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兩條杜賓出了樓門,踏上草坪的那一刻,就狂奔起來。


    雖然他們平日裏在江家的客廳玩的也很開心,但那種開心跟草坪相比,就像是麵滑湯鮮的陽春麵和佛跳牆比較一樣,好吃也都好吃,能吃也都能吃,吃哪個能開心的跳起來?當然是佛跳牆。


    強舅手裏攥著兩根狗繩,暫時當做鞭子,且順著草坪的外沿跑起來,免得兩條杜賓跑出來了,撞到路人。


    江村小區最初是沒有這樣的大草坪的,但出來的土地是挺多的,家家戶戶都喜歡攔一點出來種菜,有的人還想著養雞養鴨,養豬的終究是沒能成功。


    不過,小區是在村委會的管理下的,最近兩年,大家的條件好了,願意種菜的老人也漸漸的變少了,特別是在江遠三叔上台以後,開始大力推行分片,也就是重新規劃了菜地的位置,縮小了麵積,杜絕了養雞養鴨的存在,增加了一些草坪和綠化的麵積。


    雖然總有些老人不太樂意,但跟真正的鄉村不同,江村小區裏住的年輕人是很多的,習慣了城市生活的年輕人們支持,家裏的老人的反對聲音也就減弱了很多。兩隻杜賓快樂的玩耍,它在鬧,它在笑。很快,姍姍來遲的江富鎮和江遠也下樓來,踩著草坪上的狗屎,就逗起狗來。遊神後的幾天,向來就是很閑。


    遊神發泄了體力,又讓人吃的太多,睡的太多,一個個像是儲存脂肪的年豬似的,就在小區裏遊來逛去。


    有的時髦一點的人家,從今天開始,就張羅著去外地旅遊了。


    江富鎮和江遠都是不愛動的性子,在自家獨立的小房間裏祭奠了親人,又拜了關二爺,燒了黃紙點了香,就在小區內溜達溜達。


    望著遠處茫茫多的樓,江富鎮就有些無奈的道:「現在想想,要是還在村裏麵,我就再租一片地建個養牛場,咱們家裏天天煮牛肉煮不完。不像是現在,盡是些樓,看著都鬧心。」江遠隨著江富鎮的目光看過去,淡定的道:「爸,你看的這些樓,都是咱家的。」


    「我知道,所以才說,不如養牛場啊。」


    江富鎮歎口氣:「我要是有個養牛場,就天天搞牛種改良,說不定能搞一種特別適合煮著吃的牛。」


    「那在市郊買片地好了。」


    「這前不是買了,太遠了,得有二十公裏了,都懶得過去,後來建高速公路又給拆了,賠的還是樓。」


    江富鎮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我建的養牛場,都被拆三個了。」不知怎的,江遠的腦海中,莫名的浮現出屍體農場的畫麵來。


    「迴去煮點牛肉吃?」江富鎮忽然餓了。「好。」江遠也覺得不錯。


    嗡嗡。


    調了震動的手機,輕輕的顫動著。


    江遠懶洋洋的翻個身,還是接了電話。「江遠,休息得怎麽樣了?」黃強民的聲音溫潤如玉,就像是一隻吃飽了的成年粗皮浮水硬甲老鱷魚似的。


    「還得,在家裏就挺舒服的。」江遠笑了一下,主動道:「有案子了嗎?」


    案子當然有的是,但做案子也是要條件的。人員、經費、時間、資源,甚至政治生態,都要相對合適,才能進行,否則,很多案件的難度會非常大。


    黃強民得意的哼哼一聲,就像是剛剛從角馬季過來似的道:「咱們先做曲安縣的案子,不過,這次是有指名的。」


    「哦?什麽案子?」江遠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幾十步路到衛生間將浴缸的水給打開了,準備一會泡個澡,再坐車出門。「曲安車站爆炸案聽過吧。」


    江遠遲疑了一下,道:「聽過,這個案子,難度有點高吧。」


    車站爆炸案,聽名字就知道,又有車站又有爆炸,自然還有人死。幾乎是發生的第一


    時間,這個案子就得到了省廳的關注,之後的案件發展,也是一波三折好懸沒給定位成恐怖襲擊,但案件沒有偵破也是事實。


    江遠雖然不知道案件的具體細節,可這樣的案子的複雜程度肯定很高,說不難就屬於侮辱人了。另外一個,爆炸這個方向,江遠還沒有接觸過,感覺上,略略是有些超出技能射程了,他的法醫人類學雖然可以應用於此,但曲安車站爆炸案的死者身份是清晰的,那江遠能發揮的空間就不大了。


    黃強民現在隻知道江遠很強,特別強,就「恩」的一聲,很信任的道:「曲安縣局要吃第一個螃蟹,提點要求也正常,車站爆炸案是他們最重視的積案了,難度確實是高,不過,這種案子,咱們做得了就做,做不了,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省廳當年派出來督辦這個案子的是誰,而今誰又記得!」


    「是誰?」江遠問。


    「丘嶽。」黃強民迴答了,接著解釋:「我是才查了檔案。」


    江遠笑了一下,道:「那行,我收拾一下,先去曲安縣局。」


    「能行。咱們曲安見。」黃強民對這個案子顯然還是非常重視。


    此案要是做下來,清河市的「命案積案攻堅行動」就算是正式打起來了。像是這類活動,各個省市縣以及部委,隔一兩年就會進行一次,要求自然也都不同。


    以清河市為例,剛開始清積案的時候,一場行動下來,破三五個積案也都是正常的到不好破積案的時候,抓捕迴來一名逃犯也算數。


    總而言之,卷不卷,卷成什麽樣,其實也看參戰各方的水平。畢竟,排名終究是一個競爭關係。


    很重要的一點是,如果隆利縣和曲安縣,包括寧台縣都有命案積案偵破,那其他區縣的壓力將會如山一樣大。


    到時候,黃強民的工作自然會更加好做。當然,各個區縣也可以立足自身,深挖本地力量,力爭破獲命案積案,但如果破獲不了怎麽辦?


    黃強民對清河市的各個分局縣局都熟悉的很,也清楚他們的能力實力,並不看好他們在這場競爭中的勝率,國為說到底,他們的敵人,其實就是江遠,友軍也是。江遠掛掉電話,再打給了江永新,然後通知牧誌洋,讓他喊上全隊集合出發。江遠自己給老爹和強舅說一聲,再洗澡穿衣下樓,江永新的車已停到了地下車庫等著了。


    比起江遠自己開車,江永新和他的司機們開車更快更穩,也方便他在車上聯係其他人,詢問情況。


    一路風馳電掣,抵達了曲安縣局,縣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和刑警大隊的大隊長,都已等在了會議室裏。


    黃強民拉著江遠等人介紹一番,會議室裏就直接召開了案情分析會。


    總的來說,曲安縣局的刑警們態度很好,但情緒並不好。


    江遠也不太懂得做心理安慰,就當周圍都是大體老師,一門心思的聽負責的民警介紹案情:爆炸物最終確定是一隻手提式的應急照明燈,位置就在距離車站出站口30米外。旁邊是一組垃圾桶,狀似遺棄。這裏也是許多乘客,選擇上車的地方。大巴車為了逃避站內的抽水,就會在此短暫停靠上人。案件發生在8年前,當時車站是默許這種狀況的。「此案因此迅速得到了省廳的重視,認為是針對不特定多人的生命安全的爆炸案,並組織了精幹力量進行偵破」現場收集到的證據,主要是兩部分。


    「首先是受害人方麵,受害人曾國慶是附近的修車店的店主,當晚修車至深夜,淩晨四點多鍾,騎摩托車迴家,接觸到了該爆炸物。如果不是曾某提前觸發,等到早上五六點鍾,就會有人開始在此處等待上車了。曾國慶當場死亡,左臂被炸飛,右眼球炸掉,全身多處炸傷。」


    「其次是爆炸物方麵。爆炸物為黑色火藥構成,以


    電褥的陰絲去塑料皮,長約1厘米……四節五號南孚電池串聯,節點有錫焊的痕跡,應當是通過電阻絲發熱引爆」爆炸物以扇形分布,最遠在爆心20米處可見,帶骨人體組織最遠距離炸心18米,現場有大量的血跡和衣服碎片,路麵沒有明顯炸痕。」


    江遠一邊聽,一邊看著民警背後ppt上的照片。


    現場的環境可謂慘烈,但時隔八年,即使是以他的技能樹,都很難找到一個突破的路徑來。


    「證物和照片應該都在吧。從頭擼起吧。」江遠聽完了案情介紹,啥意見都沒說。按道理,案情分析會,總要有點分析,有點偵破思路的,但從江遠的角度來說,他真的是一點分析都沒有,一點思路也都沒有。


    黃強民卻很高興的樣子,嘴角翹成66.6度的標準,並向旁邊的曲安縣局的副局長等人誇耀道:「江遠就是這樣,悶聲不響的搞案子,有時候看一會照片,啪的一聲,就把案子給破了。」


    副局長等人立即配合的恭維道:「那太厲害了。」


    「寧台江遠,名不虛傳!」


    「兇焰滔滔!」


    江遠默默抬頭看向黃強民,突然就有一種工程師看銷售的趕腳——咱其實可以吹的更收斂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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