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都的都城,是被玄幽古皇雕像雙手托起在胸前,在最接近古皇雕像的地方,存在了一處巨大的廣場。


    這廣場,足以容納百萬人,青石板鋪路,九十九階高台屹立,八方豎立九百九十九根巨大的雕龍柱。


    此刻,在這祭壇下,被允許到來的隻有數十萬人。


    這數十萬人默默的站在那裏,裏麵有執劍者,有奉行宮修士,有司律宮,還有郡製,每一個都衣著整齊,可神色卻帶著哀悼。


    他們的胸前,都別著一朵黑色的花。


    許青與孔祥龍的到來,引起了一些目光的注視,這些目光裏有悲傷,有複雜,有追憶……


    直至走到了執劍者隊伍時,他們前方的執劍者齊齊後退,讓出了一條通往最前方的路,許青腳步一頓。


    孔祥龍麵無表情,向前走去,直至走到了最前方,低著頭,一動不動。


    許青沒有過去,他來到了隊長的身邊。


    隊長拍了拍許青的肩膀,二人沉默,在這莊嚴與肅穆裏,等待下去。


    四周一片安靜,唯有哀悼之意在這數十萬修士身上匯聚,在這都城裏擴散,在三大宮中升騰,在封海郡地、在整個封海郡,擴散。


    蒼穹雲霧在這一刻翻滾,昏暗的天空也因大地的悲傷,落下了雨水。


    淅瀝瀝的雨幕,淋在青石板上,傳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也淋在了此地眾人的身上。


    沒有人依靠修為避開,任由雨水灑落。


    直至一炷香的時間後,隨著一聲天雷轟鳴,雲端出現無數的閃電之時,有數道身影從遠處走來,一步步走到廣場,一步步走上台階。


    這些人的出現,讓此地數十萬修士,都低下了頭。


    其內有執劍宮、司律宮以及奉行宮的副宮主,還有三位換上了便服,但依舊還是彌漫煞氣的中年。


    這三位,正是被皇子安排,接管三大宮的統帥。


    除了他們外,郡丞也在其中,神情沉重。


    而在這群人的最前方,是一個身穿黃袍的青年。


    一頭黑色的長發披肩,白皙的膚色,棱角分明的臉孔,以及那利劍之眉下如星辰般的雙目,這一切,使得此人不但容顏俊朗,更有一股難言的貴氣。


    他站在那裏,仿佛天地於其麵前,都要黯淡。


    他走在前方,好似眾人在他身後,本就是必然之事。


    他正是解救了封海郡危機,鎮壓封海郡邪魔,讓天地晴朗,受萬族擁戴的人皇第七子!


    今日郡喪,在這封海郡,也唯有他具備資格,親自主持。


    此刻在其身邊之人的躬身下,七皇子踏著台階,一步步走到了最高處。


    那裏,隻有他一人。


    此地也唯有他具備站在那裏的資格。


    獨立於高台,七皇子抬頭,凝望眼前那巨大的玄幽古皇雕像,目中露出一抹崇敬的神采,隨後低頭,向著玄幽古皇雕像跪拜。


    “第三千九百一十五代子孫,古越章犴,叩請皇祖聖安!”


    他一跪之下,其後郡丞以及統帥,還有三宮副宮主等人,紛紛彎腰一拜。


    下方數十萬修士,也都各自恭敬,全部拜了下去。


    不需要跪,因為七皇子所在之地,他跪之後,旁人便沒有資格一同去跪。


    許久,七皇子九叩首,站起轉身,俯視下方眾人。


    雨幕裏,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唯有背後的玄幽古皇雕像,越發清晰,充滿了莊嚴之意。


    半晌,蘊含悲意之聲,迴蕩天地。


    “大風泱泱,大潮滂滂。洪水圖騰蛟龍,烈火涅磐鳳凰。”


    “今上表玄幽祖皇,上奏玄戰人皇,吾人族封海之守,安一郡吉生,護八百載春秋,立十餘甲太平。”


    “更有英烈無數,以三宮為首。”


    “奉行宮主,禮賢下士;司律宮主,謙遜義勇;執劍宮主,盡忠職守。”


    “封海英魂,氣之浩然,星月無光。社稷千秋,祖宗千世,幾多榮辱沉浮,幾度盛衰興亡。”


    “哀天地之將墜,傷碧落之星沈。物在人亡,睹遺憶而雪涕,悲從中來,不能自已。”


    七皇子說到這裏,滿目悲哀,神情低落,話語一頓。


    大地眾人,一片悲意,更有哭聲忍不住傳出,迴蕩四方。


    “然人族之火萬世不滅,人族之心神靈難埋,吾將上請人皇,送封海英烈入魂廟,立太平碑,享萬世香火之供!”


    “我輩之族,前有古人,星光燦爛,後有來者,群英堂堂。乾恆動,自強不息之精神,坤包容,厚德載物之氣量。”


    “宗族之先,萬眾景仰,共襄盛舉,建祠流芳。”


    “昭示後代,永世莫忘。”


    七皇子悲聲傳遍蒼穹,這一刻,來自封海郡各個州各個宗的鍾鳴,也傳遞到了這裏,在整個封海郡迴蕩。


    全郡,共悲。


    郡都城池之下,大地那尊代表宮主的最高劍閣,此刻轟然崩潰,坍塌倒下,成為飛灰,飄散在了郡都的大地上。


    哭聲,無法遏製的從這數十萬修士口中傳出,淚水也早已與雨水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許青眼前有些模糊,分不清是心神的哀傷,還是雨幕的朦朧,依稀間似乎又看見了宮主站在那裏的身影。


    這身影無限的高大,偉岸,在郡守死後,支撐了封海郡的天。


    心中悲意翻滾,許青忽然想起了紫玄上仙曾經的一句話。


    “許青,當你什麽時候對這個組織以及裏麵的人,先有了尊重,進而升起尊敬之時,你或許能有答案了。”


    當時,許青心中有迷茫,他對執劍者其實沒有那麽的認同,而如今,在這雨幕中的他,心中的悲哀裏,蘊含了濃濃的尊敬。


    可惜,雨幕裏的身影,終究隻能停留在記憶,天人永隔,留在他身上的實物,隻有那枚宮主的令牌。


    這令牌,隨著宮主的死亡,隨著執劍宮被七皇子統帥接手,一切權利都被散去,唯有一道宮主生前留下的郡都禁忌法寶之權,還有一次展開的權限。


    許久,在這悲哀籠罩的天地內,站在高台之上的七皇子,聲音再一次的迴蕩起來。


    這一次,沒有了悲意,而是透著無比的堅決,透著一股驚天的殺機,使得蒼穹出現雷霆,轟鳴八方,四爪金龍在內,也都有無限兇意,升騰世間。


    “告全封海郡,郡守之死,戰爭之禍,三宮之隕,英烈之血,這一切背後之人,現已查明!”


    許青猛地抬頭。


    “人族天侯後人姚天宴,喪心之至,於封海郡曆來袒護外族,勾結聖瀾,謀殺郡守,陷封海於戰火之中,背叛人族,害封海萬萬人命!”


    “且以查明,北部前線崩潰,與其相關。此人罪大惡極,今本王下旨,封海全境通緝姚賊,更上奏人皇,人族全境,對其通緝!”


    此話一出,頓時一股滔天怒意,直接就從下方數十萬修士身上爆發開來,而更多的憤怒,是從聽到這些話語的郡都百姓身上爆發。


    姚侯這些年所做的事情,早就引起了太多人族的不滿,對他的罵聲更是時刻存在。


    如多次袒護外族,族人和外族通婚,彼此狼狽為奸,豬狗不如,人族叛徒,喪盡天良,對外族卑躬屈膝。


    這所有的罵聲,迴蕩八百年。


    在世人看去,似乎姚侯眼中外族的利益才是至高,外族的榮辱才是最重要。


    與此比較,人族不算什麽。


    這一點,八百年來積壓在郡都修士心中,早已化作了極為強烈的不忿,許青當初剛來郡都時,就聽到身邊人不止一次的私下咒罵姚侯。


    而他的叛變,此刻去看,順理成章!


    甚至早在之前郡守死亡時,就已經有不少聲音傳出,都在懷疑姚侯。


    這一刻,尤其是三大宮的修士,一個個眼睛赤紅無比。


    殺意在這一瞬,前所未有。


    宮主的隕落,這是所有封海郡執劍者心中的劇痛,而為宮主複仇,也是他們一眾人的使命。


    “殺了姚侯!”


    “為宮主複仇!”


    “為郡守複仇!”


    “為我封海郡無數犧牲的兒郎複仇!!”


    “姚家,全族該死!!!”


    大地上,軍營內,此刻也傳出濃烈殺意,無數將士在這一刻,齊齊發出肅殺氣息,升騰天地,使蒼穹雨水一斷!


    而人群裏的姚雲慧,此刻身體顫抖,目中露出悲哀,其四周眾人,紛紛對她怒視,各自退出一些範圍,似靠近一些,都覺肮髒。


    她張開欲言,卻無力出聲。


    張司運那裏同樣如此,很快就在一群皇都軍士的到來中,他們母子二人被全部帶走。


    人群裏的異動,在高台上的七皇子,看的清清楚楚,他目光看似隨意的掃過張司運,微不可查的一閃。


    而此刻郡都內,姚府中,姚侯的妹妹姚飛荷,眼淚長流,一滴滴落在整齊的衣襟上,洇出暗色。


    “哥……值得嗎?”


    姚飛荷閉上了眼,其所在府邸轟鳴,七皇子安排之人闖入,留在家族中的所有婦孺老小,全部被束。


    而她這裏也沒有任何反抗,任由那群將士臨近,對其擒拿。


    甚至這些姚家婦孺在被帶出姚府的一刻,四周還有不少郡都百姓,對其唾棄,罵聲不斷,目中之恨,似欲吞他們血肉。


    遠處,李詩桃來慢了一步,她站在那裏神色悲憤,可卻無能為力。


    來自郡都無數人的憤怒,可以讓一切聲音,都被淹沒在怒火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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