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雙目掠過一絲興奮,道:“有多少銀子?”</p>


    “這是純利,是給船夫和其他人發了薪俸之後剩餘下來的,現在不還是沒折算出來嗎?”</p>


    說著,張安世便看向一個賬房道:“如今算到多少了?”</p>


    那賬房畢恭畢敬,細細地看了數目,道:“迴東家的話,現在已折銀兩萬九千兩了。”</p>


    朱棣大吃一驚:“兩萬九千兩?”</p>


    賬房迴道:“是兩萬九千兩,隻是現今,還未厘清,還有一多半的金銀沒有折算入庫呢。”</p>


    </p>


    朱棣唿吸粗重,他迴頭看張安世:“可我聽聞的是……你們這兒純利是三萬兩上下。”</p>


    張安世笑嗬嗬地道:“陛……不,侯爺是什麽時候找人問的?”</p>


    朱棣細細一想:“十七八日之前。”</p>


    張安世搖頭道:“那時候大抵的數目也確實是如此,可侯爺難道不知道,生意是會興旺的嗎?十七八日之前,雖然船業已有規模,可多虧了咱們京城三兇,將梁百戶幹了個半死……”</p>


    朱棣身軀一震,那京城三兇無法無天,還能生意興隆?</p>


    張安世興衝衝地將船業的情況大抵說了一遍:“各處船運的亂象不勝枚舉,這碼頭上的百姓們遭殃,那些載客的船夫也遭殃,還有商賈……他們托運貨物,也心裏沒底。侯爺,這種地方,因為流動人員極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以說是沒有王法的地方。”</p>


    “我和幾個兄弟想要掙錢,首先要做的就是立威,要讓人知道,隻要投靠了我們船業,那麽就保證你有源源不斷的生意,確保你不會被人欺壓。可對於船客而言,也給他們提供了便利。當然,其中利潤最大的源頭,還是在貨運,我們打出了自己的金字招牌,那些商賈本就苦於沒有信得過的運輸渠道,這些年,江麵上不知發生過多少起商賈押送貨物,結果被人劫財害命的事,咱們這船運,控製了貨物的流通,又讓大家都得了利,可謂百利無一害。“</p>


    ”隻是咱們這買賣做起來,許多人就不免眼紅了。從前那些在碼頭作威作福的人,以及不規矩的船夫,也都受損。因此船運想要將買賣做好,最重要的是建立威信。於是咱們才有了京城三兇,教人聽了我們的惡名,便忍不住顫抖。漢王衛那個百戶,跑來欺負我們,若是我們不反擊,這江麵上的人,便都覺得我們不能保護他們的利益,那麽又有誰願意投靠我們呢?”</p>


    “可收拾了那梁武之後,這碼頭上下的人才曉得原來京城三兇如此厲害,連漢王衛的人都惹得起,所以這半個多月以來,投靠我們的船夫越來愈多,願意雇請我們搬運貨物的商賈也越來越多,生意興隆,這買賣自然蒸蒸日上了。”</p>


    朱棣是何等聰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張安世的意思,他眼前一亮:“有意思,有意思,原來如此,那梁武打的好,他娘的,你早和我說,我將他家那一條街都炸了。”</p>


    張安世:“……”</p>


    這邊好在正在緊張的折算。</p>


    張安世則請朱棣到內裏說話,朱棣落座,呷了口茶,他焦急地等待著賬房們的消息。</p>


    又不忘欣賞地看張安世一眼,他又道:“這樣說來,朱勇幾個小子,倒是立了大功勞。”</p>


    現在四下無人,張安世便笑著道:“陛下,他們為了咱們船業,風裏來雨裏去,天天不是打人,就是在挨打,臣看著都心疼。”</p>


    朱棣頷首:“辛苦,辛苦了,果然不愧是將門之後,虎父無犬子啊,他們的爹,也是這般臨危不懼的。”</p>


    張安世便趁機笑著道:“不知陛下何時放了他們?”</p>


    “放是要放的。”朱棣模棱兩可地道:“不過也不要操之過急,朕來問你,你這些本事,都是從何處學來的?”</p>


    張安世道:“這……臣從姐夫那學來的。”</p>


    朱棣冷笑:“太子愚鈍,若有你一半聰明,朕也就放心了,你這小子,說的不是真話。”</p>


    張安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p>


    卻在此時,一個賬房匆匆進來。</p>


    朱棣和張安世都看向這賬房。</p>


    賬房氣喘籲籲地道:“大致折算出來了,折算出來了。”</p>


    他擦了擦額上的汗,顯然今日實在苦不堪言。</p>


    朱棣急切地道:“多少?”</p>


    “六萬七千三百五十三兩又七十九錢。”</p>


    聽到這個數目,朱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p>


    比預想中的三萬兩,還要多一倍。</p>


    這是什麽概念?</p>


    一年的收入可能高達八十萬兩?</p>


    區區航運,如此掙錢?</p>


    朕一年白白能從中直接拿走四十萬兩。</p>


    而且據這張安世所言的話,未來這買賣……可能還有巨大的盈利。</p>


    這是何其可怕的一個數目?</p>


    朱棣道:“六萬多,有六萬多?”</p>


    賬房一點也不覺得意外。</p>


    他覺得任何一個人能做如此大的買賣,獲得如此豐厚的盈利都會是這樣的表情。</p>


    於是他平靜地道:“是,不過……這隻是粗算,待會兒還要細算兩遍,才可入賬,不過最終的數目,大抵不會有太大的偏差。”</p>


    朱棣的臉色忽明忽暗,內心有一種壓抑不住的衝動。</p>


    一年最少四十萬兩紋銀的分紅,能養多少兵丁,又能喂養多少軍馬。</p>


    除此之外……朱棣還存著營造北平行在的心思,還有……他想下西洋去看看。</p>


    這無數的想法和規劃,其實比皇考太祖高皇帝更有雄心!</p>


    因為朱棣很清楚,他是靖難成功的天子,被人視為亂臣賊子,若是不能有像唐太宗一樣的功績,勢必要為千秋萬代所笑。</p>


    而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都要銀子。</p>


    更不必說,今年這裏災難,明年那兒產生的人禍,哪一樣不要錢和糧?</p>


    可就這麽一個不起眼的買賣,居然……獲利豐厚到了這樣的地步。</p>


    朱棣嚅囁著嘴,老半天說不出話。</p>


    張安世則對賬房道:“你下去吧,再將帳目清一清。”</p>


    那賬房告退。</p>


    朱棣還坐在原地,一聲不吭。</p>


    他下微微闔著眼睛,猛地,又張開虎目,這一刹那之間,朱棣變得生龍活虎,眼眸閃爍著精芒,道:“這買賣……很好,往後,你來掌管這船業。”</p>


    張安世點點頭。</p>


    朱棣又道:“不過……切切不可傳出宮中與這船業有關的消息。”</p>


    “我懂。”</p>


    “你懂什麽?”</p>


    “陛下也是要麵子的。”</p>


    朱棣搖頭,笑道:“年輕人不要太氣盛,有些事心裏知道即可,說出來就不對了。”</p>


    張安世便道:“懂了,陛下之所以不願摻合進來,是因為陛下心善,不忍見臣民們知道陛下財源廣進,免的他們心裏嫉妒。”</p>


    朱棣怒道:“放你娘的屁,朕富有四海,還怕這個?隻是此事,畢竟有礙觀瞻,還有你,你在幕後操縱買賣即可,能不出麵的盡量少出麵,你是太子的妻弟,不要讓人說東宮的閑話。”</p>


    張安世便試探地道:“那麽陛下的意思是……”</p>


    朱棣澹澹道:“朕還是武安侯鄭亨,你呢……你自己隨便吧。”</p>


    張安世點頭道:“懂了。這買賣就是武安侯幹的,武安侯在幕後操縱這買賣,大賺特賺。武安侯見錢眼開,他掉錢眼裏去了。”</p>


    朱棣一時也不知該誇張安世好,還是罵他幾句好。</p>


    隨後,朱棣又道:“掙來的銀子如何處置,朕會讓亦失哈知會,以後有什麽事,你也可以通過亦失哈進言,若是有急事……東宮可有什麽信得過的宦官可以直接上達天聽嗎?”</p>


    紫禁城畢竟不是公共廁所。</p>


    想要出入是很麻煩的,而宦官則有著天然的便利,朱棣有緊急的事,自然會通過亦失哈。</p>


    那麽張安世有事,就必須得有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可以做到隨時入宮奏報。</p>


    張安世想了想,就道:“還真有一個,東宮的宦官鄧健,人就很忠厚。”</p>


    “何以見得?”</p>


    “他打雷天都嚇得捂耳朵,想來很怕死吧,怕死的人都老實。”</p>


    朱棣頷首:“好,這個人,朕記住了。”</p>


    說著,朱棣便站了起來,卻依舊激動莫名,忍不住拍拍張安世的肩:“你娘的,和你說了這麽多,這天色已很晚了,朕不能在外久留,迴宮了。”</p>


    張安世道:“臣恭送……”</p>


    “送你娘個屁。”朱棣粗聲粗氣地道:“幾日不見,卻似那些腐儒一般,將那些屁話放在嘴邊上,說這些話的人,個個恭順無比,可心裏頭……卻不知是什麽花花腸子,人還是要有真性情才好,不要學你姐夫。”</p>


    張安世:“……”</p>


    你大爺,我姐夫咋了?</p>


    不理會皺起了小眉頭的張安世,朱棣邁著虎步往外頭走,隻是快要出去的時候,迴頭戀戀不舍地又看了那些還未整理好的金銀一眼,隨即才出了小樓。</p>


    樓外已是萬家燈火,朱棣翻身上馬,火速迴宮。</p>


    迴到了宮中,朱棣激動得難以入眠。</p>


    他沒有去大內,而是在文樓裏來迴踱步,口裏念念有詞:“一年是四十萬兩,十年……”</p>


    算得差不多了,他猛地想起什麽:“來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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