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言重了,如玉她……”閆懷文頓了頓,沉吟道:“不同尋常孩童,若為男兒,建功立業不在話下,可她是女兒身,眼下還能仗著年幼,以小二的身份在外行走,再過幾年便遮掩不住,若為身後故,她非是合適之人。”


    王公公斷然道:“咱家可想不了那麽遠,咱們這樣出身的人,還圖什麽身後事。


    小二是個女娃,她爹一見麵就說了,也沒瞞著咱家,她是小子還是閨女,在咱家這都一樣。


    咱家年歲是不小了,可還能折騰些年,咱家瞅著小二啊,哪哪都對脾氣,就想著以後有這麽個千靈百巧的小家夥喊咱家一聲爺爺……


    咱家之前和懷安說了,現在當著小二大伯你的麵再說一迴,咱家在一日,就盡力護她一日,讓她自在,痛快,樂樂嗬嗬的,咱家的東西多了少了的,以後都是小二的,小二就是咱家的乖孫孫,咱家一定掏了心的疼她。”


    王公公知曉對閆懷文這樣的聰明人,說其他是無用的,亮出自己的一片真心,坦誠直言,還有幾分機會。


    談錢是俗,和他想要的親情相比,俗不可耐。


    可他這樣的人,除了錢,還有什麽呢。


    閆懷文不意外王大監將小二放在心尖上,天佑說的不錯,他家小二就是這麽招人喜歡。


    “王公公,話既說到這,我也不妨坦誠直言。”


    王公公精神一振,細聲道:“請講!”


    “我從不認為女子理當相夫教子安守於家!”閆懷文神態平和,聲音卻是如鑿般深刻:“小二隨我讀書日短,卻進益神速,她讀書上的悟性,比她大哥還強幾分,舉一反三,不拘泥於定勢,敢問、敢想、敢錯!


    她天生神力,力可敵成年男子,北戎來時,她一人斬殺敵首數,高居前列,若以軍中功勳賞之,總旗之位都是低就。


    且有勇也有謀!


    當日北戎來犯村中,就是她領著全村老少,力戰頑抗,才有小安村有驚無險,立下戰功一說。


    我與她父,從不對外揚名,皆因她年幼,皆因她並非男兒。


    前些時日,邊軍與我等聯手越關,合擊小股北戎……當時當日,小二也在。


    這孩子膽量已成,文武兼備,不能以尋常閨閣之女待之,我也不願她在家宅內虛度……


    今日坦言,好叫王公公知曉,我閆家這個女兒,比男兒強,您眼力不凡,瞧上的,正是我閆家的千裏駒!”


    縱是王公公已將小二看得很重。


    也隻是曉得她機靈又乖巧,像小子一般大膽,虎頭虎腦,也像丫頭一樣嬌憨,可愛討喜。


    卻不想從閆懷文口中聽得,他的小二,他的乖孫孫,竟是能手刃北戎,戰功赫赫!


    哎幼爺爺的乖孫唉!你咋這能幼!稀罕死咱家啦!


    王公公隻愣了一瞬,便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整個人都透著愉悅歡快之感。


    他心道:還是小二她大伯用詞貼切,千裏駒,嘿嘿,恰如其分,恰如其分!


    “什麽眼力不眼力的,都是咱家和小二的緣分。”王公公細聲笑道。


    “我等親人,自是瞧著小二千般都好。”閆懷文說道。


    王公公點頭附和道:“不錯不錯,小二就沒有缺彩的地方!”


    “但……護住這樣的孩子,談何容易!”閆懷文聲音變澹,悠然說道:“世上庸碌之輩比比皆是,嫉賢妒能,更何況是小二這樣的女子。”


    “小二她大伯,你說的是。”王公公的語氣也帶了幾分鄭重:“旁的地方咱家不敢說,但在這關州府,咱家還是有幾分力氣的。”


    “王公公,小二日後,怕是會有不少麻煩。”閆懷文圖窮匕見。


    王公公打起精神來,他知道,閆懷文鋪墊這麽多,終於要說到正題了。


    結幹親這件事,他得了心心念念的孫孫,小二又能得到什麽?這才是一家之主,為子女計,最關心的問題。


    “您也知曉,我誌在科舉,實無暇顧及家中幾個小兒,良師難尋,如小二這等美玉,更需悉心教導,用心打磨……”


    “咱家可為小二尋訪名師。”王公公一口應下。


    閆懷文輕輕搖頭,說道:“小二天資聰穎,往往學有餘力,且她愛與村童玩耍,弄出個童子軍來,她為將帥,令行禁止,瞧著也似模似樣。


    既不能科舉,於文道一途走得再遠又能如何,不如多教她一些實用之學……


    曾聽聞前朝有幕廷女官,督掌六局,位列朝班,女子入幕,可光耀家族,功享太廟……”閆懷文輕輕歎氣,道:“可惜小二生不逢年,一身才華,無處施展。”


    王公公下意識的去拿桌上的茶杯,茶已冷,杯微微涼……


    他複又放下,雙眼直直與閆懷文對視。


    眼中有認真,有複雜,和幾分不確定。


    “幕廷……已如舊日黃花。”王公公幽幽說道。


    閆懷文輕輕顎首,又道:“去之已去,無可留戀,多少豔絕古今之輩,最後隻落一捧黃土,身可去,道存繼,大浪淘沙,去蕪存菁,能留下來的,都是至真之理……”


    ……


    閆老二聽的雲裏霧裏,前麵他都能聽懂,後麵這一段話,是啥意思?


    他用腦電波向閨女發出問詢。


    閆玉緊蹙眉心,正在暗暗思索大伯和王爺爺的對話。


    收到她爹的求助信息,閆玉想了想,將她爹和她大哥都拉走。


    “不聽了?”閆老二詫異問道。


    閆玉搖搖頭:“不用聽了。”


    大局已定,大伯已是許了。


    閆向恆神色複雜的摸摸閆玉的頭:“爹都是為你好。”


    他曉得小二最不喜歡寫作業。


    這下可好,聽他的意思,是要讓那王公公給小二找老師。


    那不是課業更重?!


    閆玉的重點則是放在幕廷上。


    女官!


    大伯說那段話的意思是幕廷女官還有傳承留下來,王爺爺也知曉,大伯希望王爺爺找這樣的老師來教她,不教科舉之道,教一些實用之學。


    這一點她認同,整點實際的,滿篇之乎者也有什麽用,是能改變生活,還是創新科技,兩個字——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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