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路途很遙遠,我們足足走了一個多月,卻連京城的影子都沒看到。冬天已經悄悄逼近了,樹上的樹葉也已經掉光,整個世界一片蕭殺的景象。


    雖然上京路途遙遠,但周副將隻帶了隨身的幾名親兵。而李明堅決反對隻帶幾名親隨上路。他覺得這是凱旋之師,排場絕對不能小。不過,邊防兵力原本就吃緊,所以他也沒有做很離譜的要求,隻是問李遠要一千士兵護送迴京。李遠對於老東家當然很慷慨,當即撥了兩千精兵給他。李明見到李遠如此明白事理,自然是高興的很,得意的很。


    一路上,李明自然擺足了譜,凡是經過各州府縣衙,必定會停留幾天。一方麵借著老子的名頭,一方麵仗著自己前線立功,收取地方上孝敬上來的禮物和銀兩等。盡管周副將不斷的提醒他不要在地方上耽擱太久,早日進京,可是李明李亮兩兄弟依然我行我素。


    就這樣,平素快馬加鞭隻要走一個月的路程,如今足足被耽誤了半個月。在我們且走且停,速度慢的像烏龜爬一樣的前進步伐中,我們終於走到的京城近郊。京城的近郊比較接近京城,已經相當熱鬧了。這裏有市集,也有小鎮。當然了,京城因為人口多,光靠臨近州縣供應食品等日常用品當然是不夠的。因此近郊這裏還有大片的農田,以及許多散養著的禽類和畜類。這樣一來,既能保證京城每天的食品消耗,也能保證果蔬等作物的新鮮。


    聽木慕告訴我,到了京城近郊了,基本就算到了京城了。京城並非隻是一座城那麽簡單,京城周圍方圓五百裏都屬於京師地界,都由京城裏麵管轄。而近郊已經離開京城很近了,相距不過幾十裏地。


    大部隊在近郊的一個村莊外駐紮了下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除了護送李明入京的邊軍士兵外,其餘人等都進村休息。李明帶著人很霸道的進了村莊,強行將村子裏的老老少少趕了出來,然後帶著自己的人,選了幾間幹淨舒適的房間住了下來。周副將隻能帶著自己的親兵,安撫著村子裏又驚又怒的村民們。


    因為這裏離京城很近,這個村子也比較富裕,房子都不錯。不但房間很大,很寬敞,而且很幹淨,一點都不像是鄉下人住的。不過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這裏每天都會接觸到不少進出京城的商賈以及讀書人,甚至還有官員,對於京城中的風氣和生活習性,自然也沾染到不少。就比如這京城人愛幹淨,已經影響到這個村子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了。


    不過,也因為離京城近,什麽樣的大人物沒見過,什麽樣的官老爺沒看過。村民們一看我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知道我們從老遠的地方來。對於李明這種蠻橫的做法,當然很憤怒。京師之地的人民,總有一種天生優越感,他們自認為生活在天子腳下,總比別人高一等,所以並不把李明這夥人放在眼裏。不過,當周副將說出帶頭的是李太師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所有人立刻全都閉了嘴。


    雖然我們來的時候有大部隊跟著,浩浩蕩蕩的。但士兵們都在村外紮營,進村的也就幾十個人。大人物們找幾間順眼的房間也就安頓下來了,而被占了房子的村民,隻能找幾個關係好的將就著擠擠。我作為欽犯,也被帶進了村,連同囚車被一起安置在了柴房內。我的手下名義上是押解我,其實更多的是在照顧我。


    經過這一路的調整,我基本已經恢複如前了。這一路走來,我每天乘別人都入睡的時候,努力的練習如何掌握聚集空氣元素的多少,每天都練,不曾落下。經過這一個半月不間斷的苦練,如今已經略有小成。雖然還做不到收發由心的地步,但空氣元素的聚集量的控製,已經完全掌握了。


    當然,這一路行來,我也有點不安,越是靠近京城,我越是不安。自從參軍以後,每天不是練功就是打打殺殺,幾乎都快忘記當初為什麽從書院跑出來了。我參軍的目的是為了遠遠的躲開李太師的耳目,但如今陰差陽錯,我竟然被押解上京,到了李太師的老巢了。


    現在的我,已經不似剛從書院出來時候那般慌亂和莽撞了。我初春時分離開書院,如今已經入冬,幾乎過了一年時光,陸家也好,華家也好,應該早就找到合適的地方隱居起來了吧?那麽我現在就算被李太師抓到,也沒什麽可擔心的。隻不過,當初想著就算被李太師抓住,大不了一死。但現在我有了牽掛,我不想死了。所以我也早有打算,若真的事態發展到危及性命,該反抗我還是要反抗,該逃跑我還是會逃跑。


    入夜了,眾人早就入睡了。我自己盤膝坐著,不停的練習著空氣元素的聚集,以圖讓自己盡快熟悉。正練到一半,卻聽到門外有動靜。我心念一動,收了功,然後朗聲說:“木慕啊,進來吧。”


    木慕推門而入。柴房裏沒有燈光,隻有微弱的月光和點點星光透了進來。我的眼力跟普通人不同,晚上看東西就跟白天一樣。我看到了他臉上憂愁的神色。


    “這麽晚不睡,是有話想跟我說吧?”我說。


    “頭就是頭,一眼就看出來了。”木慕笑了笑。


    “坐吧。”我指了指囚車的邊緣。


    “頭……”木慕歎了口氣,“我很怕進京城。”


    “我也怕。”我笑了笑,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木慕搖了搖頭說:“你不明白,我是真的怕。我怕京城,我怕京城裏的官,京城裏的人,京城裏的一切。包括那座威嚴的皇宮。”


    我細細品味了一下他的話,發覺他有些古怪。於是,我微笑著說:“你有很多事情都瞞著我們,是嗎?”


    木慕苦笑了一下說:“不是我故意隱瞞,實在是我不能說。但是,我對京城確實有恐懼感。雖然離開那麽多年了,但這次迴來,還是怕。”


    “你家以前住在京城的吧?遭到過什麽重大變故,所以才會怕進京城吧?”


    “是的。”木慕點點頭,“我的母親原本是京城裏的名人,但後來家中遭逢變故,母親被人構陷,皇上派人來殺我們。母親令貼身侍女帶著隻有五歲大的我逃了出來,自己卻留了下來。當時我雖然隻有五歲,但是當時的場麵,我依然記憶猶新,記憶猶新哪!”


    木慕說著,目光漸漸變的空洞起來,思緒似乎已經迴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天,母親的貼身侍女帶著他逃跑的情景。雖然他平淡的說了出來,但我可以感受到當時的情形是何等的危急。


    “人,總有自己不得不麵對的時候。”我說。


    木慕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去,沉默了半晌。他默默的站了起來,默默的走了出去。我知道,他會想明白的。


    但隨即,我又開始不安了起來。“若他想通了,真的進了京城,萬一京城裏有什麽危險正在等著他迴去,那豈不是害了他?若他本不想進城,卻受了我的鼓舞,進了城,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或物,勾起悲傷往事,那又如何是好?我這樣勸他到底是對是錯?他是不是也因為我出現在他生命軌跡裏,而改變了他的命運呢?遇到我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自從上次楊柳枝跟我說過那番話後,我突然變的不自信起來。我竟然開始懷疑起自己,進而開始漸漸的否定了自己。甚至有時候我在想,若不是我的緣故,韓楚楚依然是大周公主,依然是白銀騎兵的最高統帥,斷然不會跟我一起入了那個山洞,喝下長生泉,更不會和我這個身份懸殊的人發生那樣的事情。韓楚楚和我,到底是不是因為那泉水的緣故呢?遇到我,是不是韓楚楚的不幸呢?


    每當想到這個問題,我都會痛苦不已。自從我放下了櫻櫻這個包袱後,我的內心已經完全被韓楚楚占據。自從我們分別後,我每天都在想念她。我承認,現在的我就像過去的我一樣,全心全意愛一個女子,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沒有她我就沒法過日子。正因為如此,我很怕失去心中的寄托,失去我的摯愛。而且,作為男人,尤其是經曆過像櫻櫻那樣失敗感情的男人,內心深處極不願意承認自己心愛的女子和自己在一起並非出於自願。


    想到這裏,我感到心房一陣收縮。楚楚,她真的不是因為長生泉的原因,才和自己定下終生的嗎?我在她心裏到底占據怎樣的位置呢?


    正當我再次開始懷疑並否定自己的時候,我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我迫不及待的將手伸進懷中,一下子就摸索到了那件韓楚楚送給我的貼身肚兜。緊接著,韓楚楚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


    “我要讓你知道,也讓我知道,就算沒有喝下長生泉,我們也會走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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