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距離異仙流與融神流曾經約定的大比,還有一日。


    人族皇都,這段時間看似平靜,但實際上隨著天昭郡守送來了那枚作為證據的道種後,風暴,即將降臨。


    於是,在這風暴前的平靜下,皇都氣氛波詭雲譎,難以捉摸。


    所有人,都在觀望。


    觀望人皇,觀望異仙流。


    異仙流,無論是在太學內還是太學外,都處於風暴之中,更是因被封塔,所以曾經的熱鬧,好似曇花一現,重新迴歸了以往的模樣。


    近期修行異仙流術法之人,也都各自煎熬,不敢在外界露出身份。


    各方勢力表麵去看,似乎都在等,等人皇的法旨。


    也可以想象這法旨傳下的一刻,異仙流極大的可能性,是一落千丈,複蘇之勢坍塌,甚至都不如曾經的沒落。


    至少,以前的沒落,還可以說是被時代淘汰,而如今若涉及了將數百萬人族抽魂修行,且被放在了台麵上,被整個人族關注……


    那麽,這就是人族大罪。


    尤其是,證據似乎確鑿了。


    直至在這融神流與異仙流約定的大比日期到來的一刻,萬眾所等待的人皇法旨,從皇宮傳出。


    “異仙流白塔封印暫解,允與融神流派論道自證!”


    這道法旨,讓很多人意外的同時,也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異仙流,存在的歲月悠久,太學建立的時間,就是其流派屹立的年輪,而古往今來修行異仙流之法的人族修士,也是眾多。


    雖後期沒落,可在這悠悠歲月下,異仙流早就與人族各方勢力,存在了千絲萬縷的關聯,也有太多外人所不知曉的香火之情。


    可以想象,這道法旨的傳出,必定蘊含了多方的博弈,這是台麵下的事情,也非尋常之人可以知曉。


    總之,異仙流燃燒了自己從建立以來所累積的香火之情,終在這關鍵的時刻,為自身換來了一個機會。


    證明自身清白的機會。


    於是在這論道的前一天,黃昏時分,太學內的異仙流白塔大門,緩緩被推開,被困在其內終解封的異仙流派主,其身影出現在了那裏。


    半個月時間,他的眼神明顯更滄桑了一些,此刻站在那裏,望著太學的街頭,默不作聲。


    而太學內的學子,注意到這一幕後,也都遠遠觀望,各自神情複雜,有的厭惡,有的感慨,有的憤怒,有的遲疑。


    種種思緒,因人而異。


    許久,派主轉過身,重新的坐在了異仙流白塔的大堂內,默默等待。


    直至時間一點點過去,沒有任何異仙流學子出現。


    而派主的眼神,也慢慢黯淡,唯獨在深處,藏著一團不甘之火,正在燃燒。


    與此同時,太學之外,黃昏流逝,黑夜降臨,寒風唿嘯吹過大地,如詩,如泣,如訴。


    它從遠方古老的城牆吹過,試圖刮起了一片片被雪侵襲過的塵土,可最終隻能將其寒意掀起,散在皇都之人的思緒中。


    如一個古老的詩人,用悲涼的詩句訴說著天地的曆史,又像是一個無情的旁觀者,默默記錄著世間的興衰。


    而此刻,在這寒風的深夜,一道身影如墨,融入到了詩句中,於風裏勾勒出了模糊的殘影,向著位於大皇子府邸不遠的一處民宅,飛速靠近。


    黑夜將其身影掩蓋,寒風將其氣息隱匿,這一切,使得這道身影,無聲無息間,出現在了這民宅的院子裏。


    正是趕迴皇都的許青。


    他站在這裏,感知四方。


    那位靈魂中隱藏了真理之言的黑袍人,雖被許青利用神術看到了人生的一角,但這一角裏,隻有那座祭壇以及對方的膜拜。


    至於模樣,他無法看到。


    他隻知曉,對方必定也是真理之言的人,而這件事的背後,通過他對那兩個異仙流學子的查看,除了真理之言外,還有所謂的雇主。


    當然,也可能雇主二字,是故弄玄虛。


    “還有,那個黑袍人,在我用魂絲間接融入下,不僅其內隱藏的神念所傳出的異質讓我熟悉,就連這冷哼本身的聲音,也同樣讓有一縷熟悉之感……”


    許青眯起眼,推開了屋舍的門,走了進去。


    屋舍內,一片漆黑。


    可在他的目中,一切都很清晰。


    這屋舍內很簡陋,一張木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


    桌子上,放著一盞熄滅的油燈。


    凝望這些,許青閉上了眼,結合他的搜魂以及神術,他鎖定了這個屋舍,此刻閉目間,他好似迴到了一個月前的此地。


    黑袍人坐在那裏,三個異仙流弟子站在其對麵。


    一邊撥弄油燈的火,一邊有話語迴蕩。


    沒有人看到對方的模樣。


    許久,許青睜開雙目,走到了當初黑袍人所坐之處,在那裏坐了下來,抬起手一揮,其麵前的油燈,重新出現了火光。


    明暗不定之間,許青抬起手,輕輕撥弄火苗,其體內的紫月之力散出,形成屬於他的異質,順著手指,融入這油燈內。


    慢慢的,油燈的火劇烈搖晃,其材質也逐漸被影響,直至最後,竟出現了一絲活化的征兆。


    這一樣也是神靈之力。


    異質可以侵襲萬物,但一樣也能產生一定程度的活化,這也是為何殘麵到來後,望古大陸出現了很多新種族的原因。


    同樣,也是禁區出現的核心。


    如許青當初拾荒者營地的禁區,就是一把古箏被活化所致。


    而現在,許青也在用這個辦法,他要活化這盞油燈。


    的確在這屋舍內,沒有人看到過那黑袍人的麵孔,但……這油燈看到過。


    此術,非常人可以掌握,如翻找歲月之法,或許大能之輩有特殊之術可以模擬,但現在許青要做的事情,非神靈不可為。


    許久之後,燈火搖晃越發強烈,而油燈也開始了融化與分裂,一條條觸手從內長出,慢慢搖曳,甚至油燈上,還慢慢凸顯出了五官,仿佛長出了一張臉。


    但明顯極為不穩,此刻震顫之餘,出現了裂縫。


    許青的手指一頓,平靜開口。


    “將你一個月前看到的黑袍人,其模樣……顯露出來!”


    許青話語一出,那油燈通體劇烈顫抖,似對它而言,許青的聲音就是最高的法旨,所以它不顧一切的釋放。


    下一瞬,油燈本身飛速融化,但其火焰卻一下子高漲,直至油燈自身徹底消失後,餘留下的火焰升騰,其內……浮現出了一張臉。


    一張蒼白、平凡以及陌生的蒼老之臉。


    這張臉,許青的記憶裏,從未見過。


    此刻,火焰搖晃,這張臉越發清晰,直至最終徹底顯露出來後,火光才慢慢黯淡,似乎是釋放了所有,活化而來的生命,也綻放出了人生的火花。


    如今,開始寂滅。


    可其意義,對許青而言極為很重要,許青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了一些,死死的盯著火焰裏浮現出的麵孔。


    他所看,是這麵孔的雙目!


    那雙目內,倒映著四道身影!


    油燈所顯露的,是一個月前的一幕,而這四道身影與許青搜魂時所查看的不一樣。


    他搜魂以及神術所看,這裏分明就隻有異仙流三位學子。


    可實際上……當日的此地,連同黑袍人在內,不是四位,而是五位。


    還有一人,也在這裏。


    隻不過此人的存在,那三個異仙流學子看不見,唯有這黑袍人,因冥冥中的聯係,所以可以看到。


    也正是因此,被許青此刻用這種匪夷所思之術,間接看到。


    那多出的身影,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臉上帶著太學的麵具,一切看似陌生,但露出的眼睛內散出的神韻,讓許青內心殺意驟起。


    這眼神,讓他想到了第一次進入太學,所看的那位融神流派主。


    那個時候,他就對此存疑。


    此刻結合那身熟悉的冷哼,以及這顯露出的身影目中的神韻,一個答案,在他的心底出現。


    “融神流派主,就是……白蕭卓!”


    許青心底喃喃,右手抬起輕輕一揮,火焰在他麵前散去,屋舍重新變的漆黑後,他淡淡開口。


    “看了這麽久,也該現身了。”


    許青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屋舍內迴蕩,數息後,沙啞的聲音從屋舍角落裏傳出。


    “不愧是許域尊,不但可以找到這裏,且如此手段……著實驚人。”


    話語間,一個與許青所看一模一樣的黑袍人,從虛無裏走出,顯露在了屋舍內。


    許青轉頭看去。


    “你不是那一位。”


    他平靜開口,眼前之人與那位黑袍人,氣息與感覺都不一樣。


    “我的確不是,但未來也可能會是。”


    黑袍人站在原地,仔細觀察許青,至於其麵部,一片模糊。


    他看的很認真,許青一樣也在凝望。


    半晌後,黑袍人右手抬起,一枚玉簡飛出,落在許青前方。


    “雇主,是七皇子,這裏麵是所有的證據,我已幫你收集完整,如何去做,你自行決定。”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去,身影逐漸模糊。


    許青聞言,心中殺意升騰,但沒有去看玉簡,而是望著黑袍人逐漸消失的身影,對此人身份猜測之餘,他忽然開口。


    “有時間,迴去看看寧炎吧。”


    許青話語一出,模糊的黑袍人身影似微微一震,迴過頭看了許青一眼,徹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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