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上海。


    楚淩雲已九十多歲高齡,坐在別墅客廳內看著電視。


    沈漢文沒能熬過他,三年前去世,妹妹和楚原也已不在,身邊人越少,楚淩雲心中孤獨感便越盛。


    “組長,來嚐嚐。”


    陳展禮笑嗬嗬端著個盤子走了進來,看到他,楚淩雲臉上現出絲微笑,陳展禮比他年紀大,如今已是百歲老人,一百出頭的他,竟然眼不花,手不抖,最過分的是,他還能吃。


    一口假牙不耽誤他享受各種美食。


    “好。”


    幾年前楚淩雲便行動不便,身後有人推著輪椅,來到桌前。


    陳展禮好吃,可惜早已不能自己做飯,這是他指導廚師按照他的方式做出的美味,據說是在雲南那邊學來的。


    前年陳展禮還在雲南,並且中過一次毒。


    結果這家夥不記教訓,救迴來後還敢去吃,他身邊人無奈,隻能上報,最終被楚淩雲知曉。


    楚淩雲給他打電話,讓他迴上海,這小子竟然嘴上答應,依然我行我素。


    結果惹火了楚淩雲,親自跑去雲南,將他提了迴來。


    陳展禮年紀太大了,在外亂跑隨時有危險,他一輩子沒成家,無兒無女,楚淩雲幹脆把他接到自己身邊,也算有個伴。


    “威山當選了。”


    吃著東西,陳展禮突然說道,電視上正在播報新聞,日本剛剛舉行的大選中,威山小鳩成功當選為新任首相。


    “他還不錯。”


    楚淩雲微笑點頭,小鳩也長大了,並且成為首相,張阿成九泉之下,應該能感到欣慰吧,兩個親傳學生,全部做了首相。


    “組長,是您主動影響的他吧?”


    陳展禮突然問道,他在日本多年,前期幫原神社培訓特工,後期和久保一起幫著監督原神社,對原神社的情況非常了解。


    威山小鳩的父親威山三郎,是當初原神社首批培養的人才。


    威山三郎雖然沒能做到首相,不過最後的地位也不低,如今仍然是日本政壇老一輩的重要人物。


    “這個重要嗎?”


    楚淩雲看向他,這家夥吃著東西還堵不住他的嘴。


    “當然重要,組長,我很好奇,當年你是怎麽收服石原亨的,竟然對原神社影響那麽大。”


    陳展禮直接點頭,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又是新世紀,在楚淩雲麵前他是什麽都敢說,也什麽都敢問。


    “我不用收服。”


    楚淩雲搖頭,石原亨在這個身份早幾年便已經放棄,原神社之前在細川小顧手中,近幾年轉移到了威山手中。


    沒了他和竹本等人,原神社影響力早已不如之前。


    不過瘦死駱駝比馬大,原神社擁有的龐大資產,對威山同樣起到不小幫助。


    “組長,咱倆加一起都快兩百歲了,你可不能騙我。”


    陳展禮狐疑問道,楚淩雲微微一愣,兩人年紀加在一起,確實接近兩百,隻差幾年而已。


    “組長,告訴我唄,我都一把年紀了,說不定哪天就走,讓我當個明白人走也行啊。”


    “組長,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天天問。”


    楚淩雲沒迴答,結果這老小子耍起了無賴,不停詢問。


    “你們先出去,任何人不準進來。”


    楚淩雲把身邊人全部支走,陳展禮明白自己的死纏爛磨起了作用,滿臉興奮的等待。


    “石原亨就是我,我有必要收服嗎?”


    無奈之下,楚淩雲搖頭說道,陳展禮則完全愣在了那。


    “怎麽可能,組長,我都一百多了,你怎麽能這樣騙我?”


    陳展禮壓根沒相信,楚淩雲懶的和他廢話,直接拿出他的化妝工具,沒多久,一個六十多歲樣子的石原亨便出現在陳展禮麵前。


    陳展禮完全呆住了。


    “組長,當初在上海唿風喚雨的石原亨,是您假扮的?”


    “沒錯。”楚淩雲點頭。


    早已進入新世紀,這已不再是什麽特殊秘密,陳展禮不問他不會說,既然問了,讓他知情無妨。


    “難怪。”


    陳展禮恍然點頭,當初日本戰敗,石原亨坐鎮上海,控製所有人,並且收繳漢奸資產,陳展禮還曾經覺得古怪,石原亨為什麽那麽賣力幫忙?


    現在終於明白,那些事全是組長做的。


    怪不得組長能得到日本那麽多重要情報,他是石原亨的話,想要什麽情報沒有?


    特高課一次次被打壓,也是組長特意為之。


    還有日本內訌,石原亨拒不收降,硬生生把聯絡部近四千人全部幹掉,石原亨是組長,是中國人,肯定不能讓日本人好過。


    “組長,佩服。”


    陳展禮抱拳,由衷讚歎。


    “還有更讓你佩服的,想知道嗎?”


    楚淩雲白了他一眼,身邊的人如今隻剩下陳展禮,當年最大的秘密可以告訴他。


    “想啊,組長快說。”


    “江崎賀還記得嗎?”


    “當然。”


    陳展禮記得江崎賀,當初他們在一起共事過很長時間。


    “被方士易救後,他性子有了很大改變,後來和日紅聯係上,加入了日紅,他故意讓你幫忙救助窮人,是想發展你,我發現後,匯報給柯工,王書記接到命令,特意來和你見的麵。”


    楚淩雲緩緩說道,陳展禮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你表現不錯,後來我去日本,久保想要你,久保畢竟不是我的人,和柯工商量後,便問你願不願意過來,等你去了日本,順便把你派去韓國收集情報。”


    陳展禮是假迴歸果黨,楚淩雲比任何人都清楚。


    又說了幾件關於陳展禮的秘密,陳展禮終於開口,顫巍巍問道:“組長,您,您是紅?”


    “廢話,我不是,怎麽會知道你那麽多事。”


    楚淩雲搖頭,當年那麽多戰友,方士易,楚原,林石等等,可惜都不在了。


    陳展禮信了,組長說的沒錯,他不是的話,不可能知道自己這麽多秘密?


    難怪當初會把他派去韓國,給了他那麽大信任,組長是用這種方式支持國家,支持組織。


    他在76號潛伏,看似危險,但有組長庇護,根本不會有事。


    石原亨影響力那麽大,隨便一句話便能保住他。


    江騰空是自己人,沒想到江崎賀也是。


    雖說是日紅,總歸是同誌。


    陳展禮對自己的潛伏一直引以為傲,畢竟像他這樣潛伏在敵人之中,能做到老大的人不多。


    現在才明白,他和組長相比,什麽都不是。


    厲害的人在哪都厲害,戰爭時期,組長便能左右那麽多日本人,戰後更是利用原神社,不斷影響日本,今天當選的威山便是最好例子。


    威山沒上任前,便表現出了對華友好態度,和之前的細川一樣。


    陳展禮相信他同樣願意為日本做過的錯事道歉。


    “組長,您什麽時候加入的組織,趙隊長他們也是咱們同誌嗎?”陳展禮再次問道,泥鰍可是對他最好的老師。


    “我比你早,36年便加入了組織,泥鰍沒有加入,不過他自己看出了我的身份,幫過我們不少忙。”


    “不過方士易,林石,楚原和我妹妹他們都是咱們的人。”


    說到這裏,楚淩雲輕輕歎了口氣,他說的這些人都已不在,並且一直沒有公開身份。


    “原來我一直都不孤單啊。”


    陳展禮呆呆說道,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和左旋為什麽能瞞過組長,他們還真以為是自己隱藏的好。


    估計組長早就知道左旋身份,暗中保護。


    “梁宇呢?”


    陳展禮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組長是自己人,梁宇當初為什麽會戰死?


    別人的話梁宇可以不在乎,組長的話,梁宇絕對會聽。


    “他是自殺。”


    說到這裏,楚淩雲心中猛的一痛,梁宇的死,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自殺?”陳展禮猛的一怔。


    楚淩雲歎道:“當初齊利民讓他炸掉工廠,殺死所有人質,我和楚原秘密前往上海相勸,他性子太強,不願意跟我們走,殺死了所有手下後開槍自殺。”


    “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


    陳展禮終於知道梁宇死亡的真相,不過這個結果卻讓他心裏很堵。


    他和梁宇共事多年,非常了解他的性子。


    兩人雖然沒在一個陣營,但關係確實不錯,梁宇腦袋一根筋,就認腐朽的果黨,組長是他最敬佩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偶像,知道偶像是對麵的人,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


    梁宇本不怕死,自殺或許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組長,您的身份以後會公開嗎?”陳展禮突然問道。


    “公不公開,有什麽意義呢?”


    楚淩雲笑著搖頭,他在美國一樣為國家做事,為組織貢獻。


    就算公開,也是在未來,他子孫後代將資產全部轉移,又或者有足夠自保能力,或許有公開的那一天。


    楚淩雲早就寫過一本自傳,隻有他的繼承人可以看。


    未來要不要公開,不在於他,而在於他的子孫。


    至少他的後代知道,他們家族創始人是一位傳奇特工。


    “也是。”


    陳展禮笑了,他的身份同樣沒有公開,但給了他離休待遇,相當於是半公開。


    就算公開,當年認識他們的人都已經離世,後世人最多當個故事聽聽,感歎當初先輩的艱難。


    2013年,楚淩雲與世長辭,享年九十九歲。


    他離開後的第二年,陳展禮在睡夢中離去,享年一百零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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