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對蕭拓一直沒有恨意,雖然煙瓊倒在他冰刃的光芒裏的那一刻,我幾乎有殺死他的衝動。但是當我站在煙瓊的墳墓前,看著時間和塵埃漸漸將煙瓊掩埋的時候,我已經原諒了蕭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一個願望,而他太珍惜和我的感情,為了完成我的願望而不惜一切,他和煙瓊一樣其實隻是希望我可以快樂。


    在我的王國成立前我見了蕭拓最後一麵,在他的王宮裏,他看見我的時候眼睛沉寂的象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我在他麵前站了很久他才說話,他說,炙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爭奪王位,我甚至對父王說過,我要和你公平的爭取王的位置,所以父王才安排了那場比試來決定王位。但是你一直隱藏著你的靈力,用弱者的姿態出現在我麵前。然後當著精靈王國所有的首席大法師將我擊敗,你是想告訴精靈王國裏的人,父王的決定是錯誤的,而我在你眼裏隻是一個自大而靈力渺茫的小醜。


    我想告訴他真相,但是我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告訴他,我隻是說,我說,哥,我來這裏是想最後看一眼父王。你可以繼續做你的王,因為我已經在我統治的那片土地上舉旗稱王,成立了一個新的王國。我對你說過我不會爭奪你的王位,而我的實力已經無法再屈服在你的手下,所以我隻有成立了一個新的王國。


    然後我轉身離去,而蕭拓在我的身後放聲大笑,笑聲震撼了整座宮殿,在我彎過宮殿門口的時候,我聽見他淒涼的聲音,他說,炙日,你真是一個遵守諾言的人。


    我跪在父王的墳墓前,仰頭看著天空,父王慈愛的麵容浮現在我眼前模糊的星光裏,我對著父王伸出手,我說,父王,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很多年以後我變成了一個平凡而憂鬱的王,在這些時間裏我又進入過凡界幾次,那個世界裏又恢複了我記憶裏那樣的安靜和繁華,他們看到我這個擁有著藍色頭發的人出現在他們麵前時眼神裏已經不再驚慌。真的如同蕭拓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淡忘了精靈王國曾經幾乎要讓他們寧靜的生活在火焰裏化為灰燼,他們也淡忘了有一個奇特而偉大的女子,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這個明亮世界的持續。


    穿行在凡界的時候經常可以看見一些已經遲暮的老人,有時候我會坐在他們身邊的陽光裏,聽他們講述自己漫長的一生。雖然他們的整個生命對我來說隻是很短暫的時間,但是我仍然很尊敬他們的迴憶。看著他們蹣跚的步伐和渾濁的眼光,我總是會想起父王,想起在他懷抱裏溫暖的時間。我想我終有一天也會象他們一樣蒼老,隻是我不知道當那一天來臨,我坐在陽光下迴憶的時候,能不能悵然的笑著。


    每次我從凡界離開的時候總會帶很多酒迴到精靈王國,然後坐在王宮的屋頂上慢慢的喝下去,直到月光在我眼前邊的朦朧起來,隻是我帶迴來的酒總會很快就被喝完。直到後來我問凡界的客棧掌櫃要了酒的釀製方法帶迴精靈王國,我才不必每過幾十年才能醉倒一次。


    精靈王國裏所有的首席大法師和我設想中的一樣,依然留在了蕭拓的身邊,因為蕭拓依然是精靈王國裏靈力最強的人。而我的身邊一直都沒有首席大法師,即使這樣,我的王國裏也一直是風平浪靜的。精靈之間本就沒有太多的爭執和戰爭,因為每個人誕生的時候靈力就是注定的,再也無法改變。


    隻是我很寂寞,雖然我的王國裏有著千萬的臣民,但是我依然很孤獨。蕭拓已經從我的世界裏淡出了,他再也不會因為見到我而露出溫暖的笑容,叫我一聲弟弟,為了我的一個心願而顛覆世界了。而這個世界上唯一讓我傾心的女子,也在很久以前離我而去了,我已經不太記得她的容貌,我隻依稀記得,她的笑容絕無僅有,而她施放幻術的時候,總是喜歡把光芒閃耀的手指背在身後。


    她曾經告訴過我,她這樣做是為了在每一次施放幻術的時候都可以記起我。因為我第一次在她麵前釋放幻術的時候,是把手指背在身後的,她說她認為我是怕幻術的光芒會刺痛眼睛。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裏光彩流離,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她,我把手背在身後,隻是為了讓那些凡人不會因為幻術的光輝而恐慌。


    宿翼偶爾會來我的王宮裏看我,我會象幾千年前一樣,和他一起坐在星光密集紛舞的屋頂上,講述彼此的生活。宿翼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我,目光和藹如同看著一個小孩子,他告訴看到我的時候總會想起幾千年前,第一次和他坐在屋頂上的畫麵,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孩子,而現在已經穿起金色長袍成為了王。


    他告訴我,他說,炙日,你真的已經長大了。看到你穿著這身長袍站在臣民前堅毅的樣子,我就格外的開心。


    但是大部分時間我還是孤獨的,月光黯淡的時候我偶爾會走出王宮,有時候坐在霧氣繚繞的湖畔看著風吹過水麵泛起的波瀾,有時候我會走進依然熱鬧喧嘩的客棧看著周圍流離的麵容,但是我再也看不到一雙紫色的瞳孔凝視著我的步伐。時光仿佛又迴到了我見到煙瓊前的幾百年,我坐在清冷的大殿中批閱完奏章後,臃懶的躺在王座上看著眼前跳動的微弱燭光,然後笑的一臉落寞。隻是已經過了無數個幾百年,我卻再也沒有在走進客棧的時候見到那個讓我傾心的女子。


    我的第一個首席大法師叫沂町,在我認識他之前他隻是我王國裏的一個孩子,連大法師的身份都沒有。


    每天我批閱完奏章以後總會坐在屋頂上待很久,有的時候就在屋頂上睡著,醒來的時候總是一身露水恍惚的看著宮殿前麵的空地。而有一天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孩子站在樹的陰影下看注視著我,眼睛明亮。


    我向他伸出手,召喚出清風將他卷到我的身邊。當他在我身邊坐下以後,他問我,他說,你是我們的王嗎?


    我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心情突然格外的舒暢,我撫摩著他藍色的頭發,微笑著問他,你說呢。


    他說,你一定是我們的王,隻有王才能穿著金黃色的長袍。


    我說,可是我並沒有穿著金黃色的長袍啊。


    他說,我經常會看見你躺在宮殿的屋頂上,有時候你會穿著金色的長袍,在月光下飄舞著格外漂亮。但是,王,為什麽你不住在宮殿呢,我經常會看見你在屋頂上睡著了。


    我說,因為我的大殿裏很清冷,月光照到屋頂上就被遮擋住了,隻有坐在這裏才能看見月光。


    他伸出手來在我身邊釋放一個火係的結界,他說,王,這樣你就不會感到冷了。


    我看著他手上閃耀的微弱光芒俯下身來,微笑著對他說,好的,那以後你有空就來幫我驅逐寒冷啊。


    他仰起頭看著我,他說,王,你看上去一點都不象傳言裏說的那樣。


    我說,傳言中我是怎麽樣的?


    我經常可以聽見關於你的傳言,他們說你是一個偉大的王,你是精靈王國裏靈力最強的人。但是你格外狂妄而無情,你有一個哥哥,他也是王,你曾經隻是他手下的一個首席大法師。可是有一天你卻在精靈王國所有身份尊貴的首席大法師麵前將他徹底的擊敗,然後告訴他你已經不甘心再屈服在他的手下。於是精靈王國從此分裂為東精靈王國和西精靈王國。這個傳言是真的嗎?王。


    我想了很久,然後告訴他,是的,很久以前我確實是這樣做的。


    我還是不相信,即使你親口告訴我也不相信。王,你看上去格外的善良而溫和。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這麽近的看著你,和你說話。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藍色的瞳孔裏一直閃耀著明亮而激動的光芒,如同天空中最璀璨最耀眼的星辰。我看著他純真的麵容總是可以微笑著,有時候我會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也是一個孩子,我和宿翼一起坐在我寢宮的屋頂上時,宿翼是不是也這樣看著我的。


    後來他經常會陪著我一起坐在屋頂上,有時


    候我會把火焰象星光一樣點綴在宮殿門口的空地上,而沂町總是會用格外開心的看著我做這一切,然後學著我的樣子笨拙的彎起手指召喚出火焰。


    我經常會教他一些簡單的幻術,他的天分很高,總是可以很快的學會。有一次他屈起手指把漫天的星光暗淡下去以後,他問我,他說,王,為什麽你的身邊沒有一個首席大法師。


    我說,我在留著這個位置,等你長大了學完所有的幻術可以封你為我的首席大法師啊。然後我交給他一本寫有所有幻術法咒的手卷,當他從我手上接過手卷的時候,我的心裏突然有了一個無底的空洞,無數細微的雪花從邊緣紛紛的落進洞中。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在凡界也是這樣把手卷交給煙瓊的,隻是當時我把手卷交給煙瓊以後就絕然的在她麵前轉身離開,而現在我卻可以看著他翻看手卷時臉上喜悅的神情。


    沂町在六百歲的時候就已經學習完所有的幻術,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他的臉上還有著稚嫩未經歲月磨煉的痕跡。那天晚上在屋頂上,他在我身上布下了最完美的結界,然後他興奮的告訴我,他說,王,你看,我可以象你一樣施放幻術了。


    我看著他比月光更明亮的眼哞,感染在他的喜悅裏,我說,那你很快就可以做我的首席大法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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