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揚看著蕭梓夏毫不自知的哭泣,心被緊緊揪住:“梓夏......”他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他亦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街角那邊,王爺為那舞姬戴上花簪的一幕。


    迴過神來的蕭梓夏,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急忙抬手抹去了眼淚,笑著對雲兮揚道:“城中的風沙真大,一不小心就被眯了眼睛......”


    雲兮揚頓了頓,便輕聲迴應道:“是呢.....這裏不比中原.....梓夏姑娘,找到王爺了嗎?”說罷,雲兮揚對自己的話感到後悔。自己明明看個清楚,更不用說蕭梓夏了,可是依舊還是這樣問了,也許潛意識裏,他仍抱著一絲幻想,蕭梓夏此時的眼淚真的是因為被風沙迷了眼,而非心裏的難過……


    不料,蕭梓夏卻朝他走來,輕聲迴道:“這裏......沒有呢......我們還是去那邊看看吧......”


    看著蕭梓夏佯裝無事的表情,雲兮揚便輕聲說道:“說不定王爺已經迴去了,不如我們先與孫總管他們會合.....”


    “嗯......是呢......說不定他已經迴去了呢......”蕭梓夏重複著,低頭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雲兮揚側頭一瞥,見方才那處,已經不見了王爺與舞姬的身影。於是他跟在蕭梓夏身後,不緊不慢地朝前走著......


    “梓夏......姑娘......”走了一會兒,雲兮揚突然開口叫住了她,看到蕭梓夏轉過頭疑惑的看著自己,靈動的雙眸明顯帶著壓抑的潮紅,雲兮揚深吸一口氣,試探道:“你沒事吧?別太擔心,王爺不會有事的......”


    話音一落,卻見蕭梓夏莞爾一笑道:“雲大哥,你想不想去騎馬?”


    “什麽?”還未待雲兮揚有所反應,蕭梓夏突然搶過路人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一聲嬌叱,馬兒便嘶鳴一聲,在街上狂奔起來。


    被奪走馬兒的客商大聲驚慌叫喊著:“我的馬!”,客商起腳要追,卻感到被猛力一扯,隻見掌心多出幾錠銀兩。而一個高大的男子搶過另一匹馬,也絕塵而去。隻留下客商捧著銀兩站在街中大喊大叫......


    雲兮揚催促著馬兒奮力急追,卻怎麽也追不上蕭梓夏。隻見她輕盈的在馬背上顛簸著,熟練地躲避著街上的行人。雲兮揚緊隨其後,二人的騎術都相當的老練熟稔。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就這樣一路狂奔到了城外。


    一出城門,視野便豁然開闊起來。雲兮揚緊握著韁繩,俯身前傾在馬背上,用力的登踢了一下馬鐙,馬兒便如離弦之箭一般疾馳而去......


    原本因為擔心而追逐著的雲兮揚,在馬兒疾馳時,感覺到沙礫擊打在臉上,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快意。有多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的狂奔疾馳。在這樣的曠野與荒原中,仿佛天地任由他馳騁。


    那是多久之前,他還駐守在邊城的時候。每一個黃昏日落時,他便催動著馬兒這樣肆意的狂奔著。心中的抱負與理想,就像胯下奔馳的駿馬,仿佛永遠不會停歇……朝著天際邊那一輪落幕的紅日奔赴……


    與那時不同的是,此刻,在他的前方,那個謎一樣的女子騎在馬背上不停地朝前狂奔著,就像是一個引領,引領著雲兮揚迴到了過去,卻又發現了一種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心境。是那樣的美好以及……難以割舍。這一刻,雲兮揚多麽希望,這條荒漠中的路就這樣,無止境的一直延伸下去……


    “呦嗬!”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馬背上的蕭梓夏發出清脆的一聲叫喊。像是自由的召喚,像是來自風沙的洗禮。雲兮揚突然覺得心底深埋的某處蠢蠢欲動。壓抑不住的,他也隨著蕭梓夏一同大叫起來。


    馬背上的兩人就這樣在荒漠中疾馳著,淋漓盡致的大叫著。仿佛要將心中的一切陰霾統統都發泄出來。被那叫聲催促著的馬兒,奔跑的也愈發的酣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馬兒奔馳了多久。直到二人都氣喘籲籲,馬兒也不停地噴著鼻息,開始緩緩行進的時候。蕭梓夏側頭看著追趕上來的雲兮揚,二人相視良久,便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雖然早就知道你是個馴馬高手,可卻沒料到,你的騎術一點都不遜色與男子……”雲兮揚由衷的讚歎著,對於養尊處優的王妃來說,有如此好的騎術,實在讓他吃驚,雖然在王府看到她馴馬時,也著實嚇了一跳,可是眼前女子在風沙中的迅疾速度,的確讓他感到佩服。


    蕭梓夏笑著,輕輕拍了拍馬兒的脖頸以示讚賞,隨即,抬起頭迴應道:“很久沒有如此盡興了,如果是鬼宿,雲大哥你,一定是追不上我的……”


    雲兮揚朗聲一笑,卻沒有接話。


    見蕭梓夏翻身下馬,雲兮揚也一並下了馬,二人牽著韁繩緩緩地散著步。


    “可覺得好些了?”雲兮揚柔聲問道。


    蕭梓夏點點頭:“記得小時候,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我就會騎著馬兒瘋狂的跑,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那些難過的事情統統忘掉……”說著,她側過頭,看著雲兮揚道:“雲大哥你呢?會這樣嗎?”


    雲兮揚抬起頭,看著遠處荒漠與天際相接的地方,像是努力迴想著什麽一樣。很久之後,他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我也會這樣,在黃昏日落的時候騎著馬兒在曠野中疾馳,與你不同的是,我因為喜悅,才會如此。”


    說著,他側過頭,注視著蕭梓夏清清亮亮的雙眸,低聲說道:“還能在馬背上馳騁,說明我還活著……而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們,卻再也不能盡興的追逐著那即將落下的夕陽……”


    蕭梓夏喝停馬兒,側過身,直視著雲兮揚,鄭重其事的問道:“雲大哥,你為什麽不迴去?我聽得出,即使如此,你依舊向往著那裏。那種浴血奮戰的感覺,在你的心中蟄伏著,在你的血液中流動著。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麽要待在王府,隻做一個卑微的馬夫?”


    雲兮揚微微一愣,他似乎沒有料到蕭梓夏會看穿他心中所想,而且如此直白的問了出來。雲兮揚沉默了片刻,便低聲迴道:“王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蕭梓夏沉默著,沒有再問。隻是牽著馬兒在一處土石旁,緩緩坐了下來。雲兮揚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突然覺得自己說出的理由如此的蒼白無力……他突然感覺到害怕,害怕被看穿,亦害怕失去眼前這個擾亂了他的心,卻仍舊不自知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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