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們的統帥李遠將軍,早就不知道和宋金等人跑到哪裏去了。統帥臨陣逃跑,這個仗還讓人怎麽打!


    我們被迫分散開來,然後各自就地找了掩體,躲藏了起來。我看了一下我身邊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木慕、常山、劉平、柯震北、魏晉、黃武。大家都掛了彩,不過都性命無憂。黃武受傷比較重,我立刻就把衣服扯一條下來,先給他包紮起來。


    “吳兄弟,我們為什麽要分開退?”我幫黃武包紮的時候,他忍不住問我。


    “十四個人雖然不多,但分散開退行動起來也方便些。”


    “可是,我們都已經做好跟***周軍決一死戰的準備了,但為什麽要讓我們退?”黃武恨恨的說。


    “我還是那句話,上戰場不是送死。我們現在保存實力,等後麵的機會。”


    “後麵的機會?”其他人也忍不住問我。


    “嗬嗬,我們最高統帥,是鐵將軍,對吧?”看到眾人點點頭,我繼續說,“鐵將軍素以能打仗著稱。聽說智謀更是了不得。他絕對不可能不知道我們這支尾翼部隊是什麽貨色。但他仍然派遣我們替先鋒部隊殿後,這很顯然是有用意的。這是他的計策。”


    “計策?什麽計策?”木慕問道。


    “拋棄我們的計策。”我長歎一聲,望著天空無奈的說。


    “什麽意思?吳兄弟,你說說清楚啊。“常山說。


    “看到剛才先鋒部隊猛的散開了嗎?他們是故意讓敵兵衝過來的。鐵將軍的用意是,先鋒部隊吸引敵兵進攻,然後散開,讓敵兵直接衝向我們尾翼部隊。我們自然是沒有能力抵抗的,因此敵人很容易就突破了我們,衝到朝日城。而此刻,散開的先鋒部隊再次合攏,尾隨敵兵的尾巴,等敵兵到達朝日城,他們就來個前後夾擊……”


    “但為什麽還要我們夾在中間做肉墊?”


    “如果單單是先鋒部隊散開,敵人是不可能衝的那麽深的。他們一定會懷疑的。而把我們放在後麵,象征性的做個擺設,雖然沒用,但好歹也有五千多士兵了。敵兵一路砍殺,殺的興起,後麵就什麽都不顧了,會一直殺到朝日城下的。”


    眾人動容。不愧是鐵將軍,這個計謀果然十分高明啊。但是,未免有些殘酷。他用五千多士兵的性命當誘餌,實在也太殘忍了。


    不過,這就是戰爭。與其讓一支戰鬥力低下的部隊拖累自己,不如讓他們當個誘餌。一方麵借敵人之手除掉這個礙眼的累贅,一方麵也算是物盡其用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看到大家情緒有點低落,我鼓勵道:“別灰心,別的不說,我們這個小隊總算都活下來了。隻要能活下來,什麽都無所謂了。”


    接著,我拍了拍木慕的肩膀:“兄弟,第一次真刀真槍的打,什麽感覺?”


    “嗬嗬,一開始看到那些殘肢斷臂,有點害怕,還有點惡心。不過後來我們把敵人打落馬,心裏就感覺很痛快。”


    “是啊,我也覺得很痛快。我們這些新兵,還沒裝備。”常山接口道。


    “那真是奇跡。到現在我都覺得難以置信呢。”劉平撫著胸口。


    “也不知道那邊情況怎麽樣了。”我略微有點擔憂。


    “放心,那裏有王大哥和侯大哥照應,應該沒什麽事。”柯震北說道。


    正如柯震北說的,那邊的情況不錯,有王老大和侯波照應,大家情緒都很平靜。當然了,這也是我們十四個人匯合以後我才知道的。不過,對於我們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活下來,大家也都覺得難以置信。


    可怕的重甲騎兵終於全部衝過去了。我們親眼看著最後一騎遠去,然後等了一會,才敢探出身來,探查一下四周。根據馬蹄的聲音和部隊經過時的持續時間來判斷,這些重甲騎兵大約有將近八千人。而之前被我們放倒的,隻是其中可以忽略不計的極小部分。


    等這些騎兵全都過去之後,又過了一會,剛才散開的先鋒部隊排列著整齊的方陣,慢慢的朝日城方向前進。


    很明顯的,衝鋒衝昏了頭腦的重甲騎兵,已經自己鑽進了一個圈套中。鐵將軍聰明的將這隊敵軍陣營中最精銳的重甲騎兵,請入了自己的甕中,而後麵的蓋子,也收縮了進來。


    先鋒部隊大約八千名士兵,邁著整齊的步伐,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前進著。我看著他們身上鮮亮的皮甲,手上握著的鋒利鋼刀,不禁感歎,這才是真正的軍隊啊!


    敵軍也好,我軍收網的先鋒部隊也罷,都已經遠去了。我們十四個人在確定後麵沒有敵兵追擊的情況下,重新聚集到了一起。大家雖然都不桶程度的受傷,但好在全小隊士氣都還在。尤其是我們在敵人如洪水般兇猛衝擊下,居然全都活了下來,更增加了我們生存的信心。


    我看了看朝日城方向――部隊已經看不到影子了,突然笑了。一個主意在我心裏生了出來。


    “弟兄們,我們小隊也去殺他個迴馬槍,跟著收網的部隊,撿他個現成的!”


    所有人都十分同意我的提議,而且個個已經摩拳擦掌,眼中更是神采奕奕。顯然,大家的士氣已經空前高漲了。我們雖然不是那種什麽力氣也不出,隻知道跟在後麵撈好處的人,但大家剛才畢竟經曆過生死存亡,誰都不想這樣就空手而迴。如果能撈點軍功,那是再好不過了。而且,大家腦海裏都有一個念頭,甚至連我都有這種想法:用我們的命來當肉墊子,憑什麽不能讓我們撈點好處?


    “我們不能就這麽迴去。我們先在戰場上找找看,看有什麽可以武裝一下自己的。我們這麽迴去,就怕軍功還沒撈到,人已經先死了。”我說道。


    的確如此,我們光靠手裏的木棍和身上的單薄衣服,怎麽可能去跟敵人的重甲騎兵去廝殺。即使他們被我們包圍了,我們也沒那麽容易就憑一根木棍就殺死全身盔甲的敵人。


    地上滿是屍體,剛才重甲騎兵衝鋒時揚起的灰塵也都還沒有散盡。整個戰場就像是地獄一樣可怕,雖然是大白天,而且還是盛夏,但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有一股涼意。


    我們在戰場上搜尋了一下,剛才被我們打落馬的,總共有一百多騎。其中掉下馬直接摔斷脖子的,約莫有世紀個,剩下的,都是摔下馬後,被後麵衝鋒過來的自己人踩死,或者誤殺的。掉下馬僥幸沒死的,也因為失去了馬匹,沒了機動力和戰鬥力,被我們亂棍打死的。


    我們忍著惡心和嘔吐的感覺,把他們身上的鎧甲脫了下來,穿到自己身上,再拿了他們的馬刀,握在自己手裏。鎧甲上傳來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有的地方甚至還粘著惡心的碎肉。我們都已經分不清,鎧甲上的血是自己人的,還是敵人的。


    可能受到了血腥的刺激,也可能是被剛才恐怖的場麵激發了鬥誌,此刻我們十四個穿著敵人鎧甲的人,渾身都散發著可怕的氣勢,就像剛從地獄迴來的人一樣。


    我低沉著嗓音,沉著的說道:“大家聽好了,我們不能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殺迴去。前麵先鋒部隊如果正和敵人交戰,看到我們肯定以為我們是敵人。沒準連敵人的麵還沒碰到,就死在自己手裏了。死在自己人刀下比死在敵人刀下更冤。所以,我們要繞開先鋒部隊,從側麵偷襲。敵兵側麵空間很小,大部隊根本沒辦法從側麵攻擊。但我們人數少,很適合在那裏偷襲撈好處。不過,我們第一要務,依然是保證自己的安全。等先鋒部隊殺的差不多了,我們再混進去,能撈多少撈多少。但是,注意安全,別被自己人誤傷,也別被敵兵宰了。大家明白了嗎?”


    眾人齊聲高唿:“明白了!”


    黃武帶頭高喊:“殺他個***周軍!”


    眾人齊聲高唿:“殺他個***!”


    “跑步前進!”我高聲下令。


    於是,我們整裝出發,跑步向朝日城方向進發。我很明顯的感覺到,經過這一仗,我們小隊十四個人,眼神和氣勢都已經完全不同了。經過浴血搏鬥和生死激戰,大家都已經從一個菜鳥新兵,成長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身上鎧甲的這點重量,跑步去朝日城,都已經是小菜一碟了。我們的體魄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士兵,士氣和戰鬥力也是空前的高。大家心裏都憋著一口氣,都想快點殺將過去。


    我們因為人數少,機動力很高。我們跑了不多時,就已經聽到了兩軍交戰的廝殺聲。而聲音傳來的地方,距離剛才交戰的戰場,大約隻有六七裏地。鐵將軍對於位置和時機都掌握的非常到位。敵軍騎兵的衝鋒,大約衝個六七裏地,已經是極限了。在這裏設埋伏堵截他們,是再好不過了。正所謂,強弩之末不可以穿魯縞也。


    前有堵截的部隊,後有追擊的部隊,兩側空間狹小,大隊騎兵根本不可能從兩邊退開。這樣,一個關門打狗的態勢就形成了。這支剛才還兇神惡煞般的騎兵,這會估計也快像羔羊一樣挨宰了吧?


    我不禁有點興奮起來。現在估計敵人已經混亂了,這會正是搶軍功的最佳時機。我於是讓大家全部放慢速度,調整唿吸,恢複體力,以最好的狀態進行偷襲。


    我們悄悄的繞到了左側。這裏原本就是小山丘,地勢雖然不高,但騎兵是無法上去的。小山丘大約有五六十米的高度,而且地勢很陡,也沒有太多的空間。上麵還有茂密的樹林,不適合大部隊在這裏設伏。但對於我們十四個人,這裏是最好的場所了。


    我們像看戲一樣的,看著下麵。主力部隊大約派出了一萬人左右的步兵隊。這些步兵,並沒有裝備鋼刀和盾牌,卻清一色拿著大約三四米長的超長矛。他們也不主動進攻,而是統一的舉起長矛,等著敵兵衝上來了,就對準他們的麵部猛刺。重甲騎兵雖然全副武裝,但並不是所有部位都能保護周全的,總有空擋露在外麵。他們的頭盔,就是一個最大的空擋。所謂的頭盔,隻是護住了額頭以上的部位,而整個麵部就暴露在外。


    主力部隊的長矛實在太長了,不但長,而且非常密集。敵人的重甲騎兵根本沒辦法衝到他們麵前。這些長矛就像是毒蛇一樣,準確的攻擊著重甲騎兵的弱點。


    地上已經躺滿了敵兵的屍體,他們幾乎都是被刺穿腦袋死的。地上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有的人甚至連眼珠子都掉了出來。


    我突然心裏一寒。剛才是敵人屠殺我們,現在是我們屠殺敵人。但不管誰屠殺誰,都是那麽的殘忍,那麽的鮮血淋淋。我突然有種衝動,我真的很想衝到他們中間,大吼一聲:住手!


    誰不是爹生娘養的,誰沒有妻子兒女。無論是誰,親人死去,都是非常悲傷的。剛才敵兵一個衝鋒,我軍五千多士兵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亡了。而此刻,八千鐵甲騎兵眼看已經死了一半了。就這半天光景,敵我雙方已經有將近一萬條生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一萬條生命啊!這代表著,一萬個家庭在遭受著悲痛,一萬對父母失去了親愛的兒子,一萬個妻子失去了丈夫,一萬雙兒女失去了父親。這是怎樣的一種悲慘啊!


    可是,我不能。我沒能力改變目前的局麵。此時此刻,我深深的感覺到我的弱小。我也很清楚,在這個戰爭的年代,在這個殘酷的戰場,你若不殺人,你將被殺。


    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厭煩的情緒。我是從一個和平的年代成長過來的,我的內心和我的意識,接受的都是發揚和平以及拒絕戰爭的教育,我的思想裏也是非常厭惡戰爭的。我真的很希望這是個和平的世界,沒有任何的戰爭。


    我下意識的往邊上看了看。我的十三名隊友正認真的看著下麵的戰況。我們十四個人,此時此刻一條心,大家都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在這場殘酷的戰鬥中,生存下去。他們並不知道我剛才那一刻思想上的變化,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義無反顧的衝下戰場,用手中的鋼刀,奪取敵人的性命。


    如果剛才,就在剛才,我們沒有在剛才的敵兵的衝鋒中生存下來,也跟其他新兵一樣被屠殺了,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在這裏看著下麵的廝殺,並且還思考那麽多問題嗎?死了就死了,死了就完了,沒有以後了。如果不是我們這麽多日子以來一直堅持鍛煉,堅持操練,堅持跑圈,那我們很可能在剛才就身首異處,或者支離破碎了。


    這,就是戰爭。


    戰爭裏是沒有憐憫,沒有仁慈的。你同情敵人,那麽就請你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你麵對敵人下不了手,那麽就請你連同伴的生命也一起付出吧。戰爭就這麽殘酷,而且沒有任何餘地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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