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我們這桌的竹子清――”


    “小二――再來半斤牛肉――”


    “小二――”


    七八月的天,這小小的店裏張張滿座,客官們或是擰著濃眉,或者高舉著胳膊,或是用著筷子敲打著木桌發泄,吃客們召喚小二的聲音此起彼伏。(.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來了來了――”店小二擦擦額前的汗水,一個臂彎裏夾了個酒壇,一個手拿著包好的牛肉,臉上勉強地推起笑容,心下也不知道罵了多少次了,這個吝嗇的鐵公雞,生意這麽好卻不多請幾個店小二,這不是把自己當驢使嗎?


    心下氣憤的厲害了,不由的走路生風,徑直把酒壇往酒客的桌子上一放:“客官好用!”話還噙在嘴裏,人已經轉過身走開了。


    沒走兩步,不知哪個人的長腿放的不是地方,店小二的身子一個踉蹌,差一點和那個桌子角就來了個親密接觸,本就燥熱的厲害的心頭又加上幾分怒意,真真的滿頭大汗,滿心火氣無處發泄,站起來沒有定下心神,就聽那邊的老板娘豎起了食指指著自己破口罵將了起來。


    店小二連笑臉也裝不下去了,眼角瞥見一個身影在自己身邊指手畫腳的,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那勁頭和打仗的戰士沒有什麽區別。


    這般的架勢就忙了一個多時辰,待客人走了大半的時候,店小二終於站在一邊喘了兩口氣,隻是剛站定,不免“咦”了一聲。(.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側頭一看,隻見一個淺眉細眼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側,手比劃來比劃去的。


    一想,這一個多時辰好似真是有個人一直跟在自己的傍邊比手畫腳的。


    店小二看那人比劃了很久,才漸漸有些明白:這個男人要半斤牛肉,六籠包子。


    這客官是個啞巴。


    郝善頭點的如蒜,卷了袖子抹抹自己額頭上的薄汗,一張平凡的臉上唯有那露出的牙齒白晃晃的耀眼。


    店小二愣了下,才轉身往廚房裏走去。


    原來這郝善在那王修薦醫的第二天,竟是發現躺在床上的人已經醒了過來,不由的喜上眉梢,隻是這人醒是醒了,可是臉色蒼白,動不動就是咳血。郝善心下著慌,便心裏惦念著到北方找醫。


    魯源生竟對北上沒有一點的異議,和鬼虎的提議剛好趕在一起,魯源生暗忖自己的身體狀況,此刻連個普通人都差些,這啞巴不能言,比其他的人選倒是好上些?耳根子也是清淨很多。


    況且誰跟在身邊有什麽區別?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


    兩人便一路朝北而去,這一走竟是半月有餘。


    半月以來,兩人走走停停,速度雖慢,但一切都如所想,並未有江湖的人阻撓生事,魯源生忙著靜心練習心法,竟是半月未曾開口說話,連正眼都沒有看過跟自己傍邊的這個人。


    如此,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這一會,魯源生可不這麽想,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盯著郝善笑的燦爛的笑容,牙咬的生疼。


    他足足坐在這張桌子旁一個多時辰了,為了這午飯。


    從茶熱到茶涼!


    該死!


    半個多月,他直到此刻第一次有些後悔,自己怎麽就忘了這個憨夫那燒糊了的粥和那黃了葉子的蔬菜?自己怎麽就忘了,自己的怒意在這個憨夫麵前根本起不到作用!


    隻是……這個憨夫跟在店小二的身後轉悠,被人推來推去的近兩個時辰,自己竟是也莫名其妙的看了近兩個時辰?!


    真是……該死!


    郝善頂著一張燦爛的笑,看魯源生盯著自己看,習慣性的撓撓腦袋,笑了,支支吾吾的一邊比劃,一邊給魯源生到了杯水,舉到魯源生的嘴邊比了比。


    魯源生眉頭一皺,眼睛轉開。


    “客官――來了――您的包子和牛肉――”店小二放下東西,還要再說兩句,就看見,啞巴傍邊的男人一雙眼睛瞪了過來,不禁打了寒顫,放下盤子的動作不自覺的一輕,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迴去。


    太陽照得正高,此刻的外麵除了翻滾著的熱氣,熱鬧的街道上好似睡著了一般。


    馬蹄聲遠遠的傳過來,最後在酒店的不遠處停了下來,牽馬之人四處打量了一眼,朝著酒店就走了進來。


    本是接近冷清的店,店小二的聲音最是響亮:“客官裏麵請――”


    在店裏吃飯的人被小二這一聲給吸引過去了,不免抬頭就掃了那站在店門口的漢子。


    隻見那人四十上下,一身玄色長裝,腰間負著一個包裹,吊了個酒葫蘆,長裝和酒葫蘆好似都用的久了,有些發白,頭上簡單一個木質簪子,隻是有些歪斜,下巴的胡子很短也很密,遮住了那張棱角分明的唇形。


    漢子拍拍自己的下擺,先把自己的酒葫蘆遞了過去:“這個先滿上了。”聲音生疏,不是個本地人。


    傍邊一個吃酒的大漢閑來無事,便搭訕著招唿了一聲:“這漢子從哪裏來又從哪裏去啊?”


    那漢子迴頭瞧了他一眼,抬抬手中的包裹笑聲格外爽朗:“問得好啊――自陀山而來,歸家而去。”


    酒漢驚到:“那陀山滿山野藤雜草枯樹,不知為何從陀山而來?”


    漢子一口酒水下肚,歎道:“這陀山之寶物可是價值連城啊――”


    “怕是吹噓大了,陀山離這裏不遠,我等怎麽不知那裏有什麽寶貝?”


    “陀山藤汁清熱解暑最是良藥,那枯草盤根暢體通氣,你說是不是寶貝?”


    酒漢嗤笑一聲:原是個傻人,那清熱解暑,暢體通氣之藥最是常見,一錢就能買來一坨,何必勞神費盡往那陡若懸崖的陀山去?


    酒漢和同伴們嗤笑一陣,便也付了賬走了。


    由於體內的毒,這魯源生常常五髒疼痛難忍,入嘴的東西也隻管饑飽,木實實的,根本嚐不出什麽味道。而今,半月已過,毒雖去的不多,但是如今吃著牛肉和包子,到底是吃出一點鹹味來了,再加上,剛剛又因這憨夫而多等了這兩個時辰,魯源生還真是有些食欲大增之感。


    憨夫剛開始陪著魯源生吃幾口,到了後來,幹脆手拖著下巴支在桌子上,兩眼盯著魯源生,也不知是看沒看進去,雙眼無光,似是又犯起了癡病。


    魯源生又夾了幾口,嘴角抿了抿,手上的動作卻是頓住了。


    郝善突然一手捂鼻打了個噴嚏。


    這一下,把魯源生剩餘的胃口也打沒了,眉頭一擰,便停了筷子。


    郝善吱吱呀呀的說了一會,大致是想勸魯源生再吃些。


    魯源生往常一般,好似沒有看見一邊依依呀呀的人,站起來就朝外走。


    憨夫急了,看看桌子上的還沒有吃完的牛肉和包子,又看看站起來的魯源生,一臉心疼,嘴巴吧唧兩下,飛快的夾了口牛肉,塞兩個包子,鼓著腮幫子就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人還沒有走上一步,卻被那邊的喊聲驚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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