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點了點頭,嘴角掛滿了微笑。他說,勒斯,大王子叫格拉,你覺得二王子應該叫什麽?


    勒斯。當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想起了孟婆的話,他是一個威力巨大的魔鬼,連天界之王都不敢隨便招惹他。我說,我的名字叫洛崖。


    他們猛地抬起了頭,然後身體後撤,恐懼透過他們的眼神散亂在空中。寒風忽然吹過,涼意陣陣。魔是一種很奇特的生命,他們都是隨著紫菱花的凋零而降生的。魔界的紫菱花並不微弱細小,它們驚豔的開放,巨大的像是馬車的頂蓋。魔生下來的時候身體並不弱小,但他們和人生下來一樣什麽都不懂。


    魔見過五界中最怪誕的事情,但我說話的時候他們還是震驚了。他們知道魔界的子民輪迴的時候也是要喝孟婆湯的,可是我沒有。所有的魔開始後退,我的父親也後退了。隻有我的母親,她看著我,眼中噙滿了淚水。她說,不管你有多麽的怪,你依然是魔界的二王子,我的孩子。然後母親抱緊了我。


    王,他應該被送到宮外去生活,否則他會打亂這裏的秩序。這是勒斯的聲音,他的聲音陰森而恐怖。


    王的嘴唇抖了抖,然後把頭扭到一邊。他說,是的,他應該被送到宮外去生活。


    母親站了起來,撫摸著我的頭發說,如果二十年以後他和魔界其他的子民一樣了,還能迴到王宮嗎?


    王沒有迴答,兩個侍衛朝我走了過來。我冷笑著站了起來說,我自己離開。母親拉住了我的手,淚水從她的眼睛滑落到她華貴絢麗的絲綢長袍,留下淡淡的淚印。我看著母親微笑著說,母親,如果你以後需要我,我還可以迴來的。


    當我走到正殿門口的時候我看的了格拉,我的哥哥。他的麵色枯黃,眼神恍惚而憂傷。但他的腰中卻配著劍,很長很長。我聽見母親在我身後輕輕的說,洛崖,那是你的哥哥,他叫格拉。


    我想朝他微笑,但我沒有,因為我根本就笑不出來。格拉從我身邊走過,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他走到母親的身旁說,母親,酩蘭殿裏的鳳凰花開得很美麗,我想去看看。


    我沒有迴頭,逆著風一直往前走,耳邊隱隱有母親的唿喚聲,聲聲淒涼如杜鵑。我身上的衣服是在冥界時的長袍,套在我現在的身軀裏,寬大而淩亂,在風中不停的抖動。王宮裏的侍衛排成兩列,威嚴的站在那裏,身上的盔甲閃著黝黑的光芒。王宮的欄杆和扶牆是用漢白玉堆砌的,在凜冽的寒風中顯得堅硬而固執。但這一切似乎都與我無關。


    當我走出王宮的時候,城門口槐花的細瓣飄墜如雪,落進我寬大的長袍,冰涼噙著水珠。我抬頭,風雪欲來,陰霾滿天。我沒有考慮要去哪裏,隻是一直的往前走。我想如果我走不動了,躺在哪裏以後就在哪裏生活。


    皇城的長街上,魔界的子民都在討論魔界新出生的王子。他們說,你們知道嗎?據說王子是一個怪胎,生下來就會說話。


    是的,生下來就會說話,所以王把他趕出了王宮。勒斯這個可怕的惡魔現在高興了,他又少了一個與他爭王位的人了。


    對,勒斯對王位窺探很久了,隻要王一死,他可能就要奪王權。


    我苦澀的笑著從他們身邊離開。也許王宮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甚至於是一種向往。他們認為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見到一個人,可是當這個人已經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們卻全然不知。感情呢,不正也是如此嗎?我忽然想起了昭茵,她現在應該也已經輪迴了,她會在靈界的王宮享受父母的保護,她的周遭會有很多的侍女看護。然後我溫暖的笑了。


    我走出皇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風更加的凜冽,從耳邊唿嘯而過。我走進一片森林,四周是枯黃的鐵線蕨,把整個森林包圍得很嚴實。再往裏走才開始有些空曠,大片大片的灌木站滿了山頭。然後我聽到了狼的叫聲,蒼涼而淒厲。迴頭我看到了一隻狼,它盯著我,眼中泛著寒光,像是鑲滿了無數的鬆針,四散開來。雖然我的身體還很弱小,但我卻可以輕易的用魔法殺了它。


    我沒有殺那一隻狼,而是繼續往前走。狼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大塊大塊的雪花落到我的身上,突然破裂,發出細小但卻清脆的聲響。狼群似乎並不想傷害我,因為它們圍成那個圈之後並沒有縮小它。它們安靜的蹲在那裏,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想我累了,風肆無忌憚的灌進我的長袍,讓我冷得發抖。我抬起頭,依稀的光中偶爾有鳥飛過,翅膀的拍打聲很慢很孤單。


    狼群的外麵傳出一聲嬰兒的哭聲,我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間很小的房子。那些狼聽到哭聲終於散開了,朝小屋跑去。我看到一個婦人從房子裏走了出來,她看到我,然後又走了進去。我想動但是腿卻凍僵了。婦人再次走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件衣服,她走近我,用衣服把我裹住。然後我看到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憐惜,我想起了我的母親,魔界的王妃。她抱起了我,說,可憐的孩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房子裏有火,火苗不停的跳躍翻騰。我坐在火邊,旁邊有一朵剛剛凋零的紫菱花。她的手中抱著一個嬰兒。她說,那些狼並不想傷害你,它們隻是想保護我,讓我的孩子順利的降生。你呢,孩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想告訴她是我是魔界的二王子,但我沒有。我看著她溫暖的目光想起了我的母親,我說,我能做你的孩子嗎?


    她征了征,然後低下頭親吻了我的額頭說,你本來就是我的孩子,以後你就叫我咯瑪,我可憐的孩子。


    咯瑪生的是一個女兒,她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卡汨。我記起自己降臨到魔界時的情景,我那個時候並沒有哭,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名字叫洛崖。我想無論在哪裏永遠陪伴我的也許隻有我的名字,那個塵封的記憶裏唯一的標識。我甚至希望哪一天能讓昭茵聽到我的名字,她會知道我在這裏生活,然後我可以再見到她一麵。我想起孟婆對我說的那句話,你還可以見到昭茵的。這句話幾乎成了我生活的信仰。


    我開始在這座森林裏生活。咯瑪告訴我她和她的丈夫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半年前她的丈夫死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然後她又興奮的說,現在好了,我有了兩個孩子,你和卡汨。


    我抬頭看到咯瑪的眼中有一種無法掩飾的權貴之氣,像極了我的母親。難道她也來自王宮?那她是誰?為什麽一個人在這座森林裏孤零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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