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做毒檢,剛剛撞破額頭的男人卻是麵色一慌,連忙道:“我不做,我不做,傷情鑒定也不做了。”


    老刑警吳法醫本來覺得就是江遠隨口一說,沒想到眼前這男子反應怪異。


    “你們不給我傷情鑒定就算了,你們還誣陷我吸毒?不怕我去告你們嗎?”男人一邊說一邊抽身想往外跑。


    “你頭都撞破了,不包紮一下?”吳軍並不與之硬頂,笑嗬嗬的說著話,順便打了個手勢。


    結果男人更慌了,直接拔腿往外衝。


    就像是一條衝向漁網的魚一樣,衝到了門口一群警察的懷抱裏。


    這是刑警大隊的辦公區啊,吳法醫提高聲量,打出了手勢,看到的刑警們,立刻將手邊的事情放下,像一張網圍繞過來。


    男人額頭充血,更激動了:“我不要法醫給我包紮,你們把我放開,我找別的地方做鑒定去。”


    不過這會子也隻能在刑警的懷抱裏掙紮。


    像是被螃蟹鉗住的小蝦一般。


    吳法醫沒有想到還有意外收獲,目光溫和的看了看江遠。


    男人的情緒明顯不對了,再次掙紮起來:“我不做,不做,我有不做的自由。”


    “別動。再動給你上銬子。”刑警可不像是吳法醫這麽溫柔,聲音粗了許多。


    破額男強掙不脫,力氣也是用盡,歎一口氣,直接坐在地上,賴皮道:“我是被車撞了來驗傷的,你們是勾結到一起了吧……我冤枉,冤枉啊……”


    “搬房間裏。我給陸隊打個電話。”吳軍見多識廣,越是這等撒潑的,越有問題。


    江遠跟著另兩名刑警一起將之抬入傷情鑒定室。


    不一會兒,刑事科學技術中隊的中隊長陸建峰,就興衝衝的跑了過來。


    他起勢那會兒,正是新型毒品開始泛濫的時候,陸建峰主持建立了寧台縣的毒品檢驗實驗室,很是打掉了幾夥毒販。


    而寧台縣終究是個小縣城,自身的消費能力極弱,新型毒品的高峰期過去,再來幾輪密集的篩查之後,毒品檢驗實驗室就越來越少開張了。陸建峰堂堂中隊長,都快淪為社區禁毒宣講大使了。


    好容易遇到一個疑似吸毒的,陸建峰提著大箱子就跑了過來。向隸屬本中隊的吳軍和江遠點點頭,就興致勃勃的掏出了一堆各種包裝的快速檢測盒。


    接著,陸建峰又從一堆快速檢測盒中,挑出了一隻方型的,那認真的模樣,像是幾周沒去酒店的老恩客一樣。


    “咱們先來個簡單的,這種全一點。”陸建峰撕掉方盒的外包裝,就見上麵一排字,寫著“陽性”、“陰性”、“無效”三組詞,分別對應四個日字型框。


    而在下方,則是一排的小字體,分別是:“嗎啡”,“冰毒”,“搖頭丸”,“k粉”,“大麻”。


    陸建峰麵帶微笑,道:“取個尿樣,咱們就可以開始做了,不行就測毛發,你要不認就測血樣……”


    “我真沒吸毒。”破額的男子越看越懼,越想越氣,怒道:“我就是想訛個錢,你們至於嗎?至於嗎?”


    “來吧您的。”陸建峰哈哈一笑,頗為開心。此人瘋瘋癲癲,嘴裏卻沒有酒味,說明江遠的判斷很有概率。


    一波捉放曹,再迴來,陸建峰就樂嗬嗬的滴起了尿。方式方法,跟測孕的基本一樣。


    破額男手捏的出汗,坐在椅子上不願意吭聲。


    不長時間,結果也就顯了出來。


    “冰毒啊。”陸建峰歎口氣:“你這個有點沒創意呐。現在還抽冰毒,結果身邊連個陪抽的冰妹都沒有。”


    “你……你測錯了……”破額男見了棺材也不想躺進去的樣子。


    陸建峰無所謂的道:“測錯了就再測一遍唄。實在不行,咱就抽血。我看你是有幻覺了吧,抽嗨了跑警局裏碰瓷?”


    “沒錢了。”破額男並不是很服氣。


    “沒錢了跑警局來,得,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旁邊的刑警嘿嘿一笑:“這就算是我們的了?走走走,咱換個地方。”


    這位是三中隊的民警,這會兒像是中獎了似的,親親熱熱的攬住了破額男,又對吳軍一陣感謝。


    吳法醫道:“是江遠看出來的,小夥子眼神好,否則差點被他跑了。”


    民警又感謝了江遠:“江法醫厲害。多謝了。”


    現在能抓一個吸毒人員,是天大的孽緣,每個人都覺得快樂無邊。


    江遠客氣的笑了笑,像是職場新人。


    他踩著夕陽迴辦公室後,又把抽屜裏的軟中華給師父塞了一包。


    ……


    下班,江遠騎著小電驢迴家。


    順著江邊,樹蔭倒退,晚風拂麵,歲月靜好。


    等進了江村小區,才到小超市的位置,問好與好奇的熱鬧聲音,就讓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出了趟差。”江遠也不能給大家說具體的情況,就這麽解釋著。


    “當法醫還要出差呀。”坐鎮小賣鋪的十三嬸高聲問:“是咱們縣的人,死在別的地方了?”


    “也不是這麽算的。”江遠迴過,又一琢磨,心道:別說,十三嬸說的還有點準。


    六叔婆則道:“江遠多少天沒迴來了?出差這麽久的?”


    叔婆是爺爺輩的人了,江遠站定了道:“有兩周了。”


    “那你一天解剖一個屍體,這兩周就死了十幾個人了?”六叔婆感慨:“怪不得這麽忙。”


    “沒那麽多死人。”江遠笑道。


    “那咋這麽多天沒迴家?”六叔婆皺眉。


    江遠聲音小了點,道:“忙確實是挺忙的。”


    “你是做法醫的,難道不是忙著解剖屍體?”六叔婆繼續問,旁邊人紛紛點頭。


    江遠愣了愣,道:“也不光是解剖屍體。”


    “你十七叔的屍體,不是一天就弄完了?你十幾天,不得弄十幾個屍體?”六叔婆輕易的完成了邏輯閉環,敲了敲小賣鋪的門板,露出看穿你的表情。


    眾人圍攏在六叔婆周圍,一個個開始了瘋狂推理:


    “前兩天有一對小夫妻租我的房子,說好了,又不見了,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你別說,前幾天我去菜市場買菜,有個老婆婆賣的水果都爛掉了,我迴去找,就找不到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掉了。”


    “我老公昨天出去打牌,今天還沒迴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掉了。”


    趁著眾人聊的熱鬧,江遠繼續蹬上他的小電驢。


    遠遠看著家裏的樓,莫名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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