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我們一直在等一場雨。昭茵不知道我們為什麽要等雨才去殺人,但她並不希望雨的到來。她的臉映照著天空的景象,太陽出來的時候她會很高興。天空有烏雲飄過,憂鬱和痛苦就會爬上昭茵的臉。因為她知道一下雨,我們就會去殺人,一個叫黎甸的人。無論是我死了還是丁棘死了,她都會難過。但她也知道天空不會永遠晴朗,雨畢竟是要來的。她問我,如果你們倆都死了,那我怎麽辦?我朝昭茵笑了,我說,不會的,即使我死了,我也一定會讓丁棘活著迴來。昭茵征了征問,為什麽?我吸了口氣說,因為丁棘是我的朋友,我寧願自己死也不會讓朋友死,而且我們當中你更需要他。


    風漸涼,雲漸黑,雨欲來。昭茵的臉上有淚痕,她仔細的為我們把劍佩好,她的痛苦散亂在這灰蒙蒙的空氣中。丁棘已經在外麵等候,他很急,他希望得到別人的肯定。我站起身來,昭茵拉住我的手,她親吻了我的手。然後她說,你說過我是你一生最愛的人,我相信你。我也請你相信我,我希望你能很好的迴來,因為你對我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親吻了昭茵的額頭,然後轉身離開。我沒有說話,因為任何一句話都是多餘的。


    丁棘在前麵帶路,他比我要熟悉這個地方。當我們走到一個空曠的地方時,雨終於開始下了,而且很大。丁棘問我,我們倆誰先出手?我說,我來出手吧,這樣你生還的希望更大一些,昭茵需要你。丁棘看著我的眼睛,然後點了點頭。他應該知道劍客的第一劍往往是最犀利的,當他來對付我的時候,他的另一隻手就會有空門。我知道丁棘一定能抓住這個機會,因為他的劍是最快的。


    黎甸住的地方比風藍更幽雅更舒適。周圍本應該有鳥的叫聲,但現在隻有雨聲了。雨水淋濕了我們的長袍,緊緊的貼在身上,像受傷的狼。我轉頭對丁棘說,你進去激怒他,但不要交手,引他出來以後我們就往後撤。丁棘疑惑的點了點頭。


    丁棘進去了,不過很久他才出來。一個好的劍客向來是很難激怒的。我們開始往後撤,黎甸跟了上來。然後我們停住,在雨中對峙。黎甸沒有動,他在觀察我們。我笑了,我說,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殺你嗎?


    因為你是左劍,你的師傅要你來殺我。


    不是,因為你殺錯了一個人,你不該殺散銘莊的主人。


    別人給錢我殺人,天經地義。


    可惜的是別人沒給你錢,你還給我送去了錢,不是嗎?


    黎甸沒有否認。


    你還想讓我和風藍自相殘殺,對嗎?


    黎甸還是沒有否認。雨一直下,黎甸的衣服也浸濕了,水沿著他握劍的手滑落下來,劍尖也在滴水。那是兩柄不同的劍,但卻同樣的薄,同樣的輕巧。我們對峙了很久,黎甸沒有動,他在等我們動。


    我轉頭看著丁棘,然後慢慢露出了笑容。我的劍在手中,忽然朝黎甸衝了過去。在我離黎甸還有一丈的時候他終於動了,他的劍很快,朝我的胸口刺來。我跑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沒辦法很快停下來。然後我扔掉了劍。


    黎甸的劍還在朝我胸口刺去,他的臉上似乎看到了勝利的笑容。但我跳了起來,在黎甸麵前直直的跳了起來。黎甸的劍再靈活他也沒有迴旋的餘地,所以他的劍還在向前。本來刺向我胸口的劍刺穿了我的腿。黎甸的另一把劍還想揮過來,但是他已經沒有了機會。因為他的胸口插入了一把劍,丁棘的劍。丁棘的速度本來就不慢,所以黎甸倒下了。他的臉上有很多的痛苦,有很多的不可思議。但這一切都結束了。


    我也躺下了。我拔出了黎甸刺在我腿上的劍,鮮血噴灑而出,然後順著雨水在地上流動。一把很薄的劍刺進去並不會有太大的傷口,我笑了。


    丁棘問我,你剛才為什麽要把劍丟掉?


    因為我把劍丟掉,黎甸就會因為驕傲而輕心。而且他不會再去想怎麽躲劍,這個時候你就有了機會。


    那你為什麽一定要等雨天?


    用木頭做劍柄會輕巧很多,但是它有一個缺點,在水中浸泡久了就會膨脹粗糙。黎甸用的是特意製作的劍,所以他已經習慣了這兩柄劍的劍柄大小和感覺,一旦出現異常情況他就會感覺不舒服。這樣他使劍的速度就會減慢,要不然我剛才根本躲不開那一劍。我還沒跳起來他的劍就應該刺穿了我的胸膛,而現在隻是腿而已。


    所以你剛才和他說話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劍柄多浸泡一下雨水,對嗎?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黎甸的手很**,我說完那幾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動,他在調節,也是在掩飾他的不安。


    雨還在下,但卻小了些,天空中朦朧著一種淒涼的顏色。黎甸死了,他死於他的習慣。一個人養成習慣有利於他的生活,但這也成為了他的弱點。劍客殺人總喜歡順應他的習慣,我想黎甸殺人一定不會選雨天。所以當他真正碰到雨天的時候他就不知所措了。他死的時候臉上是痛苦的,帶著很多的疑惑死去。


    一個劍客應該學會怎麽樣去使役劍,而不應該被劍使役。


    丁棘走過來扶起了我,他說,走,我們去喝酒。


    酒店並不一定會歡迎那些滿身都流著水甚至還有血的人,但它卻歡迎有錢的人。店主給我們重新買了衣服,穿著幹燥的衣服喝酒心情會舒暢很多。丁棘已經叫快馬給昭茵報了平安,所以我們可以安心的喝酒。殺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盡管我今天並沒有殺人,但我的心也並不那麽舒服。所以我依然要喝酒。


    丁棘沒有喝過酒,劍客看起來似乎總比殺手純潔。但他今天喝酒了,因為他殺了人。不過丁棘很快就醉了,他趴在桌子上,眼睛睜開著,很迷茫。店主想扶他出去吐一會,但他甩開了店主的手。我示意店主讓我來,丁棘抬起頭看著我,痛苦彌漫了他的臉。


    丁棘問我,你說我們是朋友嗎?


    我笑了,我說我們當然是朋友。


    那你告訴我,昭茵為什麽不喜歡我?我住在她家隔壁十幾年了,這些天她好像突然對我不熱情了。


    我將酒杯中的酒喝盡,然後說,可能她最近心情不好,你誤會她了?


    沒有,我沒有誤會她。昨天我問過她了。她想了很久,然後對我說,她喜歡上了一個殺手。


    丁棘說完又把臉貼在了桌子上,他喝得太多了,他的酒量本來就不行。所以他說話的時候有些吃力,說不太清楚。我沒有說話,隻有灌酒,因為我也很想醉。醉了什麽事都會忘記。


    店主又去扶丁棘,丁棘突然拉住店主。他說,洛崖,你迴去一定要告訴昭茵。你說我也殺人了,為了她我也可以做一個殺手。你一定要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訴她,告訴她。你是我的朋友,對嗎?


    店主抬起頭看著我,苦笑著聳聳肩。他說,你的朋友醉了,他可能把我當成了你。不過他好像真的很愛他口中的女子。


    我點了點頭,杯中的酒突然變得很苦。桌子一角的***搖搖曳曳,似乎快要燃盡,它真的已經經受不住任何一絲風的過往。難道我也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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