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從茶幾下麵拿出了周亞梅藏的白酒,又從茶盤裏拿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顧寧以為李學武要喝酒呢,沒想到李學武倒了酒後竟用火機把酒點燃了。


    “快點兒伸過來,不然一會兒酒精燒沒了”


    “真的……真的不用了”


    李學武笑著搓了搓手說道:“不會非要我管你叫媽媽吧?”


    “唔~”


    顧寧捂著嘴笑的時候腳卻是被李學武彎腰捉了上來。


    “咱倆這關係,又沒有外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學武抓了一把火在手裏揉了一下便往顧寧的腳踝上揉去。


    “唔~”


    本來還驚訝於李學武說的話,但是隨即酸痛的腳腕上傳來熾熱的感覺,讓顧寧渾身一麻。


    李學武看著仰躺在沙發上,緊咬著嘴唇的顧寧,笑著說道:“忍著點兒啊,一會兒就不疼了”。


    “嗯”


    顧寧滿臉通紅,迴答李學武的更是蚊子一般的聲音。


    迴來的時候外麵就已經飄著雪花了,這會兒坐在溫暖的壁爐前,看著窗外點點熒光。


    這……這人好像什麽都會啊。


    周亞梅出來的時候看見顧寧的臉色好像紅布一樣,不知道李學武在做什麽壞。


    但看見茶幾上的白酒時,卻是尷尬地笑了笑。


    “從哪兒翻出來的,我都忘了”


    李學武將茶杯裏的火苗蓋滅,不經意地說道:“我得了心病,你能治,你要是得了心病,伱找誰?”


    說著話便站起身說道:“我都不靠酒精麻痹自己,我相信你比我更勇敢”。


    盯著周亞梅的眼睛看了樓上一眼,隨即進了衛生間。


    顧寧感受了一下溫暖的腳踝,但踩在地上的時候又傳來一陣激烈的刺痛。


    她知道,這是因為淤血被揉開了的原因,睡一覺就好。


    “他說的對,酒不是藥”


    顧寧強忍著疼痛,走到神情落寞的周亞梅身邊拉了拉她的手。


    “嗯嗯,我知道”


    周亞梅捂著自己的臉,長舒了一口氣。


    “他好像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他來我家的第一天就知道我吸煙,那酒你們來了我就沒喝過,可他還是能找出來”。


    顧寧晃了晃周亞梅的手,說道:“他比你還要痛苦,但他從來不說放棄和苦難”。


    周亞梅抬起頭看著顧寧說道:“其實你要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他”。


    “可能吧”


    李學武出來的時候客廳已經沒有人了,壁爐還在燃燒著。


    看了看時間,李學武走到茶幾旁,將桌上的酒拿起來晃了晃,扔進了手指裏。


    東北下雪後的早晨是別處無法體會的那種風光。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紅妝素裹,分外妖嬈。


    怪不得引無數英雄折腰。


    李學武下樓時便聽見了一個驚訝的消息。


    壁爐旁的櫃子上收音機裏還在播報著新聞:實行計劃生育是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


    李學武揉了揉眼睛,沒想到一覺醒來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吃過早飯,在顧寧兩人的目送下,李學武穿了大衣便往煉鋼廠去了。


    來時的路上還在飄著雪花,李學武抬頭看了看天上越下越大的鵝毛雪,跺跺腳走進了招待所大廳。


    “李科長早!”


    “早!”


    打了幾聲招唿,李學武上了三樓,往會議室看了看,倒是沒幾個人在吃早飯。


    “來來來,吃早飯”


    楊元鬆見李學武到了,便招招手示意李學武吃飯。


    李學武笑著揚了揚手裏的手套,說道:“先去把衣服脫了”。


    說著話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在走廊上跟執勤的護衛隊員說了兩句,推開門進了房間。


    “剛起啊?”


    “哪兒啊!剛準備睡!”


    楊宗芳將身上的毛衣脫了下來,揉了揉眼睛裏的癡抹糊,踢了鞋便進了被窩兒。


    李學武甩出一根煙,自己倒是沒抽,邊脫了大衣邊問道:“招了嗎?”


    “沒”


    楊宗芳疲憊地將煙在手裏轉了轉,皺著眉頭說道:“他還真是能堅持,說實話,換我上去都不一定能堅持的住”。


    李學武放好了大衣,問道:“不吃早飯啊?發昏當不了死,堅持得住又能怎麽著?”


    “我吃過了,你去吃吧”


    楊宗芳把手裏的煙放在了床頭,也沒有點上,而是閉著眼睛躺在了床上準備睡覺。


    李學武伸手將窗簾拉上,屋裏頓時昏暗了起來。


    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就聽楊宗芳的聲音傳了過來:“書記說你推薦了我,謝謝啊”。


    “嗬嗬,咱們之間不說這個”


    李學武拉開門走了出來,等迴手關上了門,李學武的臉上恢複了自然的神情。


    正科升副處,還是外任,這餡餅確實香。


    李學武倒是不羨慕楊宗芳,雖然自己現在還是正科。


    但心裏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楊宗芳是楊元鬆信任的人。


    趕到會議室,李學武笑著拿了飯盒打了米粥,又夾了一小盤鹹菜。


    “聽宗芳同誌說他昨晚一宿沒睡?”


    跟楊書記說著話,走到桌邊坐下便開始吃早飯。


    雖然出來的時候已經吃了,但身子還是有些冷,準備喝點兒粥暖暖胃。


    “嗯,都沒怎麽睡好”


    楊書記的眼睛裏也有了血絲,看樣子也是沒怎麽睡。


    迴了李學武一句,看著輕鬆喝著米粥的李學武,楊元鬆覺得好像這趟來鋼城就屬自己這邊幾人累著了,這小子像是度假來了。


    其實李學武也叫屈,這哪裏是度假,這是跑路,避避風頭。


    “明天,明天最後再審一天”


    楊書記看著李學武說道:“無論結果怎麽樣,明晚咱們啟程迴京”。


    “嗯?”


    李學武抬起頭看向了楊書記,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這麽急?”


    一般來說,紀監辦案沒有時間短的,基本都在三兩個月以上。


    現在楊書記一直加快審訊速度,不惜用上了大招兒,一定是有李學武不知道的消息。


    “刮風了~”


    楊元鬆轉過頭看向了窗外,這個時候風雪正大,北風卷著雪花漫天飛舞,讓他的心更亂了。


    這會兒會議室已經沒了別人,就剩李學武低頭喝著米粥,和正在皺眉看向窗外的楊元鬆。


    “你是聰明人”


    楊元鬆不知怎麽說出了這麽一句話,隨後看著李學武說道:“對煉鋼廠這邊的幹部選調有什麽建議嗎?”


    “我哪兒有什麽建議,我就是一業務……”


    “我想聽聽你的實話”


    楊元鬆收迴看向窗外的視線,轉頭盯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端著飯盒的手就是一頓,隨即低下頭喝了一小口粥掩飾了過去。


    這是幹什麽?


    李學武可不會相信楊元鬆是隨口問出來的。


    “書記,這煉鋼廠是處級單位,我現在是科級,就算我說了,這也是越級了”


    “嗯嗯”


    楊元鬆眯著眼睛點點頭,再次問道:“軋鋼廠呢,保衛處,你對保衛處有什麽建議?”


    李學武抬起頭真誠地看著楊書記說道:“這個我倒是有些想法,保衛處得擴編了”。


    楊元鬆沒想到李學武說的是這麽個想法。


    李學武端著飯盒說道:“咱們廠去年兼並了幾個鋼廠,人數已經過萬了,剛開始還行,但保衛科現在滿打滿算隻有80人,這還是全員上班的情況”。


    楊元鬆哭笑不得地看著李學武,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便問道:“你打算擴編多少?”


    “再擴兩個連”


    “哦”


    楊元鬆倒是沒有對李學武的說法表現出什麽驚訝,知道李學武是轉業幹部,說法習慣用連隊計數。


    “三百多人的保衛科”


    楊元鬆遲疑了一下,說道:“三個人管一百人,嗯,不算多”。


    李學武倒是對楊書記的話驚訝了一下,沒想到會這麽好說話。


    我就是說說而已,漫天要價啊!等你坐地還錢呢!


    “等你接手保衛處以後可以提交個申請”


    “嗯”


    李學武感覺自己好像掉進這老楊的坑裏了。


    “有這麽個事兒”


    楊書記好像剛想起來似的,看著李學武問道:“懷德同誌跟我溝通,想要提後勤處的張國祁過來任職一把手”


    就知道沒好事兒,聽見楊元鬆又把話題拉了迴來,李學武哪裏會接茬兒。


    見李學武要說話,楊元鬆擺擺手,製止了李學武,繼續說道:“你是工作小組的成員,又對這邊的情況比較了解,我想想聽聽你的意見”。


    特麽的,還價這麽狠?


    李學武放下飯盒想了想,說道:“張處長的情況我不大了解,也僅僅是在酒桌上見過一次,在招待所的複業上我們有過一些交流,其他沒什麽業務接觸”。


    說著自己的情況,李學武給楊元鬆點了一根煙,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但在煉鋼廠的情況來看,確實需要一位軋鋼廠自己的幹部過來坐鎮”


    看著李學武認真想著自己的話,楊元鬆眯著眼睛說道:“咱們廠的領導班子一直沒有滿員,這你知道吧?”


    “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知道,不是兼並二鋼廠的時候調整的嘛”。


    這個情況李學武是知道的,軋鋼廠一直在接收前幾年步子邁大了扯著蛋了的那堆爛攤子。


    大大小小的鋼廠接收了不少,從三千多人的廠子一直擴充到了現在的一萬多人的大廠。


    而紮鋼廠馬上要麵臨調級,這邊的領導像是走馬燈一樣地調整。


    按照軋鋼廠現在的規模,應該有一正、四副,五個廠長,而d委這邊應該是一正三副的書記配置。


    按照要求,廠長會兼著一個副書記的位子,這就形成了七個人的班子。


    現在廠長隻有一正兩副,d委那邊隻有一個正職的楊元鬆。


    這也是為什麽正職書記做了專職紀監書記的工作,跑到鋼城辦案的原因。


    楊元鬆在自己的飯盒裏彈了彈煙灰,皺著眉頭說道:“今年的調級不知道能不能調,但是上麵已經有了補充班子的意見”。


    李學武終於知道軋鋼廠那邊為什麽熱鬧了,感情是狼來了,這鍋飯再不吃,就有人進來一起吃了。


    “煉鋼廠一定是要集權處理的,再加上兩個副處級的位置”


    李學武抽著煙輕聲說道:“與其吃不著,不如落子為安”。


    “你年紀輕輕,卻是懂的取舍,行事很老道啊”


    楊元鬆笑著點了點李學武,隨後說道:“你站在圈兒外麵,自然說得輕鬆,唉!”


    說著話還歎了一口氣,隨後輕聲說道:“鳳山同誌說張國祁少有容人之量,大局觀不足,怕是不能撐起這邊的大任”。


    李學武眯著眼睛看著楊元鬆,就知道這件事有後續,自己要是貿貿然信口開河,嗬嗬。


    “書記,一把手我是不敢說,我倒是建議盡快把副職定下來,這個沒什麽問題吧?”


    “嗯?”


    楊元鬆點點頭問道:“說說你的想法”。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抿了一下嘴,說道:“一定要有個懂業務的副廠長,一個懂內務的副廠長,再加上宗芳同誌的監管能力,我相信煉鋼廠歪不了”。


    “唔!”


    楊元鬆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麵露思考地說道:“你的意思是從生產處調一個,從後勤或者財務、人事那邊調一個?”


    “這我可就說不好了”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對副處級以上的幹部真的了解不多,根本沒什麽業務接觸,我信口胡謅,這不是讓您看笑話嘛”。


    “哈哈哈哈”


    楊元鬆看著李學武笑道:“你啊你,渾身都是心眼子”。


    保衛科是幹什麽的?


    那可是帶著內保的任務,他是保衛科的科長,能不了解廠裏關鍵人物的情況?


    今天追著打著地問了這麽久,這小子說的都是車軲轆話,放的都是羅圈兒屁。


    “哈哈哈”


    李學武站起身拿著飯盒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煩心事兒還是交給你們這些大人物去考慮吧”。


    說著話還點了點飯盒裏剩下的一塊醃蘿卜笑道:“別看我鹹吃的蘿卜,哈哈哈”。


    看著李學武嘻嘻哈哈地出了會議室,楊元鬆的臉色很是玩味地看著門口。


    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操心”嗎?


    真的,說不操心就不操心,李學武一整天都安靜地待在房間裏陪著楊宗芳睡覺。


    別誤會,是兩張床。


    兩個人比著賽地打唿嚕,到最後還是楊宗芳比不過李學武,坐起身子看著比自己睡的還香、還沉的混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自己一樣熬了一宿呢。


    “草擬大爺的,你是真心大啊!”


    楊宗芳罵罵咧咧地下了地,撓了撓雞窩頭,看了一下手表,伸腿踹了一腳李學武的屁股。


    “哎!吃晚飯了!”


    “嗯?”


    李學武迴過頭看了看楊宗芳,又躺了迴去,閉著眼睛問道:“幾點了?”


    “你幾點睡的?”


    李學武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早上陪書記吃了早飯就過來陪你了”。


    “滾犢子吧你!”


    聽李學武說的曖昧,楊宗芳都氣笑了,點了點自己的手表說道:“你自己看看都幾點了?”


    李學武睜開一隻眼睛,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無語地說道:“時間過得好快啊,可累死我了!”


    楊宗芳才是無語了。


    看著伸懶腰的李學武,頗為羨慕地說道:“沾枕頭就著,一睡一天,你是怎麽做到的?難道是帶著女朋友來一宿沒睡?”


    “哈哈哈哈”


    李學武坐起身拐著腿下了地,笑道:“去年我哪兒歇著了,淨加班了,好不容易有個清靜的時候你還眼氣!”


    “嘖嘖嘖”


    楊宗芳穿好了衣服,開了燈,撇著嘴說道:“說的好像就你自己忙,軋鋼廠沒了你都不轉了似的”。


    “是是是,我錯了”


    李學武站起身穿衣服,笑著說道:“我不該發牢騷,不該抱怨,這跟紀監的同誌說話咋就不注意影響呢”。


    “你就嘴損吧!”


    楊宗芳穿得了衣服拿著自己的飯盒等著李學武,挑著眉毛問道:“你手底下那個許寧跟你一個德行?”


    “哈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調侃道:“這還沒過門兒呢,就想著陪嫁丫鬟的事兒了?”


    “去你的吧!”


    兩人說說笑笑地往會議室走去。


    楊書記還是坐在那個位置,好像從早上一直沒動似的。


    看見李學武兩個人進來,還調侃道:“宗芳同誌辛苦了,學武同誌辛苦了”。


    “哈哈哈哈”


    楊元鬆聽見書記的調侃聲笑哈哈地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倒是渾不在意地該打飯打飯,該吃吃。


    自己越是這樣書記越放心,自己要是在煉鋼廠轉兩圈,那軋鋼廠那邊就有人睡不著了。


    別看楊元鬆說李懷德支持張國祁,這打死李學武都不會信的。


    李懷德是什麽人?


    粘上毛比特麽猴兒都精,他會支持牆頭草?


    這張國祁明顯就是不上路,被李懷德推出來挨炮彈的。


    誰特麽一上來就是倆王、四個二的,還不得試試水的深淺啊?


    李學武早上看著是說了不少,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可那些建議根本不指名不道姓,又能得罪誰?


    別以為兩人說的話傳不出去,李學武不相信任何人的嘴,也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不透風的牆。


    楊鳳山那樣的領導並不可怕,李懷德這樣的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張國祁那樣的。


    “要說辛苦,還是書記辛苦”


    李學武端著飯盒說道:“看看書記的頭發都累白了”。


    “哈哈哈哈”


    眾人看著楊書記的白頭,俱是笑了起來。


    楊元鬆少白頭,年輕那會兒頭發就星星點點的白了,現在也才是正當年,可頭發確實全白了。


    看著就跟修仙返老還童了似的,臉上褶子沒多少,樣子卻是仙翁一般。


    眾人吃完了飯,楊宗芳又開始上夜班,這次是奔著楊明肅那屋去了。


    在楊書記和楊宗芳的眼裏,這楊明肅並不是難搞的角色。


    他老婆已經招了,他即使僵持著也是自取其辱。


    李學武站在走廊盡頭看了會兒窗外的雪,便下了樓。


    這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宿,李學武下樓的這會兒倒是不那麽大了。


    但地上已經積了小腿肚子深的雪,車軲轆都被埋了大半截。


    “科長”


    李學武剛走到門口便見韓戰從大廳休息區站了起來。


    “迴來了?”


    招手示意韓戰跟自己過來,便帶頭兒先出了招待所。


    李學武的指揮車一直在門口停著,時不時的還有隊員過來給熱車。


    所以一上車倒是沒有多冷。


    給車打著了火,韓戰便跳了上來。


    “科長,查清楚了”


    韓戰看了一眼大廳的方向,低聲跟李學武說道:“死的那個是鋼廠今年新招的技工,剛畢業,這些人正在培訓,趕著放假的時候溜出來玩兒”。


    李學武遞給韓戰一根煙,又給自己點了一根兒,問道:“家庭背景查了嗎?”


    “查了”


    韓戰接了李學武的煙也沒急著點,而是拿在手裏匯報道:“工人子弟,父親是廠車間段長,家裏行六,幾個哥哥都在車間工作”。


    說著話還猶豫了一下,隨後說道:“我看見聶連勝帶著人上門了,但黑著臉出來的,聽鄰居說,這家人不好惹”。


    “嗬嗬”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問道:“鋼廠那邊有動靜嗎?”


    “看著沒有,挺安靜的”


    “那就不對了”


    李學武手掐著煙頭說道:“那是什麽規模的廠子?聶連勝要是能擺平就不會帶著人上門了”。


    韓戰也是摸不準這裏麵的情況,問道:“那怎麽辦?”


    “不等了”


    李學武打開窗戶,將煙頭彈飛,轉頭問道:“槍帶了嗎?”


    “在車上”


    “去拿”


    “是”


    就在李學武把車調了頭的時候,卻是從大廳跑出一個護衛隊員,對著李學武招唿道:“科長!”


    這個時代家裏人口多就代表家裏勞力多,如果時候趕上的好,家裏都是職工,那這家人家的條件就了不地了。


    鍾家有六個兒子,老子在廠裏是車間段長,五個兒子都在車間裏工作,這特麽說話比車間主任還好使。


    五個兒子都不成器,各個都是榆木腦袋,隻能去車間吃體力活兒。


    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腦瓜兒好使的,剛進了廠裏當技工,還特麽沒上崗呢,就被斃了。


    這讓老鍾家怎麽能甘心。


    雖然廠裏來人解釋了事情的原因,市裏也來人做了說明。


    但老鍾就是不信,他不相信老六會做出那些事兒。


    要說其他兒子這樣他還可能信個一二,但老六學習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會調戲婦女呢。


    “不管怎麽著,我這口氣咽不下去!”


    老鍾看著老大說道:“你不是問出了車牌號了嘛,還沒找到車?”


    鍾老大陰沉著臉搖了搖頭,說道:“兩台車,一台不是本地的,一台是煉鋼廠羅成的車,可羅成前天晚上被人揍了一電炮給帶走了”。


    老鍾瞪著眼睛問道:“那就一點兒都沒查到?”


    “不是”


    鍾老二接話兒道:“羅成失蹤了,我們就去煉鋼廠問了,知道煉鋼廠來了兩台京城的車”。


    “那就去找啊!”


    老鍾敲了敲麵前的桌子說道:“京城來的就好牛嗶啊,把他找出來!”


    鍾老二看了看自己大哥,示意大哥說話。


    鍾老大抬頭看了父親一眼,皺著眉頭迴道:“來的不是簡單角色,煉鋼廠一把手、二把手就被那些人抓了,就在煉鋼廠招待所審著呢”。


    “不是簡單角色咋了?”


    老鍾手指點著兒子數落道:“瞧瞧你們的熊樣子,在車間裏的勁頭呢?”


    鍾老二抿著嘴唇看了看大哥,隨後說道:“爸,不是俺們慫了,您去您也慫!”


    “咋了!架炮了啊!”


    老鍾橫著眼睛說道:“我就不信一個兩千多人的小廠子還能翻了天了,殺人償命的道理到什麽時候都好使!”。


    鍾老二雖然看見大哥攔著自己了,但還是撇著嘴說道:“他們是沒架炮”。


    “哼哼”


    就在老鍾的哼哼聲中,鍾老二撇著嘴說道:“他們架槍了,樓上一挺輕機槍,樓下一挺輕機槍”。


    老鍾差點被二兒子噎的背過氣去,噌地一下站起來說道:“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鍾老二手揣在袖口裏,不服氣地說道:“東頭兒小嘎子都說了,還帶著我去看了,真有家夥支在那兒!”


    老鍾得了兒子的消息,有些陰沉著臉坐了下來。


    “爸”


    鍾老大看了看自己父親的臉色,遲疑了一下。


    但還是問道:“爸,下午來的那個隊長不是說給調節嘛,這都到點兒了,您去不去啊?”


    “我不讚成去”


    鍾老二撇著嘴說道:“這就是那什麽紅什麽宴”。


    “跟你老嬸兒有啥關係?”


    見自己爸爸問,鍾老大拐了拐胳膊說道:“不是那個紅豔,是鴻門宴”。


    “對對,鴻門宴”


    鍾老二捏了一把鼻涕說道:“要我說這個什麽隊長就沒安好心,讓您去把您扣住了,好收拾您”。


    “收拾誰啊?”


    老鍾橫著眼睛說道:“不說你老姑,我這大小也算是個幹部,誰敢收拾我?”


    說著話擺擺手示意幾個兒子站起身,道:“你要是這麽說那我還真就得去看看是哪位真神!”


    看著自己老爹的強脾氣上來了,鍾老大再想勸已經是勸不住了,隻能穿了棉襖跟著自己的活爹出了門。


    鍾老大知道這次去不一定討到好處,本有心叫上幾個鄰居。


    但往日裏霸道的行徑讓鍾家的人緣兒都走盡了。


    老六出事兒,隻有幾個至近親屬來看了看,剩下的街坊四鄰看都沒來看過。


    李學武帶著人到了上次的飯店時看見門口停著吉普車和幾台自行車,知道聶連勝到了。


    站在門外就聽見屋裏的動靜了,吵吵把火的。


    等掀開門簾子進了屋,屋裏登時一靜。


    李學武往屋裏看了看,六七個人坐在桌子邊上,滿臉的義憤填膺。


    而聶連勝帶著手底下人站在這些人的麵前好像正在說著什麽。


    剩下的就是那天見到的那個婦女了。


    “李處”


    聶連勝見李學武進來,便笑著打了聲招唿。


    李學武點點頭,隨後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問道:“怎麽個意思?”


    聶連勝拉著李學武往這些人跟前走了走,介紹道:“是這樣的,這是那天沒了的那個青年的家長”。


    李學武橫了橫下巴,吊著眼睛看了這一桌子人一眼,隨後轉頭看向聶連勝問道:“嗯,然後呢?”


    聶連勝見李學武的態度不好,趕緊踮起腳尖在李學武耳邊說道:“這老鍾的妹子是市……”。


    給李學武解釋完,聶連勝轉過頭對著老鍾說道:“這是那天處理事情的李……”。


    還沒等聶連勝介紹完,老鍾吊著眼睛打量了一下李學武,隨後看向聶連勝問道:“這就是殺我兒子的那個王八蛋?”


    “不是不是”


    聶連勝擺擺手說道:“殺人的那個是保衛,是他的……”。


    “那就是你指使的了?”


    聶連勝被打斷了兩次,臉上很是不滿,但想到這人的關係,還是忍了下來。


    老鍾咬著腮幫子,瞪著了李學武說道:“你倒是好膽子,敢替你手底下人出頭!行,那我就找你算賬!”


    李學武看了看聶連勝,想聽聽他怎麽說。


    但這會兒聶連勝有些不敢看李學武,而是在兩人中間擺了擺手,道:“老鍾同誌,事情總要解決的,你們雙方都在這兒,把話說開了,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人都沒了,總不能鬧個沒完是不是?”


    “我鬧?”


    老鍾看著聶連勝說道:“你兒子沒了你也這麽想啊?”


    老鍾是不知道聶連勝的兒子確實沒了的,但這會兒他也不在意聶連勝的想法。


    “好,不是說解決嘛,那我就解決”


    聶連勝雖然受了一肚子氣,但好在這會兒李學武不吱聲,算是好的開端。


    想到李學武也是不想惹事兒的,所以聶連勝對著老鍾說道:“這樣,你提條件,我這邊跟李處商量商量”。


    說著話一臉嚴肅地說道:“但是該解決事兒解決,別跟我嚷啊,我為了誰啊,你說是不是?”


    老鍾咬著牙說道:“好,行,冤有頭,債有主,我不針對你”。


    說著話看向力學與我說道:“提條件是吧,我就一個條件,殺人償命”。


    “老鍾”


    聶連勝攔在兩人中間,對著老鍾勸道:“要不經濟補償?”


    說著話轉過身看著李學武說道:“你看看,要不給個補償,稍後哪管我貼補你點兒”。


    李學武看了這麽一會兒總算明白了,感情兒這是聶連勝準備“幫”自己調節呢。


    “嗬嗬,這就是你說的給我的交代?”


    李學武一巴掌推在聶連勝的臉上,畢竟幫過自己,李學武也沒使勁兒,就是推了開來。


    但是這會兒聶連勝的臉也紅了起來,他也是沒法兒,沒想到一個車間股長竟然有這麽深的背景。


    還沒等聶連勝再上前勸說呢,就聽“喀嚓”一聲。


    再抬起頭,就見李學武拎著桌上的啤酒再次砸在了老鍾的頭上。


    “喀嚓~嘩啦~”


    啤酒和血液攙和著便順著老鍾的頭上流了下來。


    就這李學武還不罷休,不顧收銀台站著的婦女尖叫聲,再次拿著桌上的啤酒攆著已經倒在地上的老鍾砸了下去。


    老鍾是帶著五個兒子來的,見老爹被打了,這兒子還能見事不管?


    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來。


    可哪想門口“哐當”一聲,就見四五個大小夥子拎著56式衝了進來,見著人就打。


    這56式打人就一招兒,那就是用槍托砸。


    槍托是木頭的,一砸一個血印子。


    這些護衛隊員可不管那個,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屋裏除了科長不允許有站著的人。


    好麽,這鍾家的幾個大小夥子還沒明白怎麽迴事兒呢,就被槍托砸倒了。


    砸倒還不算,帶鋼板的鞋尖直接就往這些人身上招唿,打的幾人哭爹喊娘。


    就連上前攔著的聶連勝都被一槍托砸在了腦門兒上,登時暈的乎的哐當一下就坐地上了。


    聶連勝帶來的兩個手底下人也不敢上來,隻能識時務地躲到了收銀台邊上。


    李學武這邊沒管其他人,而是拽著老鍾的脖領子拉了起來,再次從桌上拿起一瓶啤酒,笑著問道:“殺人償命是不是?”


    “喀嚓!”


    “上麵有人兒是不是?”


    “喀嚓!”


    又是一下子,就連站在收銀台附近的幾人都感覺腦門疼。


    那飯店的婦女更是如此,上次來的儒雅青年竟然這麽暴躁。


    李學武看了看滿臉血的老鍾像死豬一樣,隻顧著喘氣,也不敢再呲牙,便鬆開了手。


    “啪嗒”


    隨著老鍾身子落地,屋裏除了收銀台邊上站著的幾人,已經沒有能站著的。


    李學武手指點著幾個“兒子”和地上的死豬說道:“銬起來,帶走!”


    “等……等等”


    聶連勝這會兒緩過來一些了,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也不顧腦門流下來的血,對著李學武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鬧大了……”。


    李學武走到聶連勝跟前站定了,看了看還在流血的腦門,輕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尿性呢,就這麽點兒膽子也敢說給我處理事兒?”


    說著話饒開打晃的聶連勝,對著護衛隊員說道:“行動”。


    “是!”


    這些隊員可不管手裏的是誰,李學武讓行動,直接就給上了項目。


    手銬,掀背,踹肚子。


    隨後便拎著一個個大蝦出了飯店。


    聶連勝這次終於見識到了李學武的傲氣,這是一點兒都不留麵子了,直接往死了結仇了。


    李學武也沒管身後的聶連勝,而是直接出了屋門上了車便迴了煉鋼廠。


    聶連勝臉上陰翳的厲害,推開了上前給自己擦血的婦女,走到裏屋拿起電話就打了出去。


    李學武這邊帶著人迴了煉鋼廠,直接讓護衛隊員把人銬進了招待所。


    還是保留項目,暖氣管子,又暖和又舒服。


    李學武交代完便開車迴了別墅。


    還沒到門口呢,便看見別墅門口停著一台車。


    李學武放緩了車速,等近了才看見別墅的燈亮著。


    把車停在了這台車的前麵,推開車門子,把槍上了膛便往別墅走。


    剛進玄關,便見屋裏傳來了一陣說話聲。


    李學武往客廳瞧了瞧,頗為意外的發現沙發上坐著的是昨晚俱樂部遇見的那位。


    “來客人了?”


    “是”


    周亞梅走過來幫李學武收了大衣,解釋道:“說是昨晚跟你遇見的,手裏還拿著你送走的那盒香煙”。


    “哦?”


    李學武笑著走進屋,跟站起來的青年握了握手。


    “您好,久等了,下班突然遇見點兒事兒,耽誤了一會兒”


    “我也是貿然來訪,還請李處不要介意”


    “坐,坐”


    李學武對著青年示意坐,隨後自己坐在了單人位置上。


    “昨天玩兒完後朋友累了,便先迴來了,也沒機會跟你道一聲謝”


    知道李學武說的是橘子的事兒,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小小意思,知道李處瞧不上,就是個心意”。


    周亞梅給兩人倒了茶便上了樓,客廳就剩下李學武和這位青年。


    “我還不知道您是誰呢”


    李學武笑著給這青年遞了一根煙,


    青年接了李學武的煙,先拿出打火機給李學武點上了。


    李學武看了看青年的動作,稍稍低頭用手扶了火兒。


    這青年給李學武點完,才給自己點了。


    在蓋滅了打火機後,笑著對李學武說道:“實在是仰慕李處的風采,尤其是輪酒瓶子的動作,比那天的一電炮還有魄力”。


    “哦?”


    李學武挑了挑眉頭,也是沒想到剛剛做了些不雅的行為,這等在家裏的人就知道了。


    見李學武態度的變化,這青年笑著說道:“我不是聶連勝那樣的人,您放心”。


    給李學武解釋了一句這才自我介紹道:“我姓於,幹勾於,單名一個敏,在工人俱樂部上班”。


    李學武眯著眼睛點點頭,示意這個叫於敏的青年繼續說。


    於敏倒是沒在意李學武的態度,自己不請自來,沒有吃電炮和大酒瓶子,就算是客氣的了。


    “我也是偶然的機會聽說了您的名字,包括馬三兒那檔子事兒,包括煉鋼廠那些事兒”


    “我這麽有名呢?”


    李學武笑著看向了於敏,問道:“這些事兒好像跟工人俱樂部不沾關係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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