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沉吟道:“朱兄,你得幫我一個忙。帶著人,運糧食去,想辦法將一些人帶迴來……”</p>


    朱金眼睛一亮:”公子想要購置奴婢?”</p>


    “啊……”張安世一臉震驚。</p>


    朱金道:“公子果然很有生意頭腦啊,現在鬆江、蘇州一帶,人如草芥,這奴婢的價格暴跌,許多人……莫說是給銀子,隻要給一口飯,她就肯跟你走。”</p>


    張安世臉上表情肅然了幾分,認真道:“我不管你怎麽樣,你把人先救了。不如這樣,棉布我先交貨給你,就不必先急著結算了,你拿著銀子去鬆江和蘇州一趟,到最後,我們再進行結算。”</p>


    朱金想了想,卻猶豫著道:“其實人力適可而止即可,這世道,糧食比人金貴。”</p>


    張安世怒視他一眼:“老子說話,有你他娘的說話的份?”</p>


    不得不說,張安世的話還是很有效果,朱金立即三緘其口,隻是道:“小人去辦,嘿嘿……小人知道怎麽做了。”</p>


    說罷,二人道別。</p>


    朱金這邊,張安世倒是不擔心,這家夥再狡猾,也不敢在他的麵前耍馬虎眼,曆朝曆代都輕賤商賈,朱金這樣的人,在見識過了張安世的手段之後,已經清楚張安世的能量了。</p>


    和張安世合作,可能是賺錢多少的問題。</p>


    可不和張安世合作,或者對張安世陽奉陰違,那麽考慮的就是生死的問題了。</p>


    …………</p>


    熟悉的長街上,一個護衛正如老僧一般在此站定,紋絲不動。</p>


    這個時候,身後一陣細微的腳步聲。</p>


    一隻手正準備往他肩上拍下,護衛猛的神經緊繃,下意識的握刀,猛地一轉身,隨即,目光便落在一個嬉皮笑臉的少年身上。</p>


    “哈哈……”張安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嗬嗬地道:“是我,沒想到吧。”</p>


    護衛臉色稍稍緩和,手上緊握刀柄的手放鬆了下來。</p>


    張安世道:“你是奉你主人的命令在這裏等我嗎?”</p>


    護衛定定地看著他,點頭。</p>


    張安世道:“算起來,我也好些天沒見那老兄了,有事要談,你肯定沒想到此次是我自投羅網。”</p>


    護衛:“……”</p>


    張安世又道:“你一直在這裏等?為什麽不去找我?你家主人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想要四處搜尋我,應該也不難吧。”</p>


    護衛沉默了一下,道:“我家老爺隻命我在此等候。”</p>


    張安世歎了口氣,道:“看來老兄也想見我了,哎……我也很懷念他,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凋零,隻剩他這老家夥了。”</p>


    護衛臉抽了抽,沒說話。</p>


    很快,一輛馬車過來。</p>


    張安世還在念念有詞:“你說別人家的護衛,都是那種一看就很兇狠的樣子,大大咧咧,你為啥總是沉默不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p>


    “護衛這樣做是沒有前途的,換做是我,就捋起袖子來,把自己胳膊上的肱二頭肌露出來,再見人都瞪著眼,一副很兇殘的模樣,走在大街上,人見人怕。如此一來,大家一見你就曉得你一定是個高人,走到哪裏,人家不要給你長工錢?”</p>


    “護衛還需要有一個技能,就是要善於和人溝通,你別小看做跟班,這裏頭有大學問呢,你半天不憋出來一個屁,怎麽教人曉得老兄的威名?”</p>


    </p>


    張安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通,可護衛卻依舊抿著唇,惜字如金。</p>


    這讓張安世很氣餒,乖乖地登上了車。</p>


    這一次又出了城,馬車來到了河畔邊,就停了下來,隻是並沒有見到那位老兄的身影。</p>


    那護衛隻告訴張安世,讓他在此耐心等候,已經有人去通報了。</p>


    張安世百無聊賴,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耐心消磨幹淨,正要發火,遠處,卻見有人騎著一匹通體通紅的駿馬疾馳而來。</p>


    不是那老兄是誰?</p>


    朱棣到了張安世的麵前,翻身下馬,今日不知是什麽原因,朱棣興高采烈的樣子,見到了張安世,尤其的親近。</p>


    “來……郭得甘,看看這匹馬,如何?”</p>


    張安世不高興的心情,總算在朱棣的話語裏轉移了注意力。</p>


    打量著馬,他懵逼地搖頭:“這馬咋了?”</p>


    “哎呀,這可是一匹好馬,你曉得不曉得,為了尋訪這麽一匹馬,可是我走了十幾處塞北的馬場精挑細選來的,全天下不敢說萬中無一,卻也絕對稱得上是千裏駒。”</p>


    張安世嘖嘖地道:“不錯,不錯。”</p>


    “送你了。”朱棣大氣地道:“這是我至愛之物,當今日的見麵禮。”</p>


    張安世想也不想就搖頭:“不要。”</p>


    “為何?”朱棣有點湖塗。</p>


    張安世歎息道:“雖說這是你的心頭好,可我不喜歡馬呀,再說這馬越厲害,我越騎不得啊!我喜歡騎溫順的駑馬,或者驢子和騾子也成。”</p>


    朱棣:“……”</p>


    朱棣有點懵了,說實話,他以為隻要是男人,就沒有人可以拒絕寶馬的誘惑。</p>


    張安世歎口氣道:“其實……如果你當我是朋友,不用送馬也可以,折現便好,現在我正好有點窮,手頭緊。”</p>


    朱棣童孔收縮:“手頭緊?那我的銀子呢,當初不是給了你三萬兩銀子?”</p>


    “啊……這個,說到了銀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老兄,你叫什麽名字啊?你是我的大股東,我還不知你名諱呢?”</p>


    “不,我們先將銀子的事說清楚。”朱棣這時候有些急了。</p>


    這才幾天啊,送了這家夥三萬兩現銀,口口聲聲說要帶他發財的,可才幾日功夫……這家夥居然就說手頭緊了?</p>


    張安世道:“你到底叫什麽?大丈夫怎們能無名無姓,藏頭露尾,你看我叫郭得甘,我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p>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朱棣稍稍猶豫,最後帶著一點點心虛道:“我叫鄭亨。”</p>


    “鄭亨?”張安世不由道:“武安侯鄭亨?”</p>


    “你也知道?”</p>


    張安世點頭道:“靖難功臣嘛,我怎麽會不知道?失敬,失敬,久仰,久仰。”</p>


    朱棣隻唔了一聲,表情有一點點的不自然,不過他很快想到了正經事:“好了,少說這些,你那火藥……是怎麽迴事?”</p>


    “火藥?”張安世其實已經知道,朱勇這些家夥將火藥的事都推到了郭得甘的身上。</p>


    沒錯……還是他自己的身上。</p>


    像武安侯這樣的軍中頂級武臣,不可能不知道。</p>


    張安世便笑嘻嘻地道:“鄭老兄,你想要我的火藥藥方?”</p>


    朱棣很直接地點頭:“這藥方用處甚大,當然要來討要。”</p>


    張安世便笑道:“你這老兄鬼得很啊,想拿我的藥方去邀功,到了皇帝老子麵前,就是大功一件。”</p>


    朱棣臉抽了抽,沉默片刻道:“你就當是這樣吧。”</p>


    “真想要?”張安世道。</p>


    朱棣道:“這是當然,你怎的這樣囉嗦。”</p>


    張安世急了:“現在是你求我,竟還這樣的口氣,你甚至不願叫我一聲大哥。”</p>


    大哥……</p>


    朱棣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承載量過高。</p>


    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p>


    朱棣便瞪著他,罵道:“入你娘,給便給,不給便不給!”</p>


    朱棣膀大腰圓,像小雞崽子一樣把張安世拎了起來。</p>


    不過顯然他還尚存理智,又將張安世原封不動地放下,張安世驚魂未定,立即畢恭畢敬地使了一個倭式鞠躬:“對不起,我沒大沒小,以後再不敢啦。”</p>


    朱棣努力平抑了自己的怒火,接著便道:“這火藥的藥方,關係重大,並非是我一己之私向你討要。你這小雞娃子,還敢做我的什麽大哥,你唿我為兄還勉強接受。”</p>


    “可你也沒稱過我為弟啊。”</p>


    朱棣沉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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