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廠房,破損的像是被轟炸過似的。


    紅磚外牆又髒又破,頂棚破破爛爛,用做支撐的混泥土柱子看著還好,但遍布塗鴉、尿漬和不明來源的汙物。廠房內部的地麵凹凸不平,汙水橫流,到處都是人狗貓鼠鳥蟲的屎尿。


    廠房的東西兩側尚算完整的牆邊,堆著一些磚頭石塊之類的東西,用幾張塑料布一蓋,就是個能睡人的窩棚。


    吸毒吸的臉頰凹陷的男人張集穀雙手被銬,手指著一個角落,道:“我當時就躺在那裏,身上蓋著東西,動都不敢動。”


    “頭向哪邊?”孟成標跟著江遠過來的,一路上都在追問細節。


    細節是最難編造,也最容易露餡的。


    正所謂人無法想象從未見過的東西。張集穀如果沒有見過有人化屍,估計根本就想不到這個茬。


    而在指認的現場,細節更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步驟。


    張集穀迴頭看了看,道:“背著那個門的方向,那邊吹的風太大了。”


    孟成標走過去,彎下腰,頭幾乎貼著地的看了一會。


    地麵實在是太髒了,還有比老鼠還恐怖的各種蟲子,孟成標也躺不下去。


    也說明這個案子到目前為止,還是不值一個命案積案連環案的。


    “你身上蓋的什麽東西?”孟成標又問一句。


    張集穀想了想,道:“床單,衣服,上麵都是堆的紙備子,就那個裝快遞的那種紙。堆的高高的,防風。睡覺也不出來。”


    “那要上廁所怎麽辦?撒尿怎麽辦?”牧誌洋問。


    張集穀道:“有的人直接尿褲子了,我是說有的人……我一般是少喝水,晚上不去廁所。”


    “你在這裏睡了多久?”


    “那天都睡裏麵呢。”


    “具體什麽時間?”


    “就中午吧,挺冷的,我就沒起來,結果他們幾個人就到了。我認識裏麵一個,綽號斷掌,左手後三根手指都被人砍沒了。挺狠的貨,我就藏著沒動。”


    “他們化屍化了多久?”


    “也好幾個小時呢。”


    “幾個小時的時間,你身上那麽多紙箱子什麽的,不鬧出響動來?”


    “我身上穿的有衣服,羽絨服。我又不是流浪漢……我把紙箱子悄悄推開了,躲後麵藏著的。”張集穀說的認真起來,又道:“你們不信的話,我給你們表演下。”


    “一會有你表演的機會。”孟成標摁住了人,繼續問話。


    江遠聽到這裏,向著張集穀指明的化屍的位置走去。


    用化學藥劑來化屍,一般人下意識的都會以為,用的溶劑合適的話,很快就能化掉屍體。


    實際上並不會,恰恰相反,化屍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操作順暢的話,往往也要幾個小時起步。有些時候,還需要攪拌乃至於再添加藥劑才行。


    類似的有焚燒屍體,許多人以為用一些燃料,或者澆些柴油就能火化了屍體,事實上哪有那麽簡單,多燒幾次屍體就會明白,柴油之類的助燃劑幾乎是必須的,而要想屍體充分的焚燒掉,沒有專業設備的話,最好也是在跟前照看。


    用一個特別恰當的比喻,給先人們燒紙的時候,如果沒有時不時的翻動的話,雖然燃燒的火焰很大,依然會有很多的紙張卷在火堆裏,未能充分燃燒。而要他們徹底燃燒殆盡,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


    想象80公斤重的紙堆在一起燃燒,也會耗費大量的時間。


    用溶液來溶解其實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不切塊的話,溶液也是從外往裏溶的,而外層的肉體與溶液發生了反應之後,最外層的溶液的性質自然也發生了變化,不論是用酸還是用堿,都相當於部分被中和了,所以,要想溶劑溶的快,最好是要溶劑能夠……對吧。


    這時候,就又推理出另一個需求了,那就是化屍最好在白天,至少也得是光線良好的情況下,否則,這些酸酸堿堿的,濺到身上就能疼兩三個月。


    而就這個破工廠的情況,如果是晚上化屍,就得把燈打起來,反而不安全,容易被人發現。


    所以,白天化屍這種事情,就顯的特別合理了。


    不過,幻想化屍以後,再無痕跡,那就是另一重幻想了。


    江遠繞著廠房內的空地轉悠了轉悠,就招手喊人過來。


    “傾倒廢液的地方。”江遠指了一下。


    能夠溶解屍體的酸液,對地麵的腐蝕是極其嚴重的,正常人掃一眼都能看得到。


    兩名現勘立即上場,豎了黃牌子,就開始拍拍拍。


    江遠則是觀察著被腐蝕的地麵。


    這是化屍水的一個巨大缺點。


    要解決廢液傾倒的問題。就得中和廢酸液,但這個要求就更高了,一方麵是操作更複雜和危險了,另一方麵,上百斤的酸液可能需要上百斤的堿液來中和,原材料就得雙份了。


    再者,準確的中和,基本也是做不到的,精準度的要求過高了,可要是不能準確的中和,剩下的酸液或者堿液,又怎麽處理?


    江遠能想到的比較好的處理方案,也就是帶著過量的堿液來中和酸,然後扛著剩下的堿液瓶子迴家。


    “找找這個管子通到哪裏。從傾倒的位置開始,一路挖過去。先挖20米看看。”江遠現在開口也很大氣了。


    當然,挖都挖了,挖長一點也正常。


    蕭思在跟前聽著,立即去安排了。


    戴著手銬的張集穀聽的直縮脖子,他也是經常進出看守所的人了,聽江遠的這個命令,再看看周圍的民警的專注度,就默念阿彌陀佛,心裏感覺斷掌一群人應該是要倒黴了。


    警察認真起來,還是相當可怕的。


    “這裏。他們應該是把塑料桶給燒掉了。”江遠走幾步,又指了一個位置。


    不得不說,要是沒有張集穀舉報,警察是很難在這裏獨立偵緝案件的,大部分的痕跡都可以有其他的解釋,包括酸洗的痕跡,工廠的舊廠房裏有酸洗的痕跡,那不是很合理?


    雖然現在看,酸洗更類似於傾倒,但這是需要專業的痕檢來判斷的,一般的民警都拿捏不準。


    其他的,比如塑料桶焚燒的痕跡等等,根本連解釋都不用,這麽一個流浪漢來往的舊廠房,有人點火取暖什麽的,太正常不過。


    但是,如果將這間廠房當做是犯罪現場的話,各種痕跡檢測的手段都用起來,這廠房裏的痕跡又非常多。


    特別是以江遠的勘驗水平,就更加輕鬆了:


    “這裏,可能有血跡。驗一下,再喊隻警犬過來。”


    “這裏,工具的刻痕,應該是有別人無聊蹲這裏玩刀呢,給他抓了,迴來比對比對。”


    “附近的監控調一下。”


    江遠迴過頭來,再對崔啟山道:“基本確定是有命案了。就是沒有屍體。”


    一般的案子,沒有屍體是不會開啟命案調查的。或者說,命案調查的第一步,至少是找到屍體才行。


    不過,既然江遠說了有命案,那崔啟山等人自然認可。


    崔啟山順著命案的思路,飛快思考,道:“張集穀認識毒販的一個小弟,綽號斷掌,這個也好辦,找人問一下就能知道他上麵是誰。抓過來審一下,這個案子藏不住的。”


    “可以。”江遠點頭讚同。


    有抓先抓,無抓dna,算是現在的主流模式了。


    幾個人繼續在廠區搜索勘察著。


    一會兒,市區裏的消息傳了過來:


    “斷掌已失蹤了幾個月了,傳說是被幹掉了。”崔啟山接過電話,無奈的對江遠道:“跟他一起混的幾個小弟也跑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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