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的人,到了現在,賺錢了,飛黃騰達了,功成名就了,也不稀奇。不過,你讓王傳星統計的這張表,確實是有點意思。”


    柳景輝對江遠提出的新方案,頗為感興趣。


    他和江遠都是偵辦過多次積案的人了,所以,大家心裏都明白,偵辦積案的重點不是重走前人走過的道路,就算你的技術非常好,推理能力非常強,但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時間,再走一遍前輩們走過的路,就一定能做得更好嗎?


    做出夾生飯才是正常的。


    尤其是刑事案件,許多案子做到最後,其實也沒有一個確定的結論的,找到的兇手如果確實不承認,如何證明自己辦的不是冤假錯案呢?


    時間會讓證據泯滅,不僅會消除證明兇手有嫌疑的證據,也會消除那些能證明無辜者無辜的證據。


    所以,很多時候,偵辦積案就是要找到前人沒有做過的角度才行。


    新的角度,新的路線,還可能有新的證據,這是比較好的偵辦方案。當然,也不見得就一定能夠偵破案件,但這樣的法子,對於一起命案積案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江遠提出的“飛黃騰達”方案,就是一個新角度。其核心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所謂的誰獲利誰主謀。


    這也是行政中最常用的一種推理策略了,內核及具體分析有成百上千份的論文和專著可看,但實際應用起來,反而不是那麽容易的。


    柳景輝很喜歡江遠對推理流的“妥協”。


    柳景輝仔仔細細的看過王傳星提供的名單,再嘖嘖兩聲,道:“你真別說,這90年代末的京城人,活到現在的,條件都不差,最差的就是沒買房的,隻要買了房,起碼都有幾百萬的身家。但確實有些人,比其他人的條件更好。好的多。”


    “畢竟20多年了,而且,總有些人沉下去了吧。”


    “恩,這也是你這個方案裏的bug,要是有的人升上來了,後來又沉下去了,怎麽算?”


    江遠思忖著,用探討的語氣道:“也不一定要看到現在怎麽樣。事發後幾年,特別是五六年的時候起家的,應該要多加留意吧。”


    柳景輝點點頭:“是個思路,一般的罪犯,也等不到你十年以後完成許諾,三五年的時間就夠長了。不過,我更新一下你這個思路吧。”


    “您說。”


    “任何起勢過的都算。隻要曾經收入暴增的,暴富過的,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繼承的也好,炒股得來的也罷,或者撿漏來的什麽的,我們什麽都不管,反正建門院就這麽大一塊地方,任何曾經富過的人,都列為嫌疑人。”


    “可以。”江遠表示讚同。


    “升官的也算。”


    “恩。”這個點就比較敏感了,江遠也不多說。


    柳景輝就將名單丟迴給王傳星,再讓他繼續修改。


    王傳星這時候就已經是徹底的精細化操作了,建門院裏的住戶名單全部拉出來,分門別類的交給不同的人,再將所有人過去二三十年的經濟狀況,事業發展,人生軌跡全部列出來。


    總共四棟樓幾百名住戶,分給二十多個警察來做,一會會就篩的清清楚楚。


    這裏麵能篩的點是非常多,除了銀行存款、證劵賬戶、房產和車證以外,每個人每月的話費金額,交通費用,是否乘坐過商務艙或者頭等艙,是否有出國旅行乃至於留學的經曆,子女的教育開支和老人的醫療費用等等,都可以作為底色。


    從警察的角度來看,普通人其實都是千篇一律的,能花的錢就那麽多,基本都是花在刀尖上,再偶爾在一些特殊的地方花錢。


    但如果是隱藏的有錢人,則往往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花額外的錢,或者說,他實際上並沒有太在意開銷的問題,甚至有意在一些不引人矚目的地方花更多的錢。而隻要有類似的條目出現,警察自然就會多加關注。


    很快,一張30多人的名單,重新放在了江遠和柳景輝的桌麵上。


    柳景輝和江遠分別閱看,同樣是配著卷宗和電腦後台的資料。


    隻一會兒,柳景輝就給第一排的10個人打了叉號,道:“做生意的,還有幾個貪了錢的,但感覺不像是我們要找的人。”


    “咱們要找的人,得會飛爪。”江遠眉頭微皺,道:“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到90年代的時候還能學會這個東西。對了,這還是個年輕人,不滿30歲。”


    “恩,但不能直接篩年齡,錢不一定是自己花的。再者,也不一定就是住戶,也可能是住戶的家屬或者什麽人。”柳景輝開始思考之後,想的就多了。


    江遠想了想,道:“我是認為,這起兇殺案,越來越不像是入室盜竊引起的死亡案件了。從這個角度看,如果不是入室盜竊引起的,那兇手顯然是有更大的理由,更多的利益,才會做這件事。”


    柳景輝“恩”的一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比較直接的構建一個,殺死張校明而獲利的名單。這個方向確實是可以的,先考慮這個方向,不行了,再說其他的偵查方向……”


    柳景輝說著,自己開始總結,道:“首先,兇手是開了500塊的價格找人來開鎖的。說明他手裏是有錢的。其次,他從張校明這裏,拿走了上千塊錢的錢和物,事後還跟王福庭分了,屬於是非常大方了。從這兩點來看,兇手的經濟狀況應該是比較寬裕的。”


    柳景輝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在名單裏找人。


    總共30多人的名單,再加上年齡等因素,很快就有兩個名字被柳景輝拉了出來。


    “先調查他們看看。”柳景輝也不搞什麽複查的,現在資源充沛,隻怕沒有線索可查的。


    不過,20多年前的年輕人,現在也是老的夠嗆了,好在京城之人,遷居者少,這兩個人還都在本地生活,調查起來並不困難。


    幾輛警車輕飄飄的開了出去,算算時間,估計總要幾個小時才能出結果。


    柳景輝拍拍麵前的卷宗:“來都來了,要麽,把張校明的工作單位,也這麽擼一遍。”


    他是覺得這個方法挺好的,限製條件也多,真擼下來,實際名單上的人也不多,調查起來的負擔也不重。


    江遠自不反對,整個積案專班的成員於是再次被發動起來,找出該工廠的名單,再分到個人手上,一個個的調查。


    比起之前,現在的流程還更快一點。


    而且,相對於居住於建門院的以機關幹部為主的同事們,單純的工廠工人的條件往往並不好,能夠達到“飛黃騰達”和“功成名就”水平的,少之又少,兩千多人的名單,最後拉出來的也就是幾十個人,調查起來就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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