻話,你是你爹爹的孩子,有錢當然為你花,你這是從哪裏來奇怪想法……”


    小飛還是笑,小腦袋搖了搖:“郝善叔不知道,小飛不奇怪,這是娘說的,娘在世的時候說過,要飛兒報恩,好好照顧


    爹爹,娘是爹爹救迴來的,娘說爹爹是好人。娘還說了,爹爹家香火單薄,讓飛兒掙錢為爹爹討個妻,為齊家……”


    “小飛……你在和郝善叔說什麽啊?”


    “爹爹,小飛問郝善叔冷不冷。”


    齊良走過來,伸手把簾子拉起來,然後將薄把小飛又過了個嚴實對著郝善和魯源生笑道:“你們餓了吧?我剛剛把幹娘


    都熱了一遍,那個……沒什麽好吃的,你們先墊墊……我那個……”


    “郝善叔和你的朋友別介意,爹爹說了,到了鎮上再好好的吃上一頓。是吧,爹爹?”小飛乖乖的靠到齊良的懷裏,一


    連咳了幾聲,整個小臉都有些紅了。


    齊良老臉一片紅,隻是忙把頭點的像是敲錘子似地,嘴裏不住的附和:“對,對對……就是這個理……”說著,見小飛


    咳得厲害,連忙慌裏慌張的把簾子放了下來。


    這個小飛真是惹人心疼的孩子。


    郝善歎了一聲,心裏百感交集。


    仰頭望著星空,月勾子般,懸在樹杆中間,頗有些驚心觸目。


    好一會真真正正的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望著火堆裏的火星發愣,等到想起身邊似乎還有一人時,迴頭一看,那人竟是眼


    睛直直的看著自己,仿若恍惚。


    心下不免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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