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然陰沉了下來。</p>


    俗話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果然極有道理。</p>


    “病危?不都說那位夫人是病秧子嗎?原先就有人奇怪,為什麽明府這半年,四處求醫,看來傳言不虛,都應在那位夫人身上了。”</p>


    “可不是嘛,我哥是明府府上的侍衛,聽他說,好像是昨晚,明夫人的病情突然惡化,已經昏迷了一整夜,城裏最好的大夫今早都去了明府。”</p>


    “結果如何?”</p>


    “明夫人如今已是氣若遊絲,所有大夫皆束手無策。”</p>


    “這·····能怎麽說,命啊。”</p>


    幾個食客正說著話,攤上某兩個正吃著麵的師徒,卻慢慢停下了動作。</p>


    “師父·····”</p>


    “我知道。”</p>


    “她還請我們吃過年夜飯呢。”</p>


    “我知道。”</p>


    “她是個好人。”</p>


    “·····好人年年有。”</p>


    你看我,我又能怎麽辦?</p>


    我會醫術,又不會仙術·····就算那玩意是仙術,我也不會用,更何況還不一是真的。</p>


    肉湯麵好像突然不香了。</p>


    天上烏雲四合,悶雷響動。</p>


    “師父,要不去看看吧。”</p>


    “為什麽要去看?”</p>


    “小二我也想不到什麽理由,我也知道治不好那是絕症,所以非要說理由的,嗯···我害怕小玉哭起來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p>


    張三囫圇了幾口麵條,留下十文錢,站起身來,說道:“看這天,晚上的時候肯定要下雨,去看一眼,然後就走。”</p>


    王小二問:“我不能留在那嗎?”</p>


    張三說:“怎麽,你還想讓人家管吃管住嗎?看一眼,有沒有什麽我能幫的,有就幫一下,沒有就馬上走,我可不想在雨裏趕路。”</p>


    留在那又有什麽用?</p>


    看著有人死,看著有人哭罷了。</p>


    ······</p>


    ······</p>


    明府偏院裏,沒有侍衛,因為明清屏退了所有人,院子裏是好些個醫者,房間裏則隻有他和白小玉,以及昏迷不醒的白芳。</p>


    最後一個大夫,也是一位行醫多年的老者緩緩走進房間,隻見簡單素雅的房間裏,病床上的女子雙眸緊閉,唿吸時有時無,顯是已經到了最後時刻。</p>


    </p>


    床邊的女孩神情呆滯,像是不敢相信,像是不願相信。</p>


    在女孩身邊的中年男子,顯得要成熟許多,看著進來的大夫,他誠懇的說:“拜托了。”</p>


    老者點頭,隨後於床邊的座椅坐下,伸手搭脈,偶爾則翻開床上女子的眼眉,瞧瞧眼白和瞳孔。</p>


    隻是此間並沒有武道高手,因而沒有人注意到,房間一側的小窗外,還有兩道身影。</p>


    “師父·····”王小二把聲音壓的很低。</p>


    張三也是醫道高手,那老者在房間裏會診時的手法,他一見就知,應該也是研究醫術多年的高人,不是尋常江湖大夫,而且老者翻開白芳眼眉時,以張三的眼力,也看得很是清楚。</p>


    張三低聲說:“她現在雖然還有氣息,但看瞳孔就知道她現在的真實狀態,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吧。”</p>


    王小二點點頭,跟著師父越久,醫術越高,他自然清楚也許有人能控製自己的心跳,甚至江湖上,還有人能通過內力來強製使自己進入假死狀態等等事情,但人的眼瞳是不會騙人的,大部分醫者隻要觀察瞳孔,就知道病人是否真的陷入昏迷或假死。</p>


    更何況,白芳可不是什麽武者,哪有什麽內力,而且就算她是,又有什麽必要弄個假死,徒讓他人憂心?</p>


    因此張三不假思索的下了判斷,道:“她已經進入瀕死的狀態,斷氣隻怕就是幾個時辰內,也就是說·····”</p>


    看了一眼陰沉天色,幾個時辰,也就是說最遲到晚間,白芳應該就走了。</p>


    王小二也偷偷的透過窗,看著床上的白芳,也看著床邊的白小玉,一見她那呆滯,無神的表情,王小二隻覺得的自己的心頭,被一把大錘狠狠砸中。</p>


    “師父,沒辦法嗎?”</p>


    “是人就會死的,我要有起死迴身之術······”</p>


    爹,娘,師父,休忘仇等人的麵容一一浮現,張三輕輕歎了一口氣,不想迴憶那些,他拉起王小二,就悄悄的離開了。</p>


    顯然,這裏沒有什麽他能幫的。</p>


    他什麽也做不了。</p>


    ·····</p>


    ·····</p>


    傍晚的時候,城外落起了小雨。</p>


    張三貪便宜,隻買了一把二十文的傘,不過傘這種東西,被高的人拿著的時候,就是可以給身邊矮的人一同遮雨。</p>


    但這雨並不涼爽。</p>


    山野之間原本都是夏日的燥熱,驟然被這雨水一淋,熾熱的空氣頓時變得濕潤。</p>


    有種黏糊糊和微熱的感覺,這種天氣,著實讓人不快。</p>


    腳步在濕潤的泥土上留下一個印記,因為下著雨,兩師徒選擇慢慢的走迴小天鎮,因此還沒離天若城太遠。</p>


    而且走的慢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王小二一步三迴頭。</p>


    滴滴答答。</p>


    在雨下停步,張三不快的問道:“你就那麽想迴去?你迴去又能做什麽?看著那個小女孩哭而已,你在不在,她都要哭的。”</p>


    “小玉之前也這麽說過······”</p>


    聽這話,張三迅速的捕捉到一個要點,王小二什麽時候和白小玉見過麵了?</p>


    敢情自己都這麽嚴防死堵了,都沒能堵住?</p>


    不過不等張三細問,王小二就已經說道:“在和不在,還是有區別的。”</p>


    “有什麽區別?”</p>


    “她會安心一點。”</p>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人家過去是前鎮南大將軍的孫女,現在是現任國子監大祭酒的孫女,咱們說穿了,就是江湖草莽而已。門不當,戶不對,就你小子愛發花癡。”</p>


    王小二堅定的搖搖頭,說:“我隻能說,師父,你不懂愛啊·····”</p>


    張三:“???”</p>


    王小二抬起頭,無比肯定的說:“我知道,她呀,其實早就對我情根深種!甚至是一見鍾情!”</p>


    咚!</p>


    老規矩。</p>


    然而這一次,王小二堅定的站在原地,卻也是第一次沒有抱頭,也沒有喊痛。</p>


    麵對王小二的堅強,張三有點起疑心。</p>


    這小子什麽時候練的鐵頭功?</p>


    “總之她現在是最難的時候,我一定得去!所以師父,商量個事唄。”</p>


    “什麽事?”</p>


    “我站著不動挨你一百拳,今晚你讓我迴去陪小玉。”</p>


    張三楞了一會,好些才反應過來的他頓時冷笑道:“一百拳?我能打死一個宗師你信不信?你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你是精神紊亂啊王小二。”</p>


    王小二狠道:“那師父你是答應了?好,來啊!打!”</p>


    張三嘲弄一笑,舉起拳頭,閃電般的就是三拳·····</p>


    但見王小二還站在原地,任憑風吹拳打,竟有一絲‘我自巍然不動’的氣勢。</p>


    好小子,真特麽能忍。</p>


    那我就加大力度,再來一次,不信你不吭聲。</p>


    咚咚咚!</p>


    又是三下。</p>


    王小二還是那副堅定的麵孔。</p>


    這下讓張三稍驚,挨了這三下都不吭聲?不是王小二內功強勁,就是·····他是真的能忍!</p>


    就這麽繼續打著,不料王小二是吃了什麽仙人丹藥,連續抗了十七下,還真是一聲不吭,讓張三都有些稱奇了。</p>


    直到第十八下,張三高高的舉起拳頭,最後······輕輕落下。</p>


    “咦······”王小二輕聲說了一句。</p>


    雖然痛到想死,也知道師父不可能真的打自己一百下。</p>


    一百下是真要出人命的。</p>


    所以他方才說那話,賭的就是,在師父心軟之前,自己抗不抗的住,不過這才十八下,離自己的心理預期還有好一段距離啊。</p>


    隻見張三把傘扔到王小二手裏,然後自顧自的找了山間的一顆樹,靠在樹上避雨,嘴裏還嘟囔著:“早知道買兩把了。”</p>


    王小二問:“師父·····”</p>


    “現在這時辰,天若城最還有一炷香就關城門了,你有本事就在一炷香內趕迴去,自己要是沒本事,也怪不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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