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用身上的所有銀子買了匹馬,卻忘了自己還有一個馬車,小二和這老板娘搗鼓著用哪個抵價。


    一匹馬,一個馬車。


    這種對比,幾乎沒有任何意義。


    老板娘放開憨夫的袖子,笑道:“今個算我心情好,馬車留下,你要是不同意咱就衙門見。”欺負定了這個說不出黃連滋味的人,隻是最後有些心虛的把眼睛移開了老遠……


    老板娘的話還沒有說完,郝善竟是點頭如搗蒜,那張驚慌失措的臉終究是恢複了一些血色,一個勁的彎腰道謝的樣子使得魯源生的嘴角抽動了幾下。


    郝善頂著一張紅臉,朝著老板娘和店小二笑著告別。


    魯源生走在前麵,渾身上下像是結了冰似地的,寒氣凍人,步若生風。


    憨夫在後麵比手畫腳的,走在前麵的人的背影卻是石刻而成的,生硬的厲害。


    兩人一前一後又走了一段距離,即將轉入拐角的時候,後麵一陣馬匹嘶鳴。


    憨夫打了精靈,轉頭又往迴跑。


    馬倒是溫順,郝善牽了韁繩,隻是路過小店的時候,被叫住了。


    老板娘拉住憨夫,一邊笑一邊手朝著店小二揮動:“今天真是便宜你了,哎呀,你看看這馬多好的馬啊,有了它,你們趕路也快些不是?有些事情還是我們婦道人家想的周到,你說是不?”


    店小二就跑過來,惦著笑臉,手裏揣著一個荷葉包的幹牛肉,老板娘接過去又笑:“喏,可別說我欺負了你們,滿堂紅在這一帶的價格,你打聽打聽,別說你那一個破馬車了,就是倆也值那個價。我今個給你們個麵子,可別忘了咱店的好處!”


    憨夫的臉上有些茫然,手隻管撓著亂遭的頭發,很是吃力的體會著老板娘話中話中的意思。


    老板娘感覺自己的熱情像是貼了冷屁股,拉長了臉硬是塞進他的懷裏,扭身就走。


    憨夫抱著那包牛肉,迷糊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麽,拉了韁繩撒丫子就跑。


    等再迴到那個地方的時候,哪裏還有那魯源生的身影。


    陽光依舊豔烈,印著憨夫有些症結的身影,高傲霸道的投在滿是塵埃的土路上。


    風微微的一吹,黃塵蕩漾,若那滾滾的江水。


    郝善一手拉著馬,一手向著偶爾路過的人比比劃劃,那張臉上很快在這烈日下邊的通紅,也不知道是擔心多一些還是急躁多一些,走到一個叉子口反反複複的張望,那紅透的臉像紅透的燈籠,在這昏黃的路上搖擺。


    馬尾巴搖搖,眯著眼睛,懶懶的站在一邊,徒留這憨夫頂著熟透的柿子般的臉,抬首張望。


    額上的汗水越發多了,珍珠般的撲在額頭,亮晶晶,可惜了手邊空有一匹馬,這個憨夫卻手牽著韁繩,幾乎跑了起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再到叉子口,不免撒下韁繩,先是跑一個道子急急的找上一圈,再折迴來走另一條路。


    那馬越發顯得悠閑了,站在道口晃晃腦袋,等著憨夫折迴來,這才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踢打著黃塵。


    到了第三條叉子口的時候,終究是看到了那人。


    憨夫嘴角一咧,都快到了耳朵邊了,等到走前去一看,這魯源生腳步原是慢了許多,衣擺和鞋麵上都撲滿了塵土,看上去狼狽之極。


    憨夫一愣,這般的魯源生……


    眼睛用力眨巴兩下,隻見魯源生卷頭緊握,關節處有些發白了,臉色一片白一片紅的,劍眉皺到了一塊,鼓個小山包。


    郝善禁不住伸手拉那人衣袖,誰知這一拉,那人就整個朝著他都倒了下來!


    憨夫好不容易眼疾手快一次,接住那人,可是自己的一張臉卻是嚇的慘白。


    ……


    月色雖好,確實有些涼意,透著樹枝,仿若這冰冷的眼睛冷冷的注視著樹下的之人,蟲蛙之聲似在耳邊唱起的曲子,還是那種跑了調子的曲子,惹人心煩意亂的。


    郝善拿著荷葉包著的牛肉,遞到了半道又折迴來,頭伸長了過去,盯著那人的細細的看上一會。


    濃密的睫毛,是棲落著的蝶,在那張無甚表情的臉上透下一片暗影。


    魯源生眼睛緊閉,憨夫手伸伸收收,知道這人是醒了的,可終究沒敢打擾那人,自己撿了塊地方坐下了。


    月從樹梢悄悄爬過去。


    魯源生斜了眼睛看了那個靠在樹杆上一邊打哈欠,一邊又拚命的支起上下眼皮的人,眼中的寒氣真的比這子夜的月還要冷上幾分。


    這個該死的蠢貨!


    若是自己的雙手有一點力氣,他絕對毫不猶豫掐死這人。


    他承認,看著這個憨夫被別人耍,看著那張總是掛著傻唿唿的開心的笑容被老板娘罵的不見了蹤跡,他看他憨夫一旁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就莫名有些快意。


    強行的將自己置之度外,骨子裏其實惡劣的存著看戲的心思。


    當魯源生反應過來的時候,隻剩下這般的一個結局。


    憨夫臉上燦爛的笑容在離開小店以後又迴來了,而自己卻氣的舊傷複發,五髒六腑都是疼的!


    如今被這憨夫背到這個林子裏……他魯源生竟要露宿野外!


    憨夫本是強行撐開的眼,在看清魯源生表情那一刻,眼睛一下子就透出光來了,像是滿腦子的瞌睡蟲都沒了,亮若星辰一般,嘴角一咧,頂著笑臉就拿著荷葉包湊到了魯源生臉前。


    牛肉還是那樣,沒有被動過。


    魯源生看也不看,眼睛眯成了縫,恨不得視線能化成刀劍,把眼前這個沒有一點荒山露宿自知的家夥給千刀萬剮!


    那憨夫舉著荷葉包的手頓了下,臉上的笑容不由的頓住,頭微微的側了個角度,沒了動作。


    魯源生正待發火,卻是隱隱約約聽見林中一陣乒乒乓乓打鬥的聲音傳過來,抬頭看那憨夫側耳靜聽的神情,心下不由一驚,被怒意和髒器疼痛壓榨的已經這般的遲鈍了嗎?


    毒已經半月之久,再拖下去隻會更加棘手,況且自己和這漁夫一同趕路,雖是見過的人顯然把自己定位到了一個傲慢的主子罷了,但也不能不防。


    不過,若是這個時候,江湖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嗜血入魔的堡主,那些圍攻過來的人會不會連著把這憨夫也吃的骨頭都不剩?他還真像看看,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是怎麽對待一個跟在魔頭身邊的人。


    魯源生嘴角扯了個冷笑的弧度,對自己的自嘲的般的想法感到有些無力,霸氣十足的人,在這個野外的夏夜,露出一個笑來了,這一刻卻是冷豔的驚人。


    這林中的打鬥聲依舊,沒有靠近的趨勢,看來隻是偶然遇見而已。


    現在該做的是離開這裏,找個清靜的地方,練習心法為上。


    想罷一抬頭,竟發現那憨夫仰頭向著那個打鬥的方向張望著,正舉步要趕過去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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