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健的臉紅亮亮的,像是塗了油一樣。


    他穿了常服,警服洗的幹幹淨淨,皮鞋也擦的一層不染,


    他是真的高興,以至於都顧不上是誰破的案了。


    馬家莊的案子,壓在他心頭很長一段時間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偵破了,對他來說,都稱得上是一樁美事。


    派往外地的民警陸陸續續的返迴,有迴來的早的,都趕上了拍照擺pose的時間點,跟白健站在一起,各種扭來扭去。


    黃強民看的笑嗬嗬的,站在邊緣看著石庭縣的民警們開心,且對旁邊的柳景輝笑道:「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一樣了,我們年輕的時候,都是不願意拍照的,要三請三讓的才好意思站到台上去。」


    「那時候講成熟穩重嘛。」柳景輝配合了一句。


    「是啊。」黃強民歎口氣,道:「我們當年破了一個大案子,跟這次的差不多,全隊都在火車站拍照片,拍了大半個鍾頭,才拍了一張,就是怕這個做的不合適覺得那個做的不好......」


    「那隊人到現在,能升過正科的,說不定就你一個人。」柳景輝用了一種很新的推理:「案子無窮無盡,副局長之類的位置卻少的很,最後也隻能卷自己。」


    黃強民哈哈的笑了,笑過,又覺得有點心酸,歎口氣道:「我也是被江遠頂上來的,不是江遠的話,我這輩子就跟白健差不多了。」


    「白健不好嗎?你看春風得意的。」


    「春風得意有時,你看他現在的笑容有多少,麵對下一個案子的悲涼就有多少。」


    「您很有體會啊。」


    「現在的體會少了,有江遠了。」黃強民裝模作樣的攤手。


    柳景輝看著黃強民得意的樣子就想刺他一


    下,遂道:「江遠向上管理的能力,確實是在增強。」


    黃強民一愣,嘿的笑出來:「那我得好好培養一下我家江遠,以後遇到不好說話的上司,嫩死他。」


    「唔......向上管理不是這個意思的。」風


    「可以是這個意思。」黃強民隨口一句:「現在也就是資曆差點,不過,破案是硬框框,現在的要求也越來越嚴格了,兩條腿的石蛙好找,三條腿的破案天才是很難找的。」


    柳景輝看著黃強民,覺得他有時候是需要人來管理其腦子的。


    江遠沒有參與樓下的慶祝活動。


    對他來說,馬家莊的案子的難度並不高,用試卷來做比喻的話,想將這份試卷達到一個滿意的分數,隻需要相關的技能級別達到一定的水平,然後認真細致就可以了。


    石庭縣的白大隊長做不出來,是案件難度合情合理的反饋,而在他的指揮下,石庭縣刑警大隊完美的完成了案件的偵破工作,也是對案件難度合情合理的反饋。


    這其中,其實並沒有需要慶祝的部份。


    當然,江遠也能理解白健等人的慶祝。這就好像他當年跟著老爹一起吃百家飯的時候,就會因為主家做肉吃而開心不已。


    等長大成年了,家裏拆遷了,江富鎮一天到晚的做肉,給村裏任何想吃的人,甚至願意帶走的送人的都可以。


    時過境遷今天的情緒並不能覆蓋當年的情緒,但江遠並不會因此而想要跟所有人共情。


    百家飯的苦,他嚐過了,不想再嚐。麵對難題束手無策的情緒,他也體驗過,且不想繼續體驗。


    事實上,要不是係統界麵裏,任務進度從335/x,進展到了347/x,等於有12個人由衷的讚歎了江遠,江遠已經準備撤了。


    哪怕隻是最基礎的拆二代身份,也不允許江遠的熱屁股去貼他們的冷臉。


    總算有些人是懂事的。就是不多。


    石庭縣的法醫,算是懂事族的一員。


    老實講,現年38歲的法醫衛群,按說應當是一名法醫的成熟期了,但就江遠看到的法醫報報告,病理切片等內容來看,衛群也就是lv1.1的水平了。


    能用,但真的不夠用。


    現在的刑事案件,對刑科的需求是越來越高的。lv0.9的痕檢還可以做做盜竊案之類的混一混,大家一個是初級犯罪分子,一個是初級痕檢,正所謂旗鼓相當,王八看綠豆,小姐配舔狗,讀馬哲的操讀亞當斯的,大家各有各的不足,但戳起來倒也嚴絲合縫。


    可法醫麵對的是命案。雖然說,非正常死亡的案件是目前的主流,但判斷死亡的性質就是法醫的專業,再者,一年到頭,總歸是要遇到命案的。


    這個時候,lv1.1的法醫,就真不夠好用了。


    江遠讀他寫的清代墓穴裏的死屍的法醫報告,就讀的非常難受。


    衛群大約也知道自己的技術差,很不好意思的道:「這個案子,我當初也是想申請市裏支援的,你知道,咱們清河市一直是有法醫支援的,但當時因為是從墓穴裏發現的屍體,這個......墓穴裏發現的屍體,它就很正常嘛,通知的就不太及時。」


    江遠過來,也不是找茬的,反而是有點好奇的問:「墓穴裏發現有兩具屍體,一具在棺木裏,還是清晚期的屍體,一具在棺木外,還有現代服飾,你為什麽覺得正常?」


    「盜墓賊?鬼吹燈?」衛群笑兩聲,道:「當時也是有別的案子嘛,當時腦子也沒有想的很清楚,就放後麵檢查了。」


    「屍源最後也沒確定。」


    「唔.....後來清河市的法醫也來看了,屍體當時在墓穴裏好幾年了,確實是比較難確定屍源。」


    「你們的痕檢怎麽說?」江遠問。


    衛群正在考慮自己的法醫事務,被問的一愣:「痕檢?」


    「對,痕檢怎麽說?」


    「就......找到了一些痕跡,死者的衣服也做了分析,應該還取了一些土......」衛群做了描述。


    江遠「恩恩」的點頭,他也是看過痕檢報告的,再聯係到衛群的一些迴答,大致能夠判斷的出來,石庭縣的痕檢的水平,和法醫也是半斤八兩,平分秋色。


    其實也沒什麽奇怪的,石庭縣是清河市經濟最差的縣,考公的年輕人再積極,也是優先選擇大城市、長陽市、清河市,到寧台一級,主動選擇的就很少了。


    好不容易招來的人,也很難留下來,尤其是技術性的人才,來了沒法培養,因為前代的法醫痕檢們的技術可能就不怎麽樣,而就算技術培養出來了,其實更難留下來。


    現在的司法鑒定所等機構,開出的薪水是大城市法醫的翻倍甚至更多,比小縣城的法醫痕檢們就多太多了。


    像衛群這麽年輕又願意紮根石庭縣的,大概率和江遠的身份相似,都是本地人,且不願意離家太遠的類型。


    「我看痕檢的報告很簡單,就是單純做了墓室內的痕跡分析?」江遠繼續問。


    衛群看死人的臉色不行,看活人的臉色反而精準一些,先點頭,接著問:「痕檢有遺漏嗎?」


    「有可能。」江遠道。


    「那您說說。」衛群的表情一下子就生動起來了,


    區痕檢的遺漏,關他法醫什麽事,最好是蓋過他法醫的失誤才對。


    江遠已經進入到工作狀態了,就不管衛群怎麽想的,取了幾張照片,道:「墓穴應該還在吧,可以去看一下,他這個洞挖的其實蠻有水平的。」


    「所以我說,剛開始我們都覺得是盜墓


    賊死裏麵了......」衛群趕緊找理由。


    「但墓穴裏麵,陪葬品還在呢,雖然不多。」江遠反駁了一句,又道:「盜墓賊都是集


    體行動的,也沒有單獨行動的。屍體能帶走,肯定是要帶走的。」


    「是,就說我們當時想的。確實是想岔了,我們當時還覺得,是不是因為死人了,覺得晦氣,所以就撤走了?」


    江遠道:「晚清的墓穴,運氣好也能掏出點值錢的東西的,沒有不取東西就走的。忌諱就不盜墓了......」


    江遠停頓了一下,道:「這些都不是關鍵問題,關鍵問題是盜洞打的很利落,直接到了墓主人的棺槨上方,確實又像專業的盜墓賊.....」


    衛群聽的雲裏霧裏的:「究竟是不是盜墓賊?」


    「是。但是隻丟屍體不盜墓的盜墓賊,多少有點奇怪。」江遠道。


    衛群道:「我們石庭縣自古以來就是窮縣嘛,墓裏的陪葬品一向不多的。而且,石姓人家,都是讀書的人,也不講究陪葬。」


    「這麽說來,兇手在石庭縣做盜墓,賺不到多少錢?這邊有盜墓的傳統嗎?」


    「都是隨便挖挖的吧。這邊的墓不值錢但數量挺多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偶爾會有點值錢的東西,挖到什麽算什麽我聽說過的,大概有些字畫,瓷器能賣上萬塊,剩下的都不怎麽樣,這個墓裏放的就是陶罐子,......」衛群笑嗬嗬的。


    江遠從前幾天看到本案的照片,就在思考挖掘痕跡的問題,此時,近乎自言自語的道:「挖東西不賺錢的話,往裏麵放東西呢?」


    「什麽意思?」衛群其實聽懂了,就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再細細的消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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