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女士的神國裏,白銀、翡翠、黃金、珍珠、寶石堆砌的山巒上,穿戴極盡奢華首飾的貴婦大驚失色。


    一縷縷陰影,從白銀女士身上湧出。在綴滿了多如繁星的寶石的長袍上穿出一個個洞,銀幣串成的鬥篷正在節節瓦解,破碎的銀幣紛紛落下。


    女士看著正在變得虛幻透明的雙手,能夠感覺到,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失。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夏伯倫現在就開始詠唱了?”


    她本來以為,夏伯倫至少會拖到3天後,人質離開訕笑小醜的神國再動手。


    屆時,白銀女士相信訕笑小醜肯定會出爾反爾,超過3天期限,繼續扣住人質!


    謊言之神的承諾,會有多牢固呢?


    但是,夏伯倫現在的做法,完全超乎了白銀女士的預料。


    “難道說,夏伯倫,完全不在意自己同伴的死活嗎?”


    白銀女士趕快傳訊給訕笑小醜:


    “小醜,人質在你那裏!快動手啊!”


    ··············


    鋼鐵王庭中,無垠的鋼鐵大地上,滿是斷壁殘垣。


    列王之王,坐在巨大的黑色王座中,通過自己和化身的聯係,將東大陸帝國的景象投影在空中,觀看凡塵的種種事項。


    但現在,陰影正從王漆黑板甲的縫隙處和威嚴的王冠中湧出,侵蝕著王萬劫不朽的神軀。


    “真是出乎意料,但並非沒有轉機。”


    王聯結了訕笑小醜國度,她一揮手,戴著半哭半笑麵具、身著燕尾服的小醜,以投影的形式出現在空中。


    王對著半空中的投影,說道:


    “白銀已經告訴我了,夏伯倫的同伴正在你的神國中作為人質。你現在馬上利用他們的性命作為要挾,將折磨和虐殺的畫麵發送給夏伯倫,就還有機會讓他迴心轉意。”


    訕笑小醜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手撐著膝蓋,捂著肚子哈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我覺得你可能搞錯了什麽。我隻是邀請夏伯倫的朋友去我的國度做客,從來沒有說過,要將他們作為人質哦。”


    列王之王的頭盔中,瘮人的紅光從屬於眼睛的位置放出。王憤怒了。


    這位所有君主的君主,冷冷地嗬斥道:


    “改改你愛開玩笑的習慣吧,小醜!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趁著現在阻止夏伯倫,你也會一起消失的。”


    訕笑小醜站起身子,整飭的燕尾服沒有絲毫褶皺,襯得她像是一個優雅的紳士:


    “既然我馬上要死了,那我可要趁著最後的時刻,好好狂歡了。”


    列王之王已經意識到了訕笑小醜的態度。


    王從王座上站起,她的聲音可怖如雷,在天敵之間迴蕩:


    “訕笑小醜,你,背叛了我們的同盟!”


    訕笑小醜雙手攤開,一副無奈的樣子:


    “這是背叛之神的專長,不是嗎?謊言之主的承諾,會有多牢固呢?”


    半響,王說:


    “我想知道,亙古之光給了你什麽?讓你甘願赴死。你不是會為了大義而甘願獻身的神祇。”


    “陛下,您,為什麽覺得我不是呢?”訕笑小醜歪歪腦袋。


    列王之王,或許是神祇漫長生命中的第一次,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寒意。漆黑板甲下的身軀,不住地顫動:


    “我早該想到的,小醜······”


    在王憤怒的目光中,訕笑小醜訕笑不止:


    “是啊,陛下。你麵對的,可是,這宇宙中最高明的騙徒啊!”


    說著,濕潤的液體從小醜麵具的底部滲出。


    小醜脫下麵具,露出了英俊的臉龐。無論是對凡人或是對神祇,小醜都是第一次展露麵具下的陣容。


    麵具之下,玩世不恭的笑聲中,


    是小醜被淚水吞沒的哭臉。


    小醜一邊哭,一邊笑。在無休無止的訕笑聲中,淚如泉湧。


    滑稽的小醜麵具被丟到地上。小醜麵具五官頗為抽象,一半白一半黑。


    白色的半臉滿是笑容,不是平和的微笑,而是嘲諷者獨有的誇張訕笑;黑色的半臉,卻是一副哭臉,哭泣的小醜悲傷如斯,一行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


    訕笑小醜的神國,叫作【詩與酒之夜】。


    黑夜長存,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熏風中,一半是放縱的歌謠和激情的詩篇,一半是美酒和美食的芳香。


    噴泉中噴湧出的不是水,而是凡間無從尋覓的極品美酒。閃閃發光的小精靈在空中打轉,不斷地改變著自己的形態,或是高頌激昂的歌謠。烤雞和烤鴨自己拍打著翅膀,飛來飛去。


    訕笑小醜站在和煦的香風中,結束了和列王之王的通訊。


    她打了個響指,半空中列王之王的投影就消失了。


    小醜身後,安妮薇扶著巫師帽,徐徐走來:


    “執掌詭術、背叛、謊言的千麵之主,盜賊和騙徒的庇護人,其實是一位甘願舍身取義的神明。


    “對於一位欺詐之神,沒有比這更華麗、更高超、更不可思議的騙局了!”


    小醜彎腰,撿起地上的麵具,輕輕戴好:


    “感謝你的讚美,美麗的小姐。我和亙古之光,從人類還未能發明文字的時代開始,就開始策劃這場騙局。


    “我戴上了麵具,從此,人們就隻能聽見我流溢出麵具的笑聲,而看不見我流下的淚水。”


    小醜轉過身子。


    訕笑小醜前方,詩與酒的夜晚裏,是一眾黎明號的船員。


    他們的傷已經被小醜用神術治療好。盛大宴席中,船員們坐在圓桌前,享用美食和美酒,聽著風中的詩篇。尼莫也在其中——夏伯倫在前往亙古之光的神國前,悄悄聯係了訕笑小醜,讓小醜將自己身邊的尼莫也接走了。


    …


    幾周前,黎明號從擬態星離開後,訕笑小醜的化身就來到了黎明號,和包括夏伯倫在內的多位船員見麵。


    那天,小醜告訴他們,對於一位欺詐之神,這宇宙中最華麗的騙局,莫過於此——欺詐之神既正直,又仁慈,既富有同情心,又有犧牲精神。小醜用隱晦而模湖的言辭,暗示了未來將會發生的部分事情。


    也正因為此,無論是夏伯倫還是大部分黎明號的船員們,在聽到訕笑小醜的建議後,雖然半信半疑,但終究沒有表現出太多抵抗。


    ···


    訕笑小醜望向來到神國的賓客們,舉起雙手高唿道:


    “我的客人們,雖然很難解釋,但我馬上要死了。在這最後的時間,讓我們盡情放縱、狂歡一場吧!”


    話音剛落,噴泉中,更多芳香四溢的美酒猛然湧出,直衝天際。


    小白龍霜晶,在空中追逐著飛來飛去的烤雞:


    “烤雞,烤雞,你好香好香,不要跑啊!”


    大眼萌,魔塚咕波,則對食物沒有興趣,在角落裏給自己的盆栽澆水。它完全沒有發現,澆灌用的“水”,其實冒著香氣的美酒。


    侏儒法師鄧肯·閃光石,爬上了比自己還高的高椅,伸出手,勉強夠到了桌麵上的餐盤:


    “我說,小醜,你這桌子也太高了吧!”


    ·················


    無垠的鋼鐵大地上,列王之王知道,不能再指望訕笑小醜。但是,王還有別的底牌。


    在東大陸帝國的廣場裏,列王之王還有另外4位人質!


    她曾經立下誓言,自己和下屬不能再傷害夏伯倫的盟友,並用秩序的權柄束縛了自己。


    不幸的是,秩序之神同樣善於違約。


    王行走在神國的廢墟中,拔出了腰間的巨劍。


    她雙手倒握住漆黑巨劍的劍柄,狠狠地將劍插入了自己的小腹中。萬劫不滅的真神之軀流下神血。


    在劇痛中,王聽見了一陣悅耳破碎聲,那是契約被撕裂的聲音。即使是王,想要破壞自己立下的契約,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撕裂契約後,王向白銀女士發送訊息:


    “馬上讓你的化身帶著麾下,前往阿巴紮廣場!”


    說完,王將自己的意誌再度轉移到凡間的化身上。


    ···


    東大陸的帝國,廣場上方,列王之王的化身站在高天之上。


    王望著下方和大隊伍格格不入的4人,拔出了漆黑巨劍,將巨劍指向4位來自黎明號或者說[破星會]的凡人。


    “聽我號令,暫停儀式,擒住這4人!”


    列王之王的化身從天而降,身先士卒,衝向四位凡人!


    神之化身像是一顆黑色的流星,俯衝而下,巨劍上纏繞著黑色的火焰。


    地麵上,一位魁梧的戰士騰空而起,他的腳上,是能夠賦予飛行能力的【飛翼靴】。戰士的長戟,正麵迎上了列王之王化身的巨劍!


    長戟和巨劍,兩件兵器碰撞,劇烈的轟鳴聲,在整片天空中迴蕩。


    正是傑克斯!


    麵罩之下,王皺起眉頭:


    “星穹的親王,在你知道[5-08]的秘密後,我當初就不該放過你和兩個孩子。”


    聽了王的話,傑克斯血脈迸張,盔甲下的肌肉節節膨脹。往事曆曆在目,在他的眼前浮現。


    當初,星穹王國的王儲,王女尹芙琳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卻還是登上王位,將冰雪王冠戴到頭頂。


    她自願赴死,請求列王之王給予星穹王國以和平,請求列王之王饒過她的弟弟、兒子、女兒。王答應了,卻沒有用秩序之神的權柄束縛自身。


    當列王之王的化身攻入星穹王都,千層都市虹堡,又控製尹芙琳女王進入虹堡核心控製間,關閉迷鎖結界。傑克斯才真正知道,他們和列王之王終究無法和解。


    下方地麵上,知識祭司默拉雙手抱拳,輕吟禱詞,為盟友施加神術祝福,閃耀的光輝落在了蒂羅爾、阿爾維斯、自己,還有空中的傑克斯身上。


    感受注入體內的暖流,已經是19級戰士的傑克斯,覺得自己抵達了人生中最巔峰的狀態。他從未如此精神煥發,唿吸從未如此輕鬆,心髒的跳動從未如此澎湃,肌肉的蠕動和伸縮從未如此有力。


    傑克斯的長戟頂住王的巨劍,說:


    “當夏伯倫和你合作,一起對付攝政王拉多米爾時,我一度感覺到恐懼。我在害怕,害怕以後沒有機會向你複仇。現在,我如願以償了。


    “列王之王,我終於能向你舉起武器,以複仇者的身份!”


    傑克斯猛然發勁,大喝一聲,肌肉一節節膨脹,強迫軀體在數秒內超越人體的極限。


    飛鳥駐空,喧囂變為寂靜,世界變慢了。


    不,是男人變快了。


    如同奔騰的浪潮,好似迸發的火山,傑克斯的動作快到如殘像般移動。他的身軀分裂成一個個殘影,以不同的姿態,從不同的方向,向列王之王的化身攻去!


    傑克斯超越了極限,這是他一生之中最巔峰的攻擊。


    地麵上,原本負責進行儀式的施法者們,包括那些詭影家族的術士,以及王麾下的法師和牧師,也向阿爾維斯、默拉和蒂羅爾發起了進攻。


    一隻隻召喚物在閃光中湧現,雨點般五顏六色的法術紛紛打來。


    蒂羅爾及時施展出【石牆術】,堅固的魔法石牆從地麵升起,將自己和兩位同伴圍住。當3位異鄉人都不在身邊,戰鬥也不再是迴合製的比拚。


    五彩斑斕的法術打在石牆上,盡管大部分的法術都是魅惑、麻痹、石化、定身、疫病、詛咒、毒素、心靈衝擊之類不具備明顯物理破壞力的效應,但少數的破壞法術依舊讓石牆不堪重負,一塊塊岩石碎片落下,裂縫在石牆上蔓延。


    一隻召喚過來的惡魔力大無窮,一拳將石牆打出一個缺口,就要衝入其中!


    但聖武士阿爾維斯比它更快!


    阿爾維斯大步上前,聖劍【神聖複仇者】徑直刺出,閃耀的光輝從聖劍中迸發,讓惡魔灰飛煙滅。


    此時,隸屬於王的施法者和戰士們,已經將地麵上的3人包圍!


    “敵人太多了,不是我們能對付的。”蒂羅爾略有幾分慌亂。


    就在這時,高空中出現了一大團傳送閃光。


    “那是,援軍嗎?”蒂羅爾抬起頭,看向縹緲的傳送光霧。


    光霧中,飛出一位貴婦人,以及十幾位黃金、白銀、翡翠羽翼的天使。


    ——正是白銀女士的化身,和她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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