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於三日前被發現。發現時,位於郊外的草地上,屍體已高度腐敗……”


    副局長阮天陽在江遠身邊介紹著案情。


    才說了兩句話,侯樂家就在後麵大叫起來:“你這叫什麽三天前的屍體,屍體都腐敗了!”


    “但屍體確實是昨天發現的。”阮天陽睜大那雙用了50年的小眼睛,眸子密密的像是有白內障似的一樣萌。


    “老黃要的肯定是現案啊,昨天現殺的案子,跟你這個昨天才發現的案子能比嗎?”侯樂家那叫一個不服氣,高度腐敗的屍體得多長時間了,現在的天氣又不熱,說不定一個月的時間都有可能,相當於讓阮天陽占了個大便宜。


    阮天陽並不硬頂,隻笑了笑,道:“我繼續說啊,昨天發現的時候,屍體周圍是有焚燒的痕跡的。另外,屍體就在水邊,但水草沒有全部燒完。屍體旁邊,我們撿到一把鋒利的匕首……”


    “死者的上身衣物有被火燒的痕跡,邊緣焦化。另外,衣服的右側可以看到大量的血跡。衣褲的扣帶完好。前額的頭發有被燒灼的痕跡,頭皮無損傷,顱骨未見骨折。右側麵部有大麵積的燒傷……”


    “致命傷為頸前舌骨的一處水平銳器創傷,深達食道……”


    阮天陽描述的比較簡單,接著就開始描述法醫報告。


    江遠一邊聽他說,一邊自己看著報告。


    法醫報告顯然要更詳細一些,比如頸部的銳器創傷,就特別注明了創口的方向,是從左前向右下。另外,氣管和支氣管黏膜的紅腫灼傷反應,氣管腔內的黑灰色的沉積……


    除此以外,器官的切片並沒有多少疑點,毒物化驗也是沒有檢出。


    “你們既然來找江隊,就應該把屍體留著給江隊解剖嘛,急忙忙的搞完了多浪費。”侯樂家主打一個挑事。


    阮天陽笑了笑,連解釋都欠奉。鬼知道今天能拍到江遠啊,他本來也就是試著一伸手。


    “不急,我先看看。”江遠出聲打斷了侯樂家的話,然後一頁頁的翻剛剛打印出來的文件。


    按道理說,這些檔案和卷宗內容都可以實現無紙化辦公了,但下麵的人擔心領導想看紙質的,就會打印紙質的出來,而領導……也確實覺得紙質的方便。


    江遠看完的文件,隨手放在了桌麵上。


    在跟前看熱鬧的刑警大隊長和支隊長們,毫不顧忌的撈起來就看。


    黃強民的眉毛跳了跳,也沒說話。


    剛才拍江遠的時候,他自然是掌控著局麵的,因為大家都是來借江遠的,就好像來借聯合收割機的村民,哪怕看在排期的麵子上,也會給給出一張真誠的笑臉。


    現在是開始幹活了,同村的村民來地裏看看聯合收割機的工作情況,又有什麽好說的。


    “這人被割了喉,結果像是被燒死的?”


    第一個看法醫報告的,就看出了端倪。


    第二人接手,邊讀邊道:“兇器直接丟在現場了,有點像是新手啊。”


    第三人拿的是新打印出來的文件,跟旁邊的人一起頭對頭翻閱著,道:“受害人的身份還沒有確定是嗎?身上多處受創,是被追殺還是怎麽的?”


    屍體因為被灼燒過,此時又是高度腐敗的狀態,所以,屍表的情況反而變得格外複雜,傷口這種原本最容易用來做證據的地方,反而變得難以辨別了。


    有幾名刑警大隊長積極參與到了案件的討論中去,也有不愛說話的,獨自在旁思考,當然,還有懶得思考的,在旁邊刷手機的也是一樣。


    阮天陽這時候不得不擔負起了解釋說明的工作,很快,他就電話連線了自家法醫,開始在線解答刑警隊長們的問題。


    大家的問題五花八門,但距離破案還有相當長的距離,給那法醫的感覺,更像是玩票的性質居多。


    事實上也是玩票行為,就跟普通村民看聯合收割機幹活的時候,順手在路邊拔了幾顆麥穗剝粒一樣,正常的偵查流程,光是了解情況就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如果是會看法醫報告的,能讀得懂圖片內容的,那還能進入狀態快一點,有的不能直接得到信息的,還要旁人轉述一遍,那花費的時間更久了。


    阮天陽家的法醫卻沒得選,副局長打過來的電話,就算不耐煩也隻能接著。


    好在就是三天前的案子,他剛剛解剖過的屍體,情況內容都了然在胸,迴答起來倒不困難。


    “這個,沒有案子哦。”


    江遠早就習慣了自己讀卷宗的模式,此時放下打印的文件,就給出一個有點令人意外的結論。


    副局長阮天陽還計劃著跟江遠怎麽有來有往的對話,聽到江遠的結論,突然就有點不自信了,問:“沒有案子指的是?”


    “死者是自殺的。不是刑事案。”江遠用手點了點卷宗,道:“死者的自殺方式,可能相對比較複雜一些,但沒有兇手,也沒有案子。”


    自殺是非正常死亡的一種。對法醫來說,其實是非常頻繁遇到的。結合不同的地區,車禍、自殺、溺亡等原因,就是最常遇到的非正常死亡了。


    阮天陽明顯愣了一下:“自殺?抹脖子之後,再自焚嗎?”


    江遠:“也可能是相反。自焚過於痛苦,就想用刀快點結束,你看他的創緣,我懷疑切割痕應該不止一個,腐敗比較嚴重了,不太好確定,但從血液噴濺出來的角度,量級來判斷,死者身上應該是有多處創痕的,大概率是試切創。”


    試切創是自殺的重要依據。正常人自殺,其實往往並不夠果斷,也不像是醫生或法醫這樣的職業,知道用多大的勁,就能劃出足夠深的創口,加上自殺的意誌不一定堅定,就會產生試切創。


    “這……”阮天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是謀殺案,那按部就班的做下來就是了,現在說是自殺的話,案子豈不是直接就完結了?


    讓他就這麽決定的話,阮天陽有覺得有些不放心。


    這時候,電話另一頭的理塘縣的法醫提出道:“死者脖子上的創口有15厘米長。”


    “但創口的走向符合常人握持物品的習慣,而且,死者身上也沒有防衛傷。”江遠迴答的很快,類似的問題,他早在心裏自問自答過了。


    另一邊的法醫追問道:“深度呢,死者脖子上的傷口的深度已經到食道了,自己切,基本不可能切到這麽深吧。”


    “兇手一般也不會切到這麽深。從照片裏看,我認為是腐敗造成的,蠅蛆繁殖加深的創口的形成。另外,血液分布也在右側,看外衣的形狀,死者是站立位的時候,造成的創口……”江遠說著說著,話也就多了起來。


    探討問題就是這樣,你要答案,那就是一兩句話,最多幾句話組成的結論,充其量加一點論據的事。但如果真的進入到探討環節的話,那就要有流派有方向,有目標有依據,有判斷標準,有置信區間,要對比要比較……


    江遠本來是麵對副局長阮天陽的,說話也是比較收著點的,隨著對麵法醫的問題,就慢慢放開了,更多的信息開始拋了出來:


    “其實,關於蠅蛆,咱們就說法醫昆蟲學的話,還是有很多可供研究的內容的,我為什麽說傷口的深度加深是蠅蛆造成的,這個就跟屍體上找到的蠅蛆的種類和習性有關了,幾代蠅蛆能製造多深的傷口,這個其實是可以再多研究一下的……”


    “死者的身份肯定是要確定的,但這個案子看現場,就已經能閱讀到很強的自殺的屬性了。你比如說足跡方麵,雖然經過了焚燒,經過了時間的衝刷,但你看現場的地麵,死者的足跡還是能看得到的,但除了勘察的民警,沒有第二人的足跡……以後遇到這種案子,板橋還是應該用一下的。”


    “血跡分析其實也支持自殺的結論,這方麵的話,現場的血跡其實基本破壞了,但死者的衣服,也是可以做血跡分析的……”


    江遠的輸出又快又猛,不斷的撞擊著對麵法醫的靈智。


    手機另一端的法醫,剛開始的時候,還會“嗯嗯啊啊”的配合幾聲,漸漸地就隻剩下痛苦的悶聲了。


    那是一種被大佬撕扯大腦的感覺,感覺好像成長了,但這種成長又好像沒什麽用。


    在場的一眾警局隊長們,則像是看了一場劇,如果不是確知自己不值得,大家都要以為江遠是自編自導自演了。


    “那,該我們本周的案子了?”石庭縣的白大隊長跟江遠和黃強民都打過交道了,此時隻是猶豫道:“我們石庭縣境內不通台河,能參加咱們台河工作小組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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