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外,王顯祖老老實實的通過門子見到了府丞周知正。</p>


    周知正四十多歲,麵容白淨清瘦,一副無為而治的模樣。整個人的氣質看著不像是府丞,倒像是朝天宮裏的道士。</p>


    應天府的府丞乃是正四品,除了是府尹的副手之外,就是兼管學校。</p>


    兼管學校......沒事就修學校,直接說是閑職就得了。小事不用動手,大事插不上手,一本書一壺茶坐一天。</p>


    若真是清閑倒也不錯,應天府本就是大明朝的大神養老院。可偏偏應天府權貴眾多,摩擦衝突也不少。</p>


    府尹自然冷眼嗬斥,下麵又不敢管,拿不定主意的往往就呈上給了周知正。</p>


    “世伯。”王顯祖恭恭敬敬的行禮。</p>


    即使他內心氣憤又焦急,但是王顯祖隻是紈絝又不是白癡,麵對僅次於自家祖父的府丞大人,自然要禮數周全。</p>


    “顯祖啊,你來了?”周知正身穿常服坐在堂上瞥了王顯祖一眼,沒有起身的打算。</p>


    “怎麽有空來我這了?又闖禍了?”</p>


    看著麵前一臉便秘的王顯祖,周知正麵色微黑。他最不喜的就是王顯祖這種二愣子紈絝,一天到晚追雞攆狗,愣是一點人事都不幹。</p>


    可偏偏自己清閑,一個好好的正四品大員硬生生整成了街道辦主任。</p>


    特別是看到王顯祖,周知正腦子疼。</p>


    以往王繼還不是兵部尚書是時候,王顯祖就經常和那幫國公的頑劣後代廝混在一起,現在他祖父升了兵部尚書兼參軍,豈不是要翻天了。</p>


    偏偏頂頭上司空了,又聽說王繼又重病了,真是見了鬼了!</p>


    “慚愧,慚愧。”王顯祖麵容苦澀,“我此次前來乃是有要事相問世伯。”</p>


    聞言,周知正冷笑,心道別人衙內呲牙必報,你王顯祖小人報仇從早報到晚,能好到哪裏去?</p>


    “什麽事?”周知正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想要聽聽著王顯祖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p>


    “世伯,把我祖父病治好的那個秦相公被府衙帶走了,您看?”王顯祖恭敬道。</p>


    “病好了?”周知正一口茶嗆著了,童孔微擴咳嗽連連,慌忙坐直問道,“賢侄,老大人現在身體如何?”</p>


    “托秦相公的福,昨天已經好轉,今日已經能正常飲食了。”王顯祖說道,“今天本與秦相公約好上門複診。”</p>


    “可遲遲見不到人,祖父催我看看,一問才知原來被府衙帶走了。”</p>


    “什麽?抓了?誰抓的!”</p>


    聽著這話,周知正猛地從座位上彈起。</p>


    若是王繼就這樣一病不起還好,反正也是府尹這個位置也輪不到自己來做,誰來都一樣,自己伏低做小便是了。</p>


    可誰知眼看著要病死的王繼竟然被治好了,大概率要兼任府尹。</p>


    現在頂頭上司唯一的救命稻草被自己人抓了,周知正整個人徹底不澹定了。心道哪個王八蛋給自己添堵,腦子被狗咬了嗎!</p>


    “母婢!哪個抓的!一向不過問我的意見!”周知正氣得罵娘,也有撇清自己的嫌疑。</p>


    “賢侄,事不宜遲,且隨我來,定要將那秦相公帶出來。”周知正又恢複了那般斯文的模樣。</p>


    “聽世伯的。”王顯祖無比乖巧。</p>


    反正祖父大旗祭出來了,自己躲在後麵呐喊助威即可。</p>


    周知正帶著王顯祖急匆匆出了門,詢問一番才知道原來是推官陳景祿派人去抓的,為的隻是一樁扯皮栽贓的爛桉。</p>


    活到周知正這個歲數什麽沒見過,一眼就看到了桉子的核心,秦墨無資質行醫。</p>


    周知正行事一向穩健,一邊派人去喊推官陳景祿,一邊拿過了堂前記錄的口供來翻看。</p>


    王顯祖內心焦急,坐在堂下緊張絞手心,時不時看向周知正,卻發現這貨看文書的臉色越來越古怪。</p>


    這時,陳景祿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一臉的惶恐。</p>


    在這應天府做推官真是倒了血黴了,一天到晚審桉跟開盲盒似的,動不動就審到哪位權貴的七大姑八大姨。</p>


    蒙著頭往前走,陳景祿怎麽也想不明白,最近手段稍微過一些的,也就審了個胡亂行醫的秀才。</p>


    跨過門檻,陳景祿小步快走來到周知正麵前,附身行禮道。</p>


    “府丞大人,下官聽聞大人急召,不知所為何事?”</p>


    周知正臉色古怪的收起了審桉記錄,皺著眉盯著陳景祿,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開口。</p>


    這秀才果然是........一言難盡。</p>


    張了張嘴,周知正沒有廢話,繃著臉道。</p>


    “放人!”</p>


    陳景祿聞言心頓時緊了起來,有道是不怕犯錯挨訓,隻怕上司隻字不提,字越少越危險。</p>


    就像大夫不會花費金石去醫治一個已死之人,女子不會對不喜之人多言一句,老p客上青樓路過不好看的女子門前不會多瞥一眼。</p>


    因為沒有必要,一切的多餘動作都是浪費時間罷了。</p>


    渾渾噩噩間,陳景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將人帶到班房外的,每走一步隻覺腳軟無力冷汗涔涔。</p>


    “秦墨關哪了?”周知正黑著臉問道。</p>


    陳景祿和衙役俱是不敢抬頭,直到周知正氣憤的問了第二遍,衙役這才大著膽子說道。</p>


    “在第三間班房。”</p>


    周知正在府衙待了這麽些年,對於府衙裏審桉的那些手段再清楚不過了。第三間班房較為特殊,大多都是一些青皮慣犯。</p>


    </p>


    手段狠辣,最喜歡欺壓弱小。</p>


    而現在將一個秀才放了進去,下場可想而知,一頓毒打怕是免不了,弄不好恐怕要斷手斷腳。</p>


    光是想想秦墨隻剩一口氣的場麵,周知正差點有些站不住。</p>


    那可是老大人唯一的救命稻草,要是掐滅在府衙之中。京城那邊隨便一個禦史彈劾上達天聽,定是龍顏大怒。</p>


    怒氣瞬間湧上腦海,周知正猛地踹了一腳那衙役。</p>


    “誰給你們的膽子!”</p>


    “快去救人!若是那人少了一根毛,一個一個的,本官定要讓你們好看!”</p>


    陳景祿聞言頓時麵如死灰,整個人都抖成了篩糠。能讓一向佛係的府丞大人破防,定然與這南京城最尊貴的幾人有關。</p>


    他的腦海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完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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